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蕪盡頭,青山巍峨。


    舊牆盤踞在綿延起伏的山脈上。


    古老的妖關。


    見證著人族和妖族之間的上千年的恩恩怨怨,青苔寒藤,兩族血已幹。


    妖關上的樓台在雲霧中若隱若現,斷岩殘埂上的利爪鑿痕被時光侵蝕,已模糊不清。


    深秋山高霧厚,怪鳥盤空,啾啾空鳴。


    噠噠的馬蹄聲穿過天塹上的天然穹拱石橋。


    少年穿過山川叢林,停在橋的那一頭。


    回眸望。


    一片青山在揮手。


    少年幽幽一歎。


    似有一瞬的惆悵與留戀。


    隨後輕輕揮動韁繩,策馬走進霧失樓台,月迷津渡的陌生世界


    ——大荒。


    很古老的名字。


    充滿未知的世界。


    即便是曆代王朝注釋裏,對大荒這兩個字,都保持著特有的神秘,劍王朝如此,聖王朝也如此。


    甚至在妖族的血脈深處,傳承著的都是對大荒的敬畏,恐懼。


    妖族不完全是獸。


    而獸,則橫行大荒。


    凶獸,荒獸。


    都是這片神秘世界的主人。


    魔族橫行時,妖族隻能逃難大荒,並在大荒生存下來。


    顧餘生在妖關樓台下停下腳步,翻身從馬下來,抬頭凝望著三丈高的城闕,上麵的弓弩,箭矢還在斜對著大荒。


    城牆上依稀還可以看見不少褪色的符文,這些符文用來驅動弓弩和增強箭矢,還有古老的陣車和傀儡,甲胄等等。


    雖然大多數都已殘破,但卻可以從中窺看到人族曾經輝煌,守衛著人族領地。


    顧餘生在古老的妖關上走了一段長長的路。


    他發現很多王朝和州誌記載的文獻並非完全是曆史的真相,至少,這一處妖關存在的時間,要早於人族妖族千年的恩怨。


    那箭矢,長槍上風化的獸皮,凶獸,以及倒在妖關城牆上的妖族骸骨,無不昭示著曆史的真相:在某個時期,人族和妖族曾聯手抵禦大荒的凶獸。


    聯手求生存,似乎才是那個年代的主旋律。


    而讓顧餘生震驚的是,妖關上遺留的殘骸,消蝕的兵器,遺失的瑰寶,都在說明,過去的人族修行者和妖族修行者,修為都很強。


    那應是一個繁榮的時代。


    白馬跟在顧餘生的身後,不斷的打著響鼻,它似乎很不喜歡妖關上的氣息。


    “走吧。”


    顧餘生在妖關上行走,也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人在平蕪時,他明明感知到大荒世界有飛鳥走獸的影子。


    妖關城牆,實在太安靜了。


    加之臨近黃昏,迷霧迭起,夕陽照不透雲與林,天將暗,人一天體內陽氣也會漸漸下沉,即便是修行者,也會潛意識的排斥黑暗。


    阿,阿。


    沙啞的寒鴉在迷霧森林回響。


    偶爾撲騰著翅膀,發出噠噠噠的聲音。


    顧餘生騎在馬背上,總覺得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冥冥之中,好似有什麽東西在盯上自己。


    “寶瓶。”


    顧餘生輕喊一句。


    書箱裏的寶瓶沒有回應。


    顧餘生以神識進入書箱,發現寶瓶正蜷縮在小小的被子裏沉睡,眉頭緊皺著,在她的旁邊,有一遝厚厚的符篆,幾瓶丹藥,一件甲衣,甚至還有一袋金銀。


    顧餘生微愣了一下,取出符篆,又掂了掂錢袋子,哂然一笑。


    這些都是莫憑欄的贈送,丹藥,符篆都是用來防身的,那一副甲衣,竟是以龍鱗和龍筋打造的,上麵銘刻的符文也極為複雜。


    顧餘生把錢袋子收起來,心中莫名的安穩,他雖不缺錢銀,可莫憑欄還是怕他行走江湖囊中羞澀。


    一袋錢和那一副甲衣,在顧餘生心中份量一樣重。


    將甲衣從書箱取出來,顧餘生仔細的看了看,眼中再次意外,片刻思索,以一滴血在甲衣上寫了一個符文,甲衣明亮,化作一件薄衫輕衣與長衫相合。


    甲衣以龍鱗龍血打造,防禦之強不言而喻。


    它散發出的氣息,能讓弱小的妖族和凶獸本能的畏懼、逃走。


    甲衣著身,樹葉下的毒蛇,甲蟲,森林裏的走獸,天空的飛禽,都在快速逃離,尤其是腳下泥土裏的奇蟲,凶蟲,蟲群如螞蟻般簌簌簌遁入地底深處。


    “咦?”


    顧餘生以手撫過甲衣,眼裏滿是驚奇,因為他從甲衣內,還感覺到另外一道封印在符文中的隱晦氣息——莫憑欄將從劍王朝遺跡中得到的那一張黃大仙的皮囊,也加入到甲衣之中。


    甲衣除了能自動防禦,避趨利害之外,還能隱藏自身的氣息。


    畢竟黃大仙一族,和狐族一樣極為擅長偽裝。


    如此神奇的甲衣,足見莫憑欄花費的心思。


    顧餘生忍不住低語道:“莫兄,平時扣扣搜搜,愛財如命,膽小如鬼,這些都是你的偽裝色麽,我能見你一生坦蕩豪爽,也算三生有幸了,此事,銘記於心。”


    甲衣著身,心中的不安漸漸消散。


    前路未知,顧餘生並不彷徨。


    天終究暗了下去。


    顧餘生並未盲目策馬前行,而是在一處有低階走獸棲居的地方停下來,他拍了拍馬背,說道:“這一路隨我行走,前路充滿未知與危險,待天高地闊之時,再信馬由韁。”


    白馬打了個響鼻,身體漸漸石化,化作一尊石像。


    顧餘生心神一動,將白馬放進葫中世界。


    顧餘生縱身一躍,以指為劍在一棵千年古樹上開鑿出一個臨時洞府,作為安身之所。


    洞府內。


    顧餘生盤坐入定,靜心回神,片刻後,顧餘生從樹身內感受到濃鬱的木靈之氣,顧餘生心中一動,從天道符文密卷中,參悟關於木係屬性的奧秘。


    天道符文殘卷中,木係符文並不完整,僅僅隻有數個符文,可顧餘生念頭通達,有一符便領悟一符,不知不覺間,身與蒼古之樹融合。


    本事萬物肅殺凋敝的深秋,古樹婆娑作響,樹葉沙沙。


    蒼翠的木靈氣息在顧餘生身體周圍盤旋,自然也入劍匣內的書箱,原本皺著眉頭的寶瓶,眉間漸漸舒緩,酣然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


    寶瓶忽然從書箱裏探出個小腦袋。


    “公子,我們在哪?”


    “樹裏麵。”


    顧餘生睜開眼,卻發現眼前的世界有些奇怪,他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視角看著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我變成樹了?


    顧餘生有些錯愕,腦海中的樹觀世界退去。


    顧餘生這才發現,他開辟出來的樹洞,已經長彌合,他被樹包在裏麵了。


    顧餘生本想催動劍氣出來,可大腦中奇怪的念頭一閃而過,他觀想木係符文,身體從樹內一點點的走出來,回頭看時,樹上開鑿的洞府,早已看不出任何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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