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


    陸晨嚇得麵色蒼白,本能的後退。


    數百年來,青雲門不止一次出現過類似的妖族入侵,他以為是強大的妖族突然降臨了呢。


    “肅靜!”


    玄機子看著不少嚇得後退的人,麵色一沉。


    隻見玄機子手掌一抬,掌心之中,有一道浩然之氣光團湧現,那一道浩然之氣攀上頭頂,懸停在鎮妖碑上,鎮妖碑賦予那一道浩然之氣英靈之氣,化作一縷縷芒光,芒光精準飛向演武場的每一個弟子。


    噗通。


    噗通!


    顧餘生身邊,包括陸晨在內的數人,好似突然被一股沉重的力量壓在肩頭,雙膝跪地,身體再也站不起來。


    玄機子肅然道:“剛才後退的弟子,失去進入藏書閣的資格,你們隻準去淩霄峰的藏經閣選取功法,滾吧!”


    說罷,袖子一拂,那些跪倒在地的人,這才如釋重負般恢複了自由之身。


    “等等,掌門!”


    陸展看見自己的兒子陸晨跪在地上,臉色變得難看至極。


    “不用多說!”


    玄機子手持掌門令,身上的氣息與往日截然不同,說話間也夾雜著威嚴。


    “其他弟子,立即進入藏書閣挑選一門功法,能挑選到什麽功法,看你們自己的造化,其餘之事,不許多問多想。”


    “是!”


    眾多弟子聞言狂喜,也有人暗自慶幸剛才沒有膽怯。


    這藏書閣看起來極其神秘,顯然不屬於青雲門。


    如今機緣就在眼前,誰都不想錯過。


    “不!”


    陸晨一臉不甘。


    “掌門,我沒有後退!”


    “是啊,我也沒有後退!”


    那些剛才跪下,身上被打上鎮妖碑英靈印記的人,一臉不甘的訴說著冤屈。


    人人都知道,鎮妖碑凝聚了無數英魂的熱血,不會撒謊。


    玄機子一臉冷漠,指著那鎮妖碑前烏龜背上的劍,厲聲喝道:


    “住口,都給轉身,看看那一把劍,那就是遇見妖族而不敢拔劍隻顧逃跑的懦夫留下的劍,那一把恥辱之劍你們天天都見到,難道還沒有讓你們長記性嗎?記住,顧白這個名字,就是懦夫的代號!”


    玄機子說到這,似想起什麽,目光逡巡,在那些後退的人群中掃過,眉頭微微一皺,收回目光,最終落在那棵老槐樹下的少年身上。


    顧餘生站在那,與其他人格格不入,而很多人的目光,也同樣在看著顧餘生,似乎有些詫異他沒有退後。


    玄機子神色莫名,他上前一步,當著所有人的麵,對形單影隻的少年道:“顧餘生,那烏龜背上的恥辱之劍,你可曾記住?”


    藏書閣就在眼前,很多人巴不得早點進去,可掌門的威嚴,以及突然提及顧餘生,讓很多青雲門弟子臉上都露出幾分思索。


    掌門這是要立威嗎?


    麵對所有人的目光,顧餘生並沒有回答玄機子的提問,而是淡淡的說道:


    “顧白,我的父親,他不是懦夫,當他知道外麵有大妖,依舊義無反顧走出青雲門麵對的時候,他就已經是英雄了,他的名字,應該在鎮妖碑上,他的劍,是守護之劍!”


    聽見顧餘生的話,很多人都在嘲笑。


    玄機子也表情冷然,沉聲道:“哦?你的意思是,我們這麽做錯了?”


    “哈哈哈!”


    聽見周圍刺耳的笑聲。


    顧餘生環顧一周,咬牙說道:“總有一天,我會證明給你們看。”


    “是嗎?”


    玄機目光掃過眾多嘲笑的青雲門弟子身上,再掃過那些同樣在審視顧餘生的長老,以及雷江橫,趙三錢,蕭則成等峰主和幾名核心長老。


    目光落在顧餘生腰間的木劍上,他手指一動,顧餘生腰間的木劍就已落在他掌心。


    “你所說的證明?就是憑著這把劍?”


    玄機子的聲音陡然提高,手指一動,顧餘生的木劍被他緊緊捏在手中。


    他有過那一刹那的猶豫,隨即哢的一聲,那一把木劍出現一道裂痕。


    看著那少年的目光充斥著痛苦,憤怒。


    玄機子嘴角微動,轉過身去,麵對著青雲門的諸多長老,高高揚起那一把斷裂的木劍,將掌心一翻,木劍掉落在他麵前,被他用腳踩在腳下。


    那站在槐樹下的少年心在滴血。


    他從未惦記過青雲門中那一把把寶劍,可高高在上的掌門,卻當著所有人的麵,搶走那一文不值的木劍,將其折斷,踩在腳下。


    這無情而冷漠的世界。


    顧餘生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


    這一瞬,少年才真正明白這個世界的殘酷。


    從小起,他就聽說過妖魔鬼怪橫行,可妖魔鬼怪從未傷過他半分,他以一顆向上的心麵對世界,卻被冰冷冷的同類無情的踩在泥土裏。


    “不,不應該是這樣。”


    顧餘生聲音沙啞。


    可現在,誰又聽得見他的聲音呢。


    連風都沉默了。


    玄機子依舊神色冰冷:“顧餘生,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當著所有人的麵告訴大家,你的父親是個懦夫,以後保證不會做你父親那樣的人,我就允許你進入藏書閣,這藏書閣中,有天下無數天才向往的聖地功法,有地品,天品,和神品功法,你隻需修得一門,就可以揚名立萬,如何?”


    “他不是!”


