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七看到顧小夕的表情笑了笑:“小夕,一個調酒師不是光會調酒。” 雖然說的很有道理…… “我隻希望你隻是個調酒師而已,夜語這個地方並不適合你。”魏七柔聲說。 顧小夕愣了愣,魏七的話裏有話。 他看向魏七的時候,魏七已經側身走開了:“今天就到這裏,你去休息吧。” 顧小夕看著魏七離開的背影,看著像牆壁一樣的酒櫃。 就像表麵上一樣,魏七是個很……好的人。 也許魏七出現的早一些,他也許會放棄調酒師的工作——至少是夜語的調酒師工作,但是現在,顧小夕知道已經晚了。 一個男人帶著一個女伴走到了吧台前,正在和魏七說些什麽。 顧小夕呆呆的站在那裏,視線無法從那個男人身上移開。 他身上連一點力氣也沒有,就這麽僵硬的站在那裏,一步都走不動。身上的肌肉和協調係統宣布罷工,以至於他甚至連自己的呼吸都找不到。 周圍的空氣變的稀薄起來,他的眼裏隻剩下那個男人和女人。 正確的來說,顧小夕那時候什麽也沒有想。 就像他還是葉秋生的時候,在死亡來臨的時候,什麽也沒有想。 他沒有想為什麽會死,也沒有想死後會,他原本所在的關係網會變成怎麽樣。 腦子裏一片空白,直到身體被魏七搖晃地幾乎要摔倒。 “小夕!你怎麽了?”魏七詫異地看著這個少年,那一瞬間,仿佛靈魂從鮮活的身體上一下子褪去,整個人變的如同一個雕像一般,原本就漆黑的眼睛變得更加荒蕪,而臉色是驚人的蒼白。 顧小夕回過神,茫然地看著魏七,身體沒有一絲的力氣,幸好被魏七扶著,要不然顧小夕已經倒在了地上。 “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叫救護車……”魏七把顧小夕摟在懷裏,感覺少年的身體是異樣的冰冷,並且輕輕地顫抖。 顧小夕搖搖頭,沒有說話,隻是緊緊地抓住魏七的手臂。 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要回房間……”剛說完,顧小夕的身體完全失去了支撐,暈倒在魏七的懷裏。 魏七學過一些醫術,所以知道顧小夕隻是因為情緒激動而暈倒而已,隻要休息一下就可以了,所以還是遵從顧小夕的意見,送他回到魏笑語的房間裏去。 所以魏七很尷尬地在魏笑語質疑的視線下,把顧小夕放到了臥室的床上。 魏笑語過來把魏七拉開,為顧小夕脫掉外套,然後蓋上被子,直到顧小夕的呼吸平和下來,才把魏七拉到旁邊的房間。 “別告訴我,他看到夜語這麽好,所以激動地暈過去了。”魏笑語坐在沙發上盯著從英國才回來的夜語的店長魏七。 魏七有些尷尬地解釋:“正確的說是,我在和他說完葡萄酒要注意的方麵之後……” 魏笑語還沒有說話。 魏七立刻說:“我不建議你把夜語店裏的葡萄酒全部下櫃。” “他怎麽會這樣,早上還好好的?”魏笑語有些暴躁的說,他很少這樣表露出自己的情緒,而現在竟然一點也不想克製自己的憤怒和擔心。 “請別這樣,語少爺。”魏七皺著眉頭說,“也許隻是因為傷勢而引起的一些暈眩之類的,您以前受傷的時候也能體會到的,不是嗎?” 魏笑語沉默下來,忽然抬頭問魏七:“你沒有對他做什麽吧?” “當然沒有,”魏七柔聲回答,“隻要沒有對魏家構成威脅,您的一切行動自由,包括喜歡一些什麽人之類的。” 魏笑語轉過頭去不說話。 ———————— 顧小夕醒過來的時候,落地窗外麵的天空是一種凝重的灰色。 天空還沒有完全變暗,所以失去意識的時間並沒有很長。 他在床上長長籲了一口氣,在柔軟的被子裏蹭了蹭。 聽到腳步聲,顧小夕又輕輕閉上眼睛。 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所以門被推開來以後,不仔細聽的話是聽不見腳步聲的。 他聽到魏七溫和的聲音:“請放心,語少爺,小夕應該很快就會醒了。” “他……沒關係吧?”魏笑語的聲音很擔心,顧小夕感覺到身體被人輕輕的抱起來。 “請讓他保持平躺的姿勢,語少爺。”魏七輕聲提醒魏笑語。 魏笑語嘟囔一聲將顧小夕又放回床上去,手指輕輕撫摸顧小夕光潔的皮膚,低頭親吻他的頭發。 “語少爺,今天晚上還有一單生意要做,我幫您定在二十二號房間。”魏七說。 魏笑語沒吱聲,過了一會才聽到他不滿的聲音:“我想陪小夕。” “你可以帶他一起去。”魏七柔聲說。 “可以嗎?” “可以,不過您要想清楚,”魏七的聲音優柔如同緩慢的行板,“一旦把這個孩子拉進我們的圈子,他要離開就不可能了,除非他死了。” “無所謂啊,”魏笑語指尖輕輕撫摸顧小夕柔軟的唇瓣,“我就是不放他。” “我明白了。”