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場,眾人猶自沉浸和回味剛才發生的事。


    一開始,在場的人,都以為是玄龍王朝的九皇子今天行成年之禮,他們很多人隻是來參加青雲門大比的,並沒有準備禮物,若臨時準備送點禮,總顯得誠意不足,而且覺得楚塵這樣做,難免有輕視青萍州修士之心。


    當然,他們更加震驚的是青雲門的雷江橫,可事情的轉變,就在瞬息之間,從聖院書山的莫大儒出現,再到為顧餘生束冠,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這其中的落差,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料錯,也不單單是雷江橫鬧了個大烏龍。


    他們震驚的,是那位聖院書山的大儒,竟然為一位平民之子舉行大禮,而且恭請聖人顯兆,以聖人之尺為衡。


    這些禮節,即便是霍清遠,葉芷羅等人,過去也隻是聽說過,未曾親眼見過。


    至於受益者顧餘生。


    他的身份是如此特殊,每個人到鎮妖碑前默禮,都會提及一個人的名字,而顧餘生又與之息息相關。


    譴責逃跑者,仿佛就是站在絕對的正義一方,即便他們內心知道,顧餘生是無辜的,可依舊有人借此來讓自己變成那一個遇見妖族敢勇於出劍之人。


    現在好了。


    顧餘生受聖人考驗,他沒有被天罰,他不是邪惡之人,天性善良。


    那尷尬的,將會是他們這些剛剛還指責顧餘生的人。


    “莫先生為何要這樣做?”


    “難道是我們青雲門有什麽怠慢之處嗎?”


    丹霞峰主趙三錢麵色微變,看起來像是自我責備,實際上,他這話可不敞亮,等於暗罵莫凡塵老糊塗了!


    聽見趙三錢的話,有不少長老眉頭微皺,並不是所有的人,立場都一樣,無論如何,今日之事,對於青雲門來說,都是有利的,顧餘生也好,還是楚塵也好,得大儒祝福,又過了聖人審視,試問天下修行者,又有幾人有這樣的殊榮,又敢以自己的內心麵對聖人審視,內心稍有黑暗,就會灰飛煙滅。


    在修行這條路上,殺人越貨,搶奪資源之事,隻是尋常。


    沒有幾人真正的雙手幹淨。


    “掌門師兄。”


    天靈峰的蕭則成這時開口喊了蕭讓一句,此人執掌天靈峰,轄內弟子大多數都精通禦獸之道,在對妖族的戰鬥中,屬於經常立功和有利的一脈,然而,蕭則成在六峰之內,聲名遠不如雷江橫,究其原因,就在於他的性格和為人。


    不是他不夠聰明。


    而是他過於圓滑。


    這一聲掌門師兄,就比趙三錢人情世故高到不知道哪裏去了。


    青雲門誰說了算。


    雷江橫嗎?


    不是。


    是蕭讓。


    那現在唯一能出來給顧餘生撐場麵的人,定基調的人,隻能是蕭讓。


    掌門的態度,決定了很多人對顧餘生的態度。


    當然,蕭讓的態度,同時也決定了要在顧餘生和楚塵之間做個取舍。


    雖然實際上兩人之間一上一下,並沒有什麽必然聯係。


    但楚塵的態度,代表著玄龍王朝的態度。


    蕭則成的這一句掌門師兄,讓青雲門的大部分長老都回過味來,嘈雜驟消,個個都在等著玄機子說話。


    就連冷著臉,聲譽掃地的雷江橫,也在用一雙銳利的眼睛盯著蕭讓。


    霍清遠,葉芷羅,雲裳,柳雲飄,四劍門護劍長老,也都在暗中觀察這位青雲門掌門。


    蕭讓。


    他執掌青雲門,資曆尚淺,修為也不高,是青雲門開宗立派以來,唯一一位外界認為沒有入金丹境的掌門,這些年所作所為,平平無奇,青雲門的弟子,還在數年前遭遇極大的損失,甚至有人揣測,若三大聖地還有使者常駐青雲,那他這位掌門,早就被罷免了。


    “蕭師兄。”


    清修的何紅念這時上前來,輕輕喊了一句,她的目光在蕭則成身上停留片刻,又看向青雲門的其他長老,當她看向那後排長老中的陸展時,眉頭忽然一皺。


    何紅念正欲說什麽。


    卻聽蕭讓走到人前,神色平靜的道:“諸位,青雲門大比馬上開始,讓大家久等了,請諸位道友將要參加青雲門比試的弟子名單送到我這裏來,馬上安排長老抽簽比試,這次青雲門大比的規矩,還是和二十年前一樣,以交流切磋為主。”


    說罷。


    蕭讓取出青雲門掌門令,一道靈力注入其中。


    隻見整個演武場八個方位有靈光湧動,將演武場分成八個區域,而顧餘生現在站的地方,是總擂台處。


    眾人正暗自驚詫。


    玄機子這老狐狸!


