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冉冉升起,垂楊旖旎,翩翩幾分美意。


    依母親之命,莊嫻蕙出門采買。


    路過回春堂,便聽門口藥師,在看見她之後,似有深意地高呼:“部分藥材,廉價出售,有意者速來!”


    莊嫻蕙心領神會,信步走了進來。


    想著家裏常備的藥材,她隨意挑了幾種。


    趁著打包的工夫,幾步走近,她壓低了聲音,問於藥師。


    “郡主有何吩咐?”


    藥師亦是壓低了聲音,故作漫不經心地回答。


    “郡主,讓小人轉告三姑娘,昨晚,許大姑娘來到回春堂,買了一些藥材。”


    話至此處,他微微一頓,繼而用了重音強調。


    “足以動情!”


    驚愕太過,莊嫻蕙差點神情失控。


    調整了一下,鬆懈眉心,平靜下來之後,她才回應。


    “知道了,多謝郡主。”


    莊嫻蕙提著草藥,走出回春堂。


    采買一路,心不在焉。


    她還以為,表姐意在囑咐接下來的計策,沒想到,竟會聽到這樣的消息。


    即便親耳聽到,她還是不願相信。


    記得媛姐姐久病之後,她們初見的那日,媛姐姐看似引誘焦正甯,其實意在夫君。


    當時,她便正顏以對,表過態了,絕不容許暗通款曲之事。


    不是都說,這樣表態之後,對方便能明白改正了?


    那……媛姐姐何以至此?


    她們打打鬧鬧地一起長大,在她看來,縱有矛盾,卻也有義。


    可是為何,媛姐姐絲毫不顧念姐妹之情?


    夫君已有留話,再也不見。


    她卻勸言:請求夫君順意一見。他們初識,確有不悅之處,但是時日長了,感情自會變的。


    因此,媛姐姐這幾日胡鬧癡纏,她都沒有計較。


    夫君也是順意而為。


    徐徐幾日,她心想著,或許事已轉好,結果……


    可能是她多慮了,動情之物,並非用於夫君?


    想至此處,早已無心采買,莊嫻蕙坐上馬車,選了最近的道,回到莊府。


    果不其然,下人說,許大姑娘拜訪而來,已經去了柔靜閣。


    莊嫻蕙騎上快馬,直奔住處而去,正好將許穎媛堵在門口。


    “站住!”


    許穎媛萬分驚愕。


    “你怎麽回來了?”


    “以往出門采買,不是都要忙到午後才能回府嗎?”


    說著,側目一眼,巧用挑理,試圖轉移話頭。


    “你懂不懂規矩啊,行於府中,怎能騎馬?”


    莊嫻蕙一躍下馬,示意不遠處的下人,轉交韁繩給他,同時回應。


    “你呢?”


    “既知我不在府中,你何故來此?”


    見她充耳不聞挑理之言,許穎媛撇了撇嘴。


    “我不能來找哥哥嗎?”


    “記得有人一言為定,說是同意哥哥與我結伴為友?”


    “我備禮來送,誠心誠意,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你至於這般疾言厲色麽?”


    莊嫻蕙一把奪過她藏於手心的瓷瓶,直接點破。


    “這是何物?”


    “動情亂意,這便是你所謂備禮嗎?”


    “滿家之灣,我有沒有同你說過,望姐姐自重?!”


    被她說中,許穎媛瞳仁猛地一震,而後,逐漸冷靜,硬著頭皮否認。


    “不知是何人造謠?這不是動情之物。”


    “蕙兒,多年姐妹,你究竟把我看作什麽人?”


    莊嫻蕙清冷一笑,略帶幾許自嘲。


    “媛姐姐忘了嗎?我研想捉弄之事,學過一點藥理。”


    “瓷瓶在此,不必打開,我便能聞出有異。”


    “姐姐若是覺得,我的話,不足為證,那我們就去找幾位大夫。正好,加上人證,惡意引誘之罪,便算是證據確鑿了!”


    “姐姐知曉,被關入尹司台的滋味嗎?”