魏七不再說話,一會兒傳來門關上的聲音,顧小夕知道魏七已經走了。 顧小夕慢慢地張開眼睛,對上魏笑語笑眯眯的墨藍色眼睛。 “剛才的話你聽到了嗎?”魏笑語輕輕地問。 “……沒聽到。”顧小夕抬手將魏笑語在自己臉上比劃的手指拂開。 “要不要我再說一遍?”魏笑語仍然笑著說。 “不要。”顧小夕抓著被角,翻過身去,用背脊對著魏笑語,“我很累。” “那我去叫魏七來照顧你,”魏笑語在顧小夕背後柔聲說。 “……我就想一個人睡會。”顧小夕的聲音在被子裏聽來悶悶的。 “我事情辦完了就來陪你。”魏笑語低頭親吻顧小夕柔軟的頭發。 “……嗯。”顧小夕發出輕微的聲音,就像入睡的貓咪。 直到他聽到魏笑語離開的腳步聲,以及關門的聲音。顧小夕才慢慢從被子裏鑽出來,平躺在床上,看著床幔頂上優雅細致的褶皺發愣。 剛才在酒吧裏和魏七說話的男人他認識。 在他還是葉秋生的時候見過他一麵,不過從黑色幽默的角度來說,他是陪他走完人生最後一程的人。 在他還是葉秋生的時候,他曾經在一些比較適合傷感的時間想過自己死亡的情景。 也許會一個人死,沒有任何吊唁的人,也許安靜或者不甘。 不過還真沒有想過自己是被車撞死的,然後世界上一點聲息也沒有。沒有任何聲音為自己的死亡透露一絲的悲憫,死亡的聲音被掩蓋在金錢下。而造成這個死亡的人,沒有付出相應的生命代價。 顧小夕曲起膝蓋靠在床上,這張床大的離譜,顧小夕皺皺眉頭,繼續想自己的心事。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自控能力不錯,但是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還是沒由來的一陣心悸。 畢竟是殺了自己的凶手啊,怎麽可能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保持平靜呢。 顧小夕從床上爬起來,窗外的霓虹已經亮起來。 房間很大,魏笑語一個人怎麽住的習慣呢。 他走到大廳,是柔和的水晶燈光芒,柔柔地灑下來,他走到吧台。 家裏的吧台和酒吧的就是不同,沒有那種氣氛,放在這裏隻會是一件擺設。 等和魏笑語分開的時候,這個吧台將會徹底淪為一個擺設。 顧小夕對自己的堅持也是意外的詫異。到底是什麽讓自己對魏笑語永遠說“不”?這種堅持練他自己也沒辦法解釋。 他以前可不是那麽有原則的人。 他不知道魏笑語的耐心還有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 並不是離開了夜語就什麽也做不了,隻是他現在一點也不想離開夜語。 或許是因為今天下午見到的那個男人,也許是因為……魏笑語? 顧小夕從沒像今天一樣浮躁,他在更衣間換了衣服後,走出了魏笑語的房間。 因為魏笑語已經出去了,所以原本站滿保鏢的門口隻剩下三四個保鏢——當然,這隻是肉眼可見。 “請等一下,小少爺。”其中一個男人忽然走了出來。 顧小夕被這個稱呼楞了一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應聲。 那個男人非常溫和得說:“語少爺希望您在房間裏休息。” “我有些無聊,去下麵的酒吧走走。”顧小夕也同意禮貌地回答。 男人猶豫了一下說:“請注意安全,要不……我派人陪您去?” 顧小夕搖搖頭,轉身就離開了。 夜語每天的生意都非常好。 顧小夕走進吧台的時候看到了魏七正站在那裏。 即使是在這種喧鬧而熱烈的環境中,這個男人依然保持著一種中世紀紳士般的優雅。 他的手指修長而白皙,正在輕輕地擦拭酒杯,然後把它們放到相應的位置。 玻璃器皿反射著五顏六色的燈光,顯現出一種夢幻般的感覺。 魏七側過身的時候看到了顧小夕:“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顧小夕點點頭:“好些了,我在床上躺不住,所以下來看看。” 魏七露出溫和的笑容,不管這個笑容是不是他裝出來的,但是顧小夕仍然覺得溫和和誠懇:“是嗎,不需要勉強噢。” “謝謝,”顧小夕輕輕地回答。 魏七用毛巾擦擦手說:“我正好有些事情,你能幫我看下這邊嗎?” “好的。”顧小夕走到魏七身邊。 “拜托了。”魏七說完就離開了吧台。 顧小夕支著下巴看著魏七穿進人群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用手指敲擊著吧台的台麵。 “小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