“沒出什麽事吧?”顏城問道。  趙研:“就那個準備使用你們光研新型人造支氣管的病人,病情突然惡化了,需要緊急手術。”  “手術難度很大嗎?”  趙研:“嗯……是需要點技術含量,隻要術中不發生突發意外,問題就不大。”  “我能為你做什麽嗎?”  趙研:“你們光研不是已經出錢了?”  “錢能辦到的事情,在我這裏都不是難事,但是錢救不了人命。”  車開到醫院門口,顏城向趙研要了他的身份證,說給他辦簽證。  “上手術前,最好睡一會,你的黑眼圈,都快蔓延到下巴了。”  上手術前,趙研睡了一會,大概三十分鍾,不知道要做幾個小時,他必須保證自己的腦子在手術時保持最佳的工作狀態,哪怕是一點點的失誤,也可能釀成無法挽回的大錯。  開始進展很順利,建立體外循環,監護儀上病人的各項生命體征平穩,大夥都有條不紊地各司其職,右側肺切除完畢。  “用時四十分鍾十五秒,趙研,技術不錯噢!”給趙研做助手的李然語氣輕鬆說了句。  手術室裏緊張的氛圍一下子被這句話衝淡了,大家都下意識地放鬆下來。  趙研:“這才到哪裏,現在說這話太早了,革命尚未成功,大家都打起精神來。”  在剝離左肺時,突然,清晰的手術視野湧出大量血液,同時監護儀上的血壓開始下降,心跳加速,儀器發出急促的預警聲。  “快,吸血!”  趙研沒有亂,首先要找出血部位,控製出血,可是術野中湧滿了血,什麽也看不到。  血液快速濕透了好幾條無菌巾,抽吸的速度趕不上出血的速度。  “趙醫生,血壓持續下降。”一個護士喊了一聲。  趙研邊找出血部位邊努力回想剛才的操作,到底是哪裏,哪條血管撕裂了,突然,他想到了,如果這裏有個動脈瘤【注】的話……  確定部位後,他準確無誤地下手,出血止住了,血壓立馬就穩住了,趙研額頭出了層汗,“為什麽沒人告訴我,這裏有個動脈瘤?”  組織剝離時,牽拉到薄弱的動脈瘤壁,引起了動脈瘤破裂。  大家都被這個意外搞得萬分緊張,李然戴著無菌手套的雙手上哪哪都是血,見出血止住了,重重地鬆了口氣,說:“沒查出來有動脈瘤,可能這個動脈瘤的部位有點隱蔽,嚇死爸爸了!”  “去叫李主任,讓他協助我做動脈瘤破裂修複術。”趙研側頭,有個護士幫他擦了下額頭上的汗。  在手術台上,除了技術,心理素質也要過關,遇事不能慌,要冷靜,許多錯誤的產生往往不是因為不會,而是因為不夠冷靜。  手術持續了將近十個小時。  留給手下一個人關胸,趙研摘下染血的手套,臨走,對手術室裏一起戰鬥十個小時的同事說:“手術很成功,謝謝大家,大家都很棒!”  手術成功隻是第一步,剩下的要靠病人自己,人要有求生欲和戰勝病痛的意誌力。  隻要那個人造支氣管不出問題,排異反應藥物可以控製,就基本沒事了。  精神高度集中時還不覺得,一走出手術室,鬆懈下來,趙研才覺得他已經困到站著就能睡著的地步。  現在是夜裏十一點多,昨天晚上就通宵沒睡。  回到胸外科,倒在休息室的床上,一秒鍾就睡過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感覺有人在踢他的腳,趙研睜開眼睛轉過身,被窗外明媚的天光刺到了眼睛,他抬手遮擋,待視覺適應後,拿開手,看到李主任站在他的床邊。  趙研坐起來,搓了下臉問:“主任,病人術後情況怎麽樣?”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李主任語氣不太好,他不是在怪罪,主要是有些心疼。看不慣某些人憑著年輕就不拿身體當回事,不脫衣服不蓋被子,就在這裏窩了半晚上。  趙研下意識在身上摸手機,沒摸到,對了,手機早沒了,他問李主任:“幾點了?”  “早上九點,你昨晚就這樣在這裏躺了半晚上?”  趙研:“太困了,倒下去就睡著了。”  “現在回去補覺,今天你休息。”  趙研:“主任,昨晚手術那個病人……”  “術後穩定。”不等趙研說完,李主任扔下四個字走了。  趙研洗了把臉,走出休息室,先去重症監護室看病人,人還沒有醒,各項指標都正常。  “趙醫生,他什麽時候能醒來?”李大姐有些擔心。  趙研安慰道:“不出意外,今天之內就能醒來,大姐,不要太擔心,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李大姐自己都瘦了一圈。  趙研走到辦公室,準備借個手機打個電話,剛走進來,就被李然堵住了。  李然:“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可能要揚名立萬了,據說,針對昨晚的手術,院長準備搞一個宣講會,主講人是你,會邀請很多記者來,目的是宣傳加吹噓我院在肺移植領域的非凡成就。”  “這……這不合適吧,病人還沒有脫離危險期,我是醫生,又不是明星。”趙研覺得這有點荒唐了。  李然:“你剛才沒碰到咱李主任?”  趙研:“碰到了,怎麽了?我猜李主任也不會同意這種事。”  “猜對了,所以還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你揚名立萬的機會被消滅在了萌芽狀態,咱李主任懟天懟地懟院長,把這事給杠回去了,你沒看到他黑著臉嗎?