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粉色霞光出現的一瞬,顧餘生一隻手緊緊的捏住腰間的靈葫,手中木劍豎在身前,以自身靈氣注入木劍中,木劍上泛起淡淡的青芒,他身影一閃,將水潭中的雪猿護在其中。


    隱約中,顧餘生看見一道樹影逐漸浮現,它的枝椏化作藤蔓,將姬天成溢向四周的神魂精魄吸入藤蔓之中。


    顧餘生的眼角,有桃花瓣片片飄蕩,一股強大而晦澀的妖氣,在周圍匯聚,顧餘生好似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在凝視著自己,並且夾雜著強大的怨恨,怒氣。


    那些粉色的桃花瓣匯聚形成一個旋渦,不斷朝顧餘生靠近,但它似乎很忌憚顧餘生手上的靈葫,粉色的霞光中,有一道古樹的殘影若隱若現,不斷的扭曲憎恨,藤蔓飄蕩,揮舞如鞭。


    “你倒是很會搶東西。”


    顧餘生目光冷凜,他能察覺得到,姬天成殘餘的力量,被桃妖吸收後,空氣中的木靈之氣變得濃鬱了許多。


    顧餘話音剛落,桃妖猛然間變得憤怒無比,周圍全是奇特的婆娑嘶啞之聲,好似是桃妖在低語,在謾罵,它顯露出桃樹本體,好似瞬間遮蔽了峽穀的太陽,周圍變得陰森森的,顧餘生抬頭看去,隻見那桃妖的本體,又斷了一枝,格外的醒目。


    而姬天成的能量,似乎還不足以彌補它枝椏斷裂的一枝。


    桃樹上似乎有一隻眼睛逐漸變得清晰,顧餘生感覺到它的注意力並沒有在自己身上,而是在他的木劍,以及腰間的劍鞘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顧餘生隻覺樹妖的低語憤怒聲逐漸變得如泣如訴,好似有著萬般委屈。


    顧餘生摘下腰間劍鞘,木劍歸鞘,說道:“我知道你有天大的本領,我也知道我手中木劍或許和你有關,不過這劍鞘……似乎和你沒有關係吧?”


    桃妖的聲音陡然消失,空氣變得靜謐。


    片刻後。


    卻是好似憑空出現一股妖風,吹刮在顧餘生身上,他猝不及防,被吹出去數米之遠,雪猿龐大的身軀,也是抱做一團,雙掌死死的抓住河邊的巨石。


    “脾氣還挺大。”


    顧餘生作勢要揚起腰間的靈葫,周圍的霞光陡然遠遁,離顧餘生遠遠的。


    顧餘生收斂笑容,一本正經的說道:“桃妖,我知道今年桃花不開的緣故,我不怪你,可我答應了一個人,讓她看見青萍山最美的桃花,我希望明天見到她的時候,青萍山的桃花已經開了,還有,我製作的桃花釀,決計不可沾染半點血腥氣,而是一朵朵沐浴在雨露後的桃花。”


    顧餘生說到這裏,聲音陡然變得低沉:“你若答應,我會守住你在桃花小峰別院聆聽儒道聖音的秘密,否則,以一位大儒的修為,想要斬殺你,輕而易舉,縱然大儒饒過你,我為人,你為妖,我以你軀體之劍斬殺你,那才是真正的人間悲劇。


    “我現在並不想怎麽做,因為我手中的木劍,是父親留給我人間最後的厚愛,我父親溫文儒雅,而我未必會如此,但我想,我在父親的心中,應該是個善良的孩子,為此,我願意善良一次,你怎麽選擇,那是你的事。”


    沙沙沙!


    原本低語的桃妖,沉默不語,風聲中,隻有樹影婆娑的聲音:顧白溫文儒雅?怪不得人類都善於撒謊!是這世上比妖還要可惡的家夥。


    桃妖凝望那舊處被折斷的枝椏,陷入沉思…


    片刻後,顧餘生眼前的粉色桃花影消融,悄然遁向遠處。


    顧餘生手從靈葫中鬆開,悄然鬆一口氣。


    以他現在的能力,根本沒有斬殺桃妖的實力。


    不過桃妖總算識趣,沒有給他製造麻煩。


    回到小院。


    天空下起了小雨,這一場春雨,稍來得遲。


    是夜。


    顧餘生還在燭光下領悟本命劍解,他把那一把木劍懸於靈葫上方,想要把木劍蘊養於靈葫,卻始終不得其法。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錯呢,不應該的。”


    顧餘生凝望著黃豆大小的燈芯,陷入沉思。


    他自是不知這一夜窗外春風忽至。


    青萍山的四月天,在第二天清晨,蒼翠滿山。


    鎮守在桃花林外的柳元,見到山林鬱鬱蔥蔥,暗自鬆一口氣:“桃花總會開麽,蕭師侄,你的預見,還真是準啊。”


    而青雲門的掌門玄機子,則是在閉關的日月門前,雙手被長袖遮掩,他的頭發和臉上都沾滿晨露,一夜久駐足,他在晨光中凝望青萍山的蒼翠,愁雲遮臉。


    這時。


    十數道遁光遠來。


    卻是雲峰的雷江橫攜領眾長老前來。


    “掌門師兄。”


    雷江橫雙手抱拳,動作稍顯敷衍,他餘光掃過身側的長老,得到眼神上的回應後,他開口說明來意。


    “宗門弟子之間的比試,何時舉行?”