    顧餘生眼睛布滿血絲,青萍山在他眼中,此刻是如此的灰暗,再也不是青山綠水了。


    可那些長老,看他的目光依舊冷漠,他們同樣在注意掌門接下來會怎麽做。


    “哼。”


    玄機子目光落在顧餘生身上,滄桑的眼眸變得深邃無比,他向前一步,怒意在臉上浮動,一隻手指著顧餘生:


    “好,希望你的堅持,是一年,三年,十年,三十年!青雲門顧餘生,以下犯上,即日起,逐……”


    玄機子話沒說完,一道蒼老的聲音出現,接替了玄機子後麵的話:“罰他栽種桃樹三百株,三年之內,不得獲取宗門每年免費發放的貢獻點,不得離開青萍山!”


    “柳師伯。”


    玄機子朝一名形象邋遢的老頭拱手,看一眼顧餘生,抬起的手悄然放下,手指藏在袖子中。


    柳元快步走到顧餘生身邊,說道:“愣著做什麽,跟我栽種桃樹去,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麽,少年,你看不見天的顏色,是因為你沒有劈開雲朵的實力,待有那一天,你的話,就是天下真理。”


    說完,柳元袖子一揮,一陣清風卷走顧餘生。


    “都給我進藏書閣!”


    玄機子目光一掃,包括楚塵等人在內,紛紛進入藏書閣。


    其餘長老,從未見過掌門發這樣的怒火,大氣都不敢出,原本還想要為陸晨爭取機會的陸展,也隻能啞口不提,各自找個地點盤坐,等待青雲門的弟子從藏書閣出來。


    “蕭師兄。”


    雲橋邊,穿著肅靜道袍的何紅念與青雲門掌門並站,一起觀青萍山的雲霧疊起,雲海渺渺。


    “你何必苛責一個十三歲的少年?顧白的錯,何必加在顧餘生身上,一碼歸一碼,當年我與顧白……”


    玄機子這時忽然轉身,一雙眼睛盯看著何紅念,神色蕭瑟,打斷道:


    “何師妹,原來你心中,一直沒走出那一座山,那一片林,可惜,他已經死了,你還為他說話,為他的兒子辯白你應該和其他長老一樣的,不合群的人,應該隻有我才對。”


    玄機子眺望遠處。


    “你穿一身的道袍,當真就能斬斷紅塵?別忘了,當年他在仙葫州與那個女人認識時,可未曾想過你在風雨中等了他很久。”


    “都是過去的事了,往事如煙,蕭師兄,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今天你這樣對那孩子,太殘忍了。”


    何紅念唏噓道,她轉過身,看向已經霜發染麵的掌門。


    “當年,你和顧白,都曾是青雲門中最風華的人啊,你修的功法,當真那麽催人嗎?我可沒忘記,曾經,你和他還是摯……”


    玄機子以銳利的眼神打斷了何紅念的話,他雙手負立,凝望著蒼穹,神色漸漸的變得冷漠。


    “何師妹,我是掌門,青雲門的未來在我的手上,你也看見了,僅僅是召喚藏書閣的些許動靜,就讓那麽多人下意識的以為是妖族入侵,倘若今日我不這樣做,如何給青雲門的弟子長記性。”


    “何師妹,你還不知道吧,一月前,妖族攻破了守界山,玄龍王朝數萬修士戰死,數十萬修士在與妖族的戰鬥中逃走,現在,已經有無數妖族肆虐在人族領地,青萍州,沒有多少太平日子了。”


    玄機子手緊緊的掐在一起。


    “為了人族,為了天下蒼生,為了天下黎民,青雲門不能再出現一個顧白,如果有一天大妖再入青雲,我會義無反顧的拔劍,慷慨赴死,這殘酷的世界,腥風血雨,吹打得青雲門,難道吹打不得他顧餘生?”


    何紅念亦是神色凝重。


    “師兄,真的到了這一步了嗎?”


    玄機子默然。


    何紅念想了想,說道:“那你也不該折斷少年的劍,那幾乎是他所有的念想了。”


    說罷,何紅念轉身,去尋找那一把折斷的劍,她走著走著,停下腳步。


    演武場的中間,有一穿著白衣的少女,正彎腰將那一把折斷的木劍輕小心翼翼的撿起來。


    一雙明亮的眸子盯著那一把折斷的木劍,小嘴撅起,似乎很是生氣。


    “晚雲。”


    “別理我。”


    那白衣少女回頭,臉上寫滿倔強。


    “世界那麽大,你們無法斬妖平天下,卻隻會欺負一個隻有一把木劍的人,你們才是懦夫。”


    何紅念身體一僵,久久立在原地。


    良久後,她幽幽歎息一聲,轉身離去。


    桃花林。


    少年在小院屋簷下已經呆坐了半天。


    形象邋遢的柳元出現在籬笆牆外,倚靠著竹子,對那雙眸失神的少年說道:


    “想清楚沒有,從今日起每日跟我栽種桃樹,我授你一身本事,數十年後,等你有能斬妖並積累功績,有朝一日執掌青雲門時,所有的正義都會到來,到那時,今日的委屈,又算得了什麽?”


    少年起身,看著西落的晚霞,說道:“數十年,太久了,遲到的正義,那已經不是正義了。”


    “十年,那就十年。”


    柳元比了比手指。


    “十年之內,我授你一身斬妖的本事。”


    顧餘生眼中凝望著蒼穹,說道:“不,從即日起,我要學殺人的本事,我也不想栽種桃花,有朝一日,我要斬盡這滿山的桃花,如此,你還願意教嗎?”


    柳元聞言,忽然哈哈哈狂笑起來,拂袖而去:“有誌氣的人,通常也會比較狂妄,你尚需磨練,不要忘了,從明天開始栽種桃樹,而且三年必須栽種滿三百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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