因為他剛剛從院長辦公室出來。”李然說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吊兒郎當樣。  趙研:“你好像在幸災樂禍?”  李然:“誰讓他憑著技術硬,醫院家裏的欺壓我。”  趙研看著李然的背後樂開了花,李主任就站在他的背後,這時抬腳踢在椅背上,老當益壯。  李然:“我艸!”  李主任:“有本事你也技術硬一下,給我看看。”  ……  趙研借了個手機打給顏城。  顏城正在開會,放在桌麵上的手機響起來,這個是他的私人手機,上麵的手機號隻有一個人會打,他隨身帶著手機,就是一直在等電話。  顏城抬手打斷正在匯報業務的主管,下意識嘴唇勾起淺淺笑了下,拿起手機離座去接電話。  會議桌邊的一圈人,因為他家冰山總裁那個百年難得一見的頗有點溫柔意思的淺笑,正在各種不適應加消化不良。  一個男主管身體悄悄側向鄰座的女主管,耳語道:“難道好事將近?”  女主管:“一笑傾城,我半邊身子都蘇了,這得是怎樣的女人才配得上!”  ……  趙研:“顏城,我忙完了。”  顏城:“手術順利嗎?”  趙研:“順利。”  顏城:“你的簽證辦下來了,咱們隨時都能走。”  “顏城,我的病人還沒有度過危險期,這個時候,我不能走太遠,要不,今天咱們先去看房子?”趙研商量的語氣說。  顏城:“好,你在哪裏?開完會我去接你。”  ……  趙研從醫院出來,第一時間去買了個手機,辦了張卡,然後把自己的新號碼微信通知所有人,並給顏城發了個信息,方便聯係。  回到家裏,趙晶晶上班去了,他媽抱著孩子在陽台上曬太陽。  趙研走過去,看到小家夥還挺乖的,一個人在那玩,身上換了身新衣服。  “媽,孩子乖嗎?好帶嗎?”  他媽:“研研,晶晶說這是外麵的野女人給你生的孩子。”  這確實是趙晶晶能說出來的話,趙研笑了:“媽你信?”  “我不信,你要□□,媽不反對,媽也可以給你帶。可有了孩子,你就不打算結婚了嗎?!研研,媽隻希望你過得好,我遲早會走,你一個人可不行。”他媽的頭發已經花白,臉上的皺紋很明顯,眼裏帶著擔憂,兒子明明都三十歲了,事業有成,還是放心不下。  她知道一個人的苦,她自己就是一個人拉扯大了孩子,萬幸研研很出息,她不想看到趙研走她的老路。  她倒不擔心趙晶晶,那丫頭的性子怎樣都不會讓自己吃虧,可趙研不一樣,她知道自己兒子心思重。  陽台上有幾盤綠蘿,悉心照料下,枝葉葳蕤,從陽台的鐵柵欄上攀上去,再垂下來,綠油油一片,在陽光下舒展著枝蔓。  趙研拉著孩子白嫩的小手說:“媽,我要結婚了。”  她媽一下子就相信了,因為她從她兒子眼裏看到了幸福的光,那種眼睛騙不了人。  他媽:“你別告訴我這真是我大孫子,你要和孩子他媽結婚?!”  “當然不是,媽你想哪去了,這孩子不是我的孩子,他隻是一個沒人要的可憐孩子。”  趙研一時不知道怎麽說,怎麽跟他媽說我要和一個男人結婚,他不太確定他媽聽到這個消息會怎麽樣。他站起來,抱起孩子逗了下,小家夥在他的懷裏咧開嘴笑。  他記得上一世,他跟他媽承認他喜歡男人後,他媽一耳光把他從門內打出門外,門外下著大雪,他跪在雪裏,膝蓋都被凍麻了。後來,他媽又把他拉回去,用熱毛巾敷著他凍到紅腫的膝蓋,流著淚說:“不管怎麽樣,媽隻盼著你幸福。”  “研研,你跟媽說實話,結婚是好事,可你這閃閃爍爍到底咋了?”  趙研猶豫良久,還是決定坦白,橫豎一刀子,這紙包不住火的事,與其讓他媽從別人嘴裏聽到或者看到,還不如自己直接告訴她。  “媽,你還記得顏城嗎?”  “怎麽能不記得,長得那麽俊,市長家的公子哥,他還幫著你把青青從畜牲窩裏撈了出來。”  當年,自從知道打她的是隔壁家的人後,他媽就一直用“畜牲窩”代稱隔壁家。  趙研開始誇顏某人:“顏城現在做老板了,開很大的公司,世界各地都有分公司那種,賺了很多很多錢,比當年的顏市長還有錢,並且,越來越俊了。”  趙研是誰,她兒子,給個眼神她就能看出來這在想啥,現在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再看不出來啥意思她就不是趙研他媽。  他媽開始脫腳上的拖鞋,將鞋板子握在手裏,“然後呢,你要跟誰結婚?”  看到鞋板子,趙研反而放心了,這說明打兩下出完氣就沒事了,就怕她憋在心裏生悶氣,自個跟自個較勁。  靈機一動,趙研換了種本質沒區別,但是更容易讓他媽接受的說法:“媽,你想啊,顏城要是嫁進咱家,那就好比娶了座金山銀山,咱倆從今往後就算啥都不幹也能吃香的喝辣的坐享富貴。”  顏總要是聽到這話,知道原來是自己要嫁給趙研,那非得……做到讓人下不了床為止。  他媽的鞋板子早就招呼上去了,趙研左躲右躲,閃過來避過去,懷裏的小家夥以為大人在跟他玩,樂不可支,笑得咯咯咯。  “媽,我昨晚手術台上站了十個小時,腰酸腿疼的,你輕點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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