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顧雲胡埋著頭,他隱在暗處無人能見的眼眸裏滲出火焰。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這件事。”顧佼之前那種失望的語調淡了下來, 仿佛仍舊是一個不管親人如何做, 他都會無條件包容的好哥哥。 顧雲胡煩躁地揉了揉頭發, 這使他看起來更頹廢。 顧佼不在意地幫他一點點捋回來。 顧雲胡享受這種體貼和關心, 但這不代表他忘記了他哥哥的本性。 他試圖挺起胸膛, 眼皮仍舊垂著,“哥哥你告誡過我,是我沒有聽,我……” 顧佼放棄了怎麽也縷不順的頭發,將他攬入懷中, 像小時候輕輕拍著他, “雖然我說了, 你一意孤行就算受欺負了也不要來找我,但畢竟你是我帶大的。” 顧雲胡眼眶有點發酸,熱意接連不斷地湧上來。 兩人生母早逝,顧佼從小就很獨立, 學習、打工、演戲、照顧家務和年幼的他,幾乎樣樣全能。 對比起來,他實在差太多。 顧佼屬於注重鍛煉能力的家長,而且從來尊重他的決定。 顧雲胡還在初中時就看著顧佼在娛樂圈聲名鵲起,他刻意忽略哥哥的努力,認為一樣擁有出色樣貌的自己也可以做到。 顧佼同意帶他入行,給他爭取試鏡機會,卻甚少給過資源。 很多時候,明明投資方看在顧佼的麵子上,已經暗定了顧雲胡,但試鏡時不如人意的表現,通常讓他錯過機會。 他終於承認了自己沒有天賦,而且也不夠努力,哥哥的成就他很難達到,那個時候他正好遇到了付銳修。 付銳修沒有顧佼那麽死板,隻要顧雲胡想,他會替他鋪路。 但這也讓他生出了驕矜自大的情緒。 極高且冷高嶺之花開始名副其實。 粉絲簇擁,高呼他的名字,他更看不到不遠處顧佼擔心與失望的目光。 事到如今,他根本不敢聯係顧佼。 而付銳修帶來的忽上忽下的落差感,顧雲胡已經從開始時的震驚,到後來的慍怒,再到現在的嫉妒和怨恨。 他擁有不了的東西,別人也沒有資格擁有。 顧佼隻看了顧雲胡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兄弟兩這一點如出一轍。 表裏不一。 顧佼想安撫他,但他清楚地知道,這樣除了助長對方的氣焰,讓他更加不知天高地厚之外,沒有別的可能。 “沈導的新戲有個男主還沒定下來。雙男主戲,這個角色我覺得你可以去嚐試一下,我跟你經紀人說過了,你到時候去參加試鏡,和你競爭這個角色的還有兩個人,你好好把握。” 顧雲胡長長的眼睫像掙脫外殼束縛的翅翼,好久才掙紮著抬起,接著顧佼給他看的手機,雙指滑動,放大了看角色人設。 武俠題材,他演過,挺熟悉。 男主跳脫話癆,為兄弟兩肋插刀。他還沒演過這樣的角色。 男主最後為了大義死了。他演過死人,但沒演過這麽傻的。 但無疑這個角色很討喜,可以幫助他擺脫清冷形象,並且鍛煉演技塑造新的印象。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吃清冷這一掛的。 顧雲胡長眉自眉尖至眉尾漸次沉下。 顧佼知道他不喜歡挑戰自己,收回手機,發了一份文檔給他,“你要是覺得自己演不好,正好也省了一個試鏡的名額,給沈導省心。” 顧雲胡咬了咬腮幫子,“我去。” 顧佼聞言笑道:“這部戲很多外景,得去南方多山的地方,拍完你正好可以在那散散心。” 顧雲胡看著他,“你考慮的一向很周全。” 顧佼接受了這個讚譽,“你也別想著過去的事了,好好準備試鏡吧。” 顧雲胡冷俏的麵容上並不見多少感激和感動,“……好。” “至於付銳修和他現任的小情人,你也不要多管閑事。”顧佼挑唇,語氣忽而帶了些嘲諷和惡劣,讓人無法想象這是平常那麽溫和的影帝,“你自己放走的大魚,怎麽能怪別人釣著了呢。” “你好像知道的很清楚?”顧雲胡聲線凍成一條直線。 顧佼不屑於隱瞞這點事,“最開始,是從顏巋那知道的。” “他怎麽知道……”顧雲胡嘀咕著,“認識?” “大概吧。” 顧雲胡忽然懇切地看向顧佼,欲言又止。 顧佼往後退了退,他愈發不喜歡和這個喜歡想極端的弟弟相處了,但這也讓他時常愧疚,自己當初為了工作掙錢忽略了弟弟的心理成長,隻一味給予物質上的關心,這可能也是使他變得固執又不可理喻的原因之一。 “你可不要打什麽主意,不管是我,還是顏巋,還是其他。” 顧雲胡愣了愣,哼了一聲,“哥哥現在對一個外人都比對我好。” 