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瞳也很開心。


    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父親,她的接受度很高。


    其實從瞳瞳成長角度考慮,她和傅景川這樣不溫不火地過下去,大概會是個不錯的結果。


    隻要她不要自己就好。


    可是這樣時漾又覺得自己有點悲哀。


    從小到大,她不知道親情是什麽,不知道愛情是什麽,也不知道家是什麽,更不知道被人愛著是什麽感覺,她的人生有苦有酸,惟獨甜少得可憐。


    她不知道這樣的選擇下,她這輩子會不會就這樣了。


    她用兩年去驗證過她和傅景川的不合適,近幾個月來她也嚐試過和傅景川重新試試,但每次她開始看到一丁點不同時,她的生活又會被打回兩年前。


    未來還那麽長,和傅景川在一起,她卻依然是看不到一丁點別的可能性。


    和他在一起的時間裏,永遠是擺脫不掉的他父母的嫌棄和騷擾,以及傅景川的起伏不定和沈妤的如影隨形。


    好的時候傅景川是真的好,好到讓她覺得像在做夢一般,輕飄飄的沒有實感。


    但不好的時候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的,傅景川在溫柔和決然之間總是能切換自如。


    她對未來的別的可能性隻在她和傅景川離婚的那兩年裏出現過,沒有煩心的事也沒有煩心的人,不對任何人有期待,滿心滿眼隻剩自己和孩子,對未來充滿希望,會期待孩子的降生,期待她的成長,期待事業有所成,期待生活裏所有的美好,甚至可以去期待一段浪漫的愛情。


    可惜……


    看著不遠處嬉笑玩鬧得開心的父女倆,時漾長長地吐了口氣,把視線轉向外麵的蒼茫夜色。


    城市的夜景也盡收於眼底。


    建在半山腰上的兒童公園有著極開闊的視野。


    陪瞳瞳玩樂中的傅景川把視線轉向時漾。


    她人就坐在休息區的小圓桌上,單手托著腮,正盯著外麵也城市夜景出神,城市月光下的側臉剪影柔靜恬淡一如往常,但也飄忽得像是隨時會散。


    傅景川並不想和是時漾鬧所謂的冷戰,兩人都是有話說話,有事隨時溝通的人,隻是他們的訴求點落在了彼此的對立麵,才沒辦法再溝通。


    他們已經尋求不到一個平衡點,溝通的結果無非是誰退讓的問題。


    他們彼此都能理解彼此的立場和困擾,但當真的不得不去做退讓時,對彼此而言卻又是一個相當痛苦的抉擇。


    這種時候已經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不過都是想選擇讓自己的舒適的生活方式而已。


    隻是時漾的舒適是遠離他和他的家人,他的舒適是有她有孩子陪在身邊,這就造成了眼下無解的矛盾。


    理智上傅景川知道他該放手,強扭的瓜不甜,但情感上,他放不開手。


    避而不談似乎成了眼下的最優解。


    從兒童公園回來,傅景川和往常一樣帶瞳瞳去洗了澡,又給她講睡前故事,哄她入睡。


    時漾全程沒再參與他的帶娃過程,一個人在客廳電腦前忙碌。


    哄完瞳瞳入睡,傅景川如前一日一樣,去隔壁睡。


    時漾也和之前一樣,沒有出聲留他。


    兩個人就像同一屋簷下的陌生人,雖沒撕破臉的大吵大鬧,但也隻剩疏而不親的客氣。


    時漾其實是不習慣這樣的冷戰模式的,以前高中時,包括那兩年婚姻裏,她從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


    除了臨近畢業那次,別的時候隻要傅景川突然生氣不理她,她都會直接去問他“你是不是生氣了?”,然後在得知緣由後會巴巴地和他道歉,因此她和傅景川之間從不冷戰。


    臨近畢業那次她沒再主動求和是因為傅景川已經先行劃清了界限,那時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他認清了她不是沈妤的事實,刻意保持了距離,但兩人之間的雲泥之別的現實下,她隻當他是意識到了她和他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因此也就沒再去主動去找他。


    這次她也沒有選擇主動,也不過是因為知道源頭在她。


    他聽到了她和傅武均的談話,他對她堅持把他排除在她和瞳瞳的生活之外而生氣,但這已經不是她道歉就能解決的問題。


    話是對傅武均說的,他不樂見兩人在一起,自然是她怎麽幹脆他怎麽順心,她當初也不過是想著不刺激傅武均,省得他又病發急救就行,她的訴求不過是離開而已,沒想到傅景川會來得這麽湊巧。


    她並不想在言語上傷他,如果知道他會來,她是萬萬不會說那些話的。


    其實現在傅景川要的,不過是她服個軟。


    不是她不想服軟,是服軟以後還是會回到之前那種糾纏不清,他父母和她家人橫亙其中半死不活的狀態,他的爸爸依然會隨時因為他一句維護她的話而氣得爆血管,傅景川依然會被迫夾在她和他父母之間難做人。


    時漾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耗多久,又會耗成什麽結果,但想到他為了維護她他爸因此氣到腦出血的事,想到他因此而背負的痛苦,她就覺得,長痛不如短痛吧。


    時漾在這樣清明又胡亂的思考下又是幾乎一夜未眠。


    接下來兩天,時漾和傅景川依然和前兩天一樣,話題除了圍繞瞳瞳,再無其他。


    到了公司時漾心情反而會好許多,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也不用想些有的沒的,狀態也很好。


    下午的時候,已經在霖市出差兩天的曹美惠突然哭哭啼啼地給時漾打來了電話,項目她和謝禹辰搞不定,有個橋墩死活灌不進混凝土,還差點死了人,現在工人情緒有點重,都在鬧著要走人,說這個項目邪門,不想幹了,她安撫不下來,還有人鬧著要捅到社交媒體上,她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唐少宇也在,當下皺起了濃眉:


    “沒道理啊?原來隻是一些施工上的小問題而已,很好解決的,怎麽過去監工兩天還問題嚴重化了?”


    時漾也覺得不太對勁,她仔細想了想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不是什麽深海工程怎麽還能有灌不進混凝土的情況。


    “我過去看看吧。”時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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