    好一招轉移妙法。


    當然,也有長老暗自皺眉。


    有時候,沒有態度,也是一種態度。


    隻是,蕭讓行事,一向讓人捉摸不透。


    唯一讓年輕弟子不爽的是,這一場鬧劇還沒看夠呢,你這個當掌門的就要出來平息事態了。


    可掌門都這麽說了,也不好違背。


    就在眾人內心都覺得差點味的時候。


    一道遁光從青雲門弟子的位置淩空一躍,落在高高的擂台上。


    陸晨穿著青雲服,頭戴一個黑色的鬥笠,大聲對站在擂台正中的顧餘生嗬斥道:“顧餘生,你好威風啊,青雲門大比在即,你竟然行束冠之禮,你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有這麽大的麵子!”


    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少人的目光,再一次匯聚在剛剛搭建的擂台上。


    “陸長老!”


    何紅念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


    “你身為長老,這麽做是不是有些過了?”


    陸展目光閃爍,拱手道:“何師姐,你誤會了,犬子與顧餘生之間,並非是宗門弟子之爭,而是三年前的私怨,顧餘生以天道之誓日夜詛咒犬子,讓他不得安寧,今日顧餘生舉行成年大禮,按照修行者之間的規矩,他們有權自己去解決,反正時間也耽擱了,宗門大比也應該不急於一時。”


    陸展的話,刻意以真氣裹夾,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明明白白。


    天道誓言?


    一時之間,其他宗門的長老和弟子,皆是麵露震驚之色。


    因為一向隻有人族斬妖立誌,才會在聖人麵前發下宏願,以成天道誓言,以明其誌,為天下人敬仰。


    還有一種天道誓言,那就是家族之間形成的天大的仇怨,由雙方共同立下,並各方出一人為家族而戰,除死方休。


    可聽陸展的話,顧餘生那時剛入青雲,就能引動天道之誓。


    他與陸晨之間。


    究竟什麽仇怨!


    擂台上。


    顧餘生凝視著主動上來的陸晨,開口道:“陸晨,你來得正好,三年了,你辱我父親之事,今日當著天下人的麵,是該了結的時候了!”


    顧餘生目光環視前方的眾人,以靈力裹夾聲音,大聲道:“我,顧白之子顧餘生,原本生於微末,但我生來有根,正所謂父辱子羞,三年前,陸晨辱我父在前,我以鮮血為誓,天道有應,自成誓言,今日,我將討回屬於我父親的名譽,你們若有為陸晨申冤者,可以上擂台來,以血約為誓,要麽生,要麽死!”


    顧餘生話說完,滿場皆驚!


    天道有應。


    說明顧餘生說的話沒有撒謊。


    隻是,顧餘生要討回父親的榮譽,讓青雲門的諸多弟子感到不安。


    如果今日顧餘生贏了。


    那是不是意味著,以後他們都將無法再說顧白的半點壞話。


    再進一步。


    那豈不是意味著,當年青雲門將顧白的劍插在鎮妖碑前,供青雲門的弟子做警示不做懦夫之舉,也是錯了!


    “放肆!”


    一名從山門歸來的青雲門弟子大怒,縱身一躍,落在擂台前。


    “顧餘生,你既然知道自己是顧白之子,當知道你父親當年做了什麽,遇妖而不敢拔劍,轉身就逃,青雲門千名弟子出山,隻剩下數十人歸來,難道不是你父親的錯?”


    “青雲門這些年名譽受損,你竟以血為誓,豈不是為你那懦弱的父親正名?由此可見,你隻不過是青雲門養的白眼狼而已!”


    那男子轉而看向陸晨,大聲道:“陸師弟,殺了他!”


    “對,殺了他!”


    “殺了顧餘生!”


    演武場,青雲門的眾多弟子有人附和,隨後越來越多的人高聲呼喊。


    “殺了他!”


    “懦夫之子。”


    “壞青雲門名聲的敗類!”


    人群中,眾長老皆驚,而其他門派的賓客,則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看戲心態。


    “師兄。”


    何紅念這一次,改為密音蕭讓。


    但蕭讓依舊刻板著臉,雙手藏在袖子裏,一言不發。


    任由青雲門的弟子起哄!


    而沒有他的出麵。


    越來越多的人聲音高亢,興奮!


    他們已經不再是站在所謂正義的一方,而是單純的想要顧餘生死。


    如果一定要有個理由,也絕不僅僅是因為顧餘生是顧白之子。


    隻是因為顧餘生受了大儒莫凡塵的祝福,而他們沒有!


    青雲門決不允許這樣的人存在。


    一個繼承了不敢斬妖修行者血脈的人,居然得到大儒的青睞。


    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青雲門那麽多長老,此刻也好似全部都石化作古了,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


    默認事情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前方賓客席,穿著一身綠柳衣服的柳雲飄摩挲著纖白的手指,對坐得端正且波濤洶湧的七秀坊主葉芷羅道:“葉師姐,咱們這一趟,沒有白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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