    “不急。”玄機子目光落在雷江橫身上,“多給年輕人一些時間修行,也是好的,你看這滿山的桃花,不也比往年遲了兩三月嗎?”


    雷江橫眼裏根本沒有青萍山所謂的桃花和山林,他雙目如劍,銳利無比。


    “師兄,青雲門總不能一直關著吧,現在外麵到處都充斥著關於青雲門的流言蜚語,說我們占著滄瀾國的人間供奉,卻不派弟子下山斬妖,依我之見,應該提前開山門,並邀請青萍州以及周邊州郡的宗門前來觀禮。”


    “畢竟青雲門這一次的宗門弟子之間的比試,獲勝者有資格入聖地修煉,這件事,宗門長老早就把消息傳達給弟子,無論年輕一輩的弟子,還是前些年入青雲門的弟子,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參與,珍惜這一次百年難得的機會。”


    “是啊,掌門師兄。”


    雷江橫的話剛說完,立即有幾名長老站出來附和,這幾名長老,並非全是雲峰的,還有其他五峰的長老,他們的言語一致,話語也出奇的統一。


    玄機子不說話。


    立即有一名專門負責青雲門重要事務的長老站出來,將一份冊子遞到玄機子麵前。


    “掌門師兄,這是我和諸位長老擬定出來的宗門弟子比試章程以及細則。對了,還有一事,青萍州的七秀坊,四劍門對青雲門此次閉關頗有怨言,在下與其他長老商議後,暫擬讓這兩派的長老前來觀禮,他們門下的弟子,也各選十名前來青雲門參加這一次的比試。”


    玄機子本來麵無表情,聽見這,卻是眉頭一皺,眼中露出一抹深邃:“來青雲門觀禮可以,可青雲門自家的事,什麽時候輪到別派來摻和了?”


    那長老麵露難色,不知該如何回答,雷江橫接話道:“師兄近日閉關,尚不知其中原委,近日,青萍州,仙葫州以及汀州諸國以及宗門勢力,皆收到浩然盟發來的斬妖盟令,盟令中譴責我們這三州除妖不利,若再是這般,將增加我等諸多宗門前往邊界戍守妖關的名額,還讓我等每年增繳一定比例的入盟費。”


    玄機子聞言,冷冷的說道:“青雲門雖小,卻也有自己神聖的職責,我知道,這些年三大聖地隱秘不出,自然有人小瞧了青雲門,可隻要鎮妖碑一日還在,我等就可以不奉浩然盟的盟令。”


    雷江橫這時露出一抹嘲弄,接話道:“掌門師兄,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三大聖地的使者,已經有百年未曾來過青雲門了,再者,那年青萍州斬妖,顧白臨陣脫逃之事,傳到了浩然盟……我們如果再不順從一點的話,隻怕事情會鬧得更大。”


    “是啊,掌門師兄,請為青雲門大局著想。”


    其他長老齊齊上前一步,看似懇求,實則是和雷江橫站得更近了。


    玄機子目光掃過眾人,沉默片刻後,說道:“那這件事,就由你們來安排吧。”


    “是,掌門。”


    眾長老同時鬆一口氣,下意識的看向雷江橫。


    雷江橫揮揮手,說道:“煩勞諸位長老再把擬定的章程再細化一下,既然邀請了七秀坊和四劍門,不妨再多邀請一些其他門派的弟子前來,要讓他們知道,青萍州,依舊是青雲門說了算。”


    “是。”


    其他長老對雷江橫言聽計從,敷衍般朝玄機子拱了拱手,身上泛起陣陣靈光,遁向各峰。


    雷江橫昂首挺胸,與玄機子對站著,目光依舊銳利。


    玄機子則是雙手負立,說道:“雷師弟似乎對這次宗門弟子間的比試成竹在胸?你就不怕其他宗門的弟子來青雲門,將本門的弟子擊敗,到時候聖地的名額,落於他派手中?”


    雷江橫開口道:“七秀坊和四劍門中,的確有幾名資質出眾的弟子,可掌門師兄的親傳弟子,以及何師妹的親傳弟子,不一樣出眾嗎?”


    雷江橫的這話,看似誇讚,實則誅心,玄機子的親傳弟子竹青在鎮妖塔被四階妖獸要了半條命,而何紅念的親傳弟子,一人是蕭木清,她在與血煞宗的兩名叛修交手時,同樣身受重傷,至於另外一名親傳弟子,雖然是莫晚雲,但她是如此的年輕,比起青雲門往屆的弟子,曆練不足。


    言外之意是說,青雲門,還得看我雷江橫。


    玄機子仿佛沒有聽出雷江橫話外之音,他一步步走向崖邊,眺望著遠山,神色間頗有緬懷,歎息道:“雷師弟當年也曾以劍動青雲,是我們這一代中最傑出的天才,為恩師看重,當年演武場比試,也曾進入過前十,要不是那一次仙葫州有妖獸來襲,讓我等中斷比試前去斬妖,雷師弟一定能拿到第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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