    許穎媛嚇得一退,差點沒能站穩,幸好及時扶在門框上。


    “不用找人!”


    “我信你。”


    瞬息之間,她已然盈有清淚,惶步走去,輕輕拈住莊嫻蕙的衣袖。


    “蕙兒,我知道錯了,你千萬不要衝動啊!聽皇上說,尹司台都是帝瑾王的人。”


    “你我姐妹,你不可能不心疼我,我若困於尹司台,一定會受苦的。”


    “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又是一陣心緒不寧,莊嫻蕙凝眸斷腸,憶起往事,飲泣淚下。


    一直以來,他們兄妹,都是聖寵不衰。


    同齡或是年幼的皇子公主,毫無例外,全數懷有嫉恨,一言一行,皆有針鋒相對之意。


    少時一件事,她至今不忘。


    那天,她陪著媛姐姐,回到冷府,看望外祖父……


    當時,冷諧升任太尉不久,無事休養在府,閑然玩起了垂釣。


    見到外孫女,他自然欣悅,轉向莊嫻蕙,卻是不滿。


    “莊三姑娘滿頭珠翠,得了那麽多賞賜,卻也不見分給媛兒一些,你們不是最好的姐妹嗎?”


    莊嫻蕙總是被人誤會,說她假意交好,對許穎媛並非真心。


    這些話聽得越多,她便越覺冤屈,正想申辯,隻聽許穎媛嗔怒糾正:“外祖父說錯了,蕙兒足足分了一半給我呢!”


    莊嫻蕙微微一驚。


    從沒想過媛姐姐會這麽說。


    平時,她們一言不合便要吵架,她還以為這樣的姐妹情,等到有難之日,定是落井下石的。


    分贈賞賜,於她而言,不過順手的事,連自己都沒有放在心上,媛姐姐卻是記得。


    現實可見,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媛姐姐不是涼薄之人。


    她知道,媛姐姐最尊敬的人,便是外祖父了,而今為了她,竟願不顧禮數地糾正。


    媛姐姐,一定很珍視她們之間的感情吧?


    回神之時,許穎媛已經順走了瓷瓶。


    找準時機,趁著莊嫻蕙反應不及,她用力一扔,將瓷瓶丟入湖中。


    沒了證據之後,她眼淚一收,開懷大笑起來。


    “哈哈哈,你果然鬥不過我!”


    “想什麽呢,這般入神?”


    “不會還在回憶,我在外祖父麵前,幫你分辯的事吧?”


    “實話告訴你吧,那是我的謀算,包括他們誤解、你對我虛情假意,也是我有意為之。你習慣以為,是皇上偏寵之故,因此沒有疑心,正好給我一個可乘之機。”


    “玩弄人心,就是如此,我比那些皇子公主聰明多了。”


    “而今,即便我直言目的,你也不可能放下這段姐妹之情了,一切盡在我的掌握。”


    “心痛吧?”


    “誰讓你深得聖心呢?活該!”


    “哦對了,”


    “寧暄楓這個人,我要了,你不許跟我搶,不然,我讓你嚐盡被人誤解之苦!”


    氣到深處,莊嫻蕙積怒成栗。


    “許穎媛,不要太過分了!”


    “你我多年知己,有些事,我不想弄得太難看。”


    許穎媛眸餘渺視,趾高氣揚。


    “我與哥哥親近一些,卻也限於知己之間,一如你我、有時也會同寢而眠,不是嗎?”


    “並非我做得不對,而是你自己不夠賢惠。”


    “等到以後,我成婚了,定然不像你這般小氣。你若這般,與我夫君交好,我隻會深感欣慰,全然不會介懷!”


    “你呀,從小到大,就會嘴上逞能那點功夫,實際不通計謀,蠢鈍至極。”


    “即便我肆意妄為,你也是無可奈何。況且,瓷瓶已經沒了,你還能拿我怎麽樣?”


    一頓耀武揚威之後,她張狂而去。


    莊嫻蕙眉睫生冷,一聲嗤笑。


    “對付你,何需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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