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暗自哂笑,適時恭維。


    “王爺癡情,在下佩服。”


    他隨口尋話,繼續交談。


    “王爺為人,不見一絲薄情寡義,可想而知,先前對待郡主有所虧欠,應該也有類似婚約的難言之隱吧?”


    顧念廷步履緩緩,逐漸覆上一抹傷感。


    “的確有些難言之隱,不能對她訴說;怕被發覺,本王還要故作冷漠寡情。外人聽信流言,唯說溪兒成婚以後,過得艱辛不易,卻不知,這一年裏,本王也是身處煎熬,愁苦不堪。”


    無意問到一件要緊事,林暮謙辭打探。


    “王爺煎熬,在下於心不忍,敢問是何難言之隱,可有用到在下之處?”


    顧念廷欲言又止。


    “這……”


    見他徘徊沉吟、久久不語,林暮溫和淺問。


    “王爺不便細說?”


    顧念廷緊蹙眉頭,努力擠出四字。


    “難以啟齒。”


    試探不急一時,林暮退了一步,不予勉強。


    “在下唐突,請王爺寬恕。”


    顧念廷微笑搖頭,對待林暮,十分寬容。


    “無礙。”


    順著難言之隱,他思緒一轉,探問心中疑惑。


    “林大人可曾聽說,皇叔與溪兒的傳言?”


    林暮瞬即明白所指。


    “嗯,聽過一些。”


    顧念廷訴說心事般,繼續惑問。


    “林大人以為,傳言可信否?”


    考慮郡主名聲,林暮篤定作答。


    “不可信。”


    感受心底點點心痛,顧念廷深沉一歎。


    “唉,可是溪兒說,傳言為真。”


    林暮不明情況一怔。


    郡主何時說過?


    想是為了鋪墊美人計,隨機應變而言?


    他在心裏無奈,表麵還是配合用計。


    “高大人,也說過這樣的話。”


    與林暮相談,顧念廷隻覺驚喜連連,心痛隨之消散。


    “哦?是嗎?”


    不等回答,他先津津有味,猜測一番。


    “若說秋璧的傳言,那便是莊大人。”


    “本王先前聽說,他們似乎有些來往。不過,本王知曉莊瑋的真實身份,故而猜想,所謂情者相見,隻為傳遞消息。”


    林暮小心翼翼陳述,確保引發同感,又不傷及荷妹妹的名聲。


    “她直言,當街送禮,就是情者相見,不為傳遞消息。除此之外,他們還有數次約見,賞玩芳菲,共鑒明月。”


    繼而,他認真分析事理。


    “醫理有論,此皆氣憤所致,衝動而為,絕非出自真心。”


    “畢竟是我有錯在先,她說些氣話、做些惱事,以紓心中憤恨,都在情理之中。而後,我們和好,她便修正所有,再也沒見過莊大人。”


    顧念廷瑩然點頭。


    “原來是有醫理之故。”


    他轉而發問。


    “你不介意他們,或有事實?”


    林暮斷然否定。


    “氣話罷了,誰也不會付諸實際。”


    “況且,我已證實,高大人心思純然,事有分寸,並無任何胡亂之舉。”


    顧念廷不解詢問。


    “何以證實?”


    林暮侃然正色作答。


    “醫者,自有診看之法。”


    簡短幾句,潛有點醒之效,顧念廷一陣豁然,不由得深思。


    溪兒說是許身他人,是否也像秋璧一樣,隻是氣話?


    她們主屬一心,想必,沒有分別。


    想至此處,他暗暗狂喜。


    所以,溪兒至今還是閨閣之身吧?


    林暮也是闃然,反複斟酌自己言辭,總覺不甚妥當,於是沉聲請求。


    “高大人氣話,還請王爺保密。”


    顧念廷沒有片刻猶豫,爽快答應。


    “不必你說,本王自會守口如瓶。”


    “你在意秋璧,不願見她被人指指點點,本王懂得。”


    他停步轉眸,看著林暮,莞爾一笑。


    “本王更加懂得,你暫不顧及她的名聲,向本王吐露肺腑,心底重視本王,甚至高於愛人。一片赤誠,不言自明。”


    散步結束,顧念廷親送林暮,回到蒹葭居,而後自行離開。


    木落翩翩,柳意蕭蕭,顧念廷獨自一人,在院中練劍。


    一直練到微覺疲倦,困意漸濃,他才停劍,準備回屋安寢。


    記得溪兒在府,都會撐著困倦,等他練劍完畢,為他送來一碗安神解乏的湯藥。


    他一開始,隻想裝作冷漠,刻意激她遠離。慢慢地,發覺她的真心,他便得意忘形,隨意言辭。


    他滿心以為,憑借自身玉樹臨風、氣度不凡,足以令她戀戀不舍,無論怎麽傷害,她都不會棄去。


    哪能料及,她頭也不回,走得那麽突然。


    許是因為林暮住進王府,此時的顧念廷,尤是想念寧雲溪。


    若她能夠回來,倘若一切都能重新開始,他定然不負情意,專心疼她一人。


    正想著,遠處隱約,出現一抹熟悉的淺杏色,顧念廷立時又驚又喜。


    “溪兒!”


    定睛一看,方知來者,是林暮。


    他不覺失望,內心珍惜,愈加濃烈,親自迎了上去。


    “林大人深夜前來,有何貴幹?”


    林暮快步走去,低眸示意一眼手中湯藥,同時回答。


    “王爺練劍辛苦,難免出汗,我熬了一碗湯藥,為王爺進補……”


    話沒說完,便被顧念廷愕然打斷。


    “雙手燙紅,你卻不知?”


    林暮窘迫而笑。


    “豈會不知?竭力忍耐罷了。”


    顧念廷焦急萬分。


    “忍這做甚?快放下。”


    他快速接過藥碗,放在石桌之上,繼而高聲吩咐候在院外的下人。


    “來人,速速去取燙傷膏。”


    林暮做出難為情的神態,婉言推辭。


    “小小燙傷,不妨事。王爺早些安寢,我自己回去敷藥即可。”


    顧念廷目色難安,盡是憂心忡忡。


    “那不行,本王親自給你上藥,方可放心。”


    顧念廷攙扶林暮,入座石椅,仔細查看他的傷勢。


    怕有破綻,林暮故意燙傷雙手,傷勢自然毫無異樣。


    顧念廷沒有懷疑,隻是擔憂心切。


    沒一會兒,下人取來燙傷膏,顧念廷說一不二,親手上藥。


    林暮不緊不慢,解釋燙傷原因。


    “前時便說,想為王爺調養身子,至今未得機會。睡前,恰巧聽見下人議論,說是王爺,每晚都會在此練劍,因此,我去抓藥熬製,端來敬獻。不想,一路走來,碗底越發燙手……”


    他謙謙而笑,虛心表示。


    “在下醫術粗淺,難登大雅,無效湯藥,還望王爺不嫌。”


    顧念廷眉心動容,仿若波瀾起伏。


    “林大人醫術高明,本王欽佩;更兼關切之情,本王如獲至寶。”


    “深謝你的大恩。”


    林暮依言一笑。


    “王爺言重,區區小事,不算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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