顧佼:“在你攀上付銳修打算坐享其成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你這是在磋磨我們倆的感情。但你永遠是我珍重的弟弟。” “而且,就算你去找顏巋,他也不會同意加入你的複仇計劃。”顧佼補充道。 被戳穿了心思的顧雲胡牙關緊咬。 “下一周我要去米蘭,顧不上你,有需要打我電話。” 顧佼說完,沒有多停留,甚至沒有給顧雲胡撲到懷裏哭訴的機會。 事實上,顧雲胡十二歲以後,也就沒有過這種行為了。 感慨了一下幼時那麽可愛的弟弟現在變得一點都不可愛,顧佼戴上墨鏡口罩,趕往下午即將錄製的懸疑燒腦型綜藝。 原先眾人以為的成熟迷人居家好男人在裏頭儼然是智慧擔當。 一想到到時候還要給沙雕隊友分析案情,他就隱隱頭疼。 ———— 近來的天氣不大明媚——很多人都有這樣的認知。 自打寧儀搬進隔壁,付銳修除了在吃飯的時候,基本上見不著人,更不好頻繁過去找人說話,哪怕是為了關心孩子。 不用操心寧儀之後,付銳修原本為了照顧他而擠出的時間瞬間空了下來,隻能用鍛煉、看書,以及巡查分公司來填補空缺。 企業因此上上下下都十分和諧,半點矛盾也很難聽聞,即使有那也被掩蓋起來,表麵上依舊是和睦團結的一家人。 甚至有些員工原本不愛加班,工作要求不得如此的,現在也開始熱衷加班了。 因為付總從原先的規定時間上下班變成了能在公司待多晚就待多晚,反複斟酌敲定最近的幾個合作洽談。 甚至在路過他們的辦公室時,有時會停下看他們的工作狀態。 員工們自動理解為這就相當於大學時的期中教學檢查,由平常偶爾的領導查崗轉變成校長/院長親臨。 每個人都打起了精神,更加不敢懈怠,隻是時常會覷著總裁的背影由衷讚歎其敬職敬業,身價億萬卻從不鬆懈,他們又有什麽資格上班開小差玩遊戲和同事明爭暗鬥? 明爭暗鬥大概還不會放棄,畢竟這是向付總那樣的人物更近一步的機會。 付銳修這些天卻還是覺得空閑,比起腦子裏想的,他做的要少不少。 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他還要考慮以後孩子的生養教育問題。 自己不缺錢,教育也一時急不來,他就想到了更遠的地方。 比如,以後孩子繼承家產。 這麽大個企業,自己當初接手都磕了好幾個絆子,適應了好長一段時間。 為了企業發展到更好更團結、以便於更好的管理的狀態,他難免會多下點功夫。 路過辦公室外透明的玻璃窗時,他盯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屢次被拉入更多的疑惑和思考中。 比如,寧儀現在在做什麽,有不舒服嗎,為什麽一搬過去就不聯係自己。 以及,自己這個狀態是不是有點奇怪。 第一次當爹他是不是做的還不夠好,別人做父親的時候也會像自己一樣偶爾激動的寢食難安,又偶爾陷入焦慮嗎? 想想這幾天朋友圈“啊啊啊啊”反複蹦的應赫茶,他覺得自己應該算比較正常。 但明明起初,他對這個孩子也沒那麽在意,對寧儀也沒那麽在意。 這二者之間顯然有因果關係。 如果付老爺子知道他居然有過扯證的想法,大概也會倒吸冷氣目瞪口呆。 畢竟在家人眼裏,他一向清心寡欲。 一般在世人眼裏,這個年紀事業有成還不結婚,很容易想到奇怪的方麵,他的家人寧願相信他清心寡欲。 畢竟他還沒有跟家裏人出櫃。 原本他以為自己會為了顧雲胡這麽做…… 以前的記憶慢慢淡去,付銳修太陽穴忽然一陣刺痛,關於上一段感情的印象更淡至趨於白水。 他甚至回憶不起來,自己是在哪個節點,忽然受不了繼續和顧雲胡維持那樣的狀態的。 但想到寧儀,不適的感覺似乎能消散掉一些。 付銳修打算中午回去和小可愛共進午餐。 在回去路上,付銳修已經順手約了醫院的月檢。 回到家時,雖還沒到吃飯的點,家裏卻意外的一個人都沒有,廚房裏還殘留著飯菜香氣。 付銳修步子隻停頓兩秒,就往隔壁走去。 由於前幾天寧儀時不時抱著手機聊天發信息的行為,付銳修限製了他手機的使用時間,並讓張阿姨幫忙監督。 張阿姨不在隻可能在隔壁。 付銳修有隔壁的鑰匙,但他選擇了按門鈴。 沒等幾秒,門被試探性地打開,露出一張陌生的臉。 寸頭、濃眉、運動員身材。 付銳修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