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顧餘生靜下心來住在湖心島,每天早晚給拓拔可兒講授最基本的道法以及人間最樸素的思想,這些課程,顧餘生早就給小曲兒以及養在洞天之中的侍女們講過,如今重頭講起,也算是輕車熟駕。


    不過顧餘生並沒有敷衍的意思,溫故而知新,他重新講一遍,自身也會因此而受益,尤其是他無意之中參悟蒼穹之奧妙,從而捅破那一層窗戶紙,進入到九先生所說的玉璞境界後,在給龜女可兒講樸素的道家經文時,也會因此而受益,讓境界更加的穩固。


    如此過了些時日,顧餘生對這位龜女更多了一些了解,她其實並不是資質愚笨,隻是由於血脈緣故,在許多事上領悟得稍慢一些,這或許是天性。


    但顧餘生也不著急,每日授課,都會旁征博引,讓拓拔可兒發散自我思維,從她的視角去理解事物的本相,拓拔可兒天性純真,在很多事上,往往會有質樸的看法,很多時候,反倒讓顧餘生有所感悟。


    雖然拓拔可兒在學道修法上稍有‘愚魯’,可她卻能做不少拿手好菜,尤其是她身居湖心島,能夠弄到千奇百怪的海中‘奇物’,每日或烹或烤或燉,亦或是生吃,總能變換著法子用來招待顧餘生。


    顧餘生每日飽餐後,都會來到蓮花池的木橋上,凝觀蓮花池裏的那一條紅魚,尤其是子夜之後,他習慣對著紅魚說一段話,才會獨自歸去修行。


    日子一天天過去,湖心島的明月圓缺變換。


    這一日,顧餘生為拓拔可兒授課,講到‘慎終如始,則無敗事’,拓拔可兒終是無法理解,顧餘生隻得耐心地講述他經曆過的事。


    誰知拓拔可兒對聖人之道一點也不感興趣,反倒是對顧餘生的經曆十分好奇,追著問東問西,顧餘生無奈,隻得撿一些記憶碎片說與她聽。


    拓拔可兒雙手托腮,聽到顧餘生的某些經曆,好似也因此而情緒波動,時不時的瞪大眼睛,或是氣得捏起拳頭。


    “……公子與莫姑娘,真是人間眷侶。”


    拓拔可兒不由地感慨,神思恍惚。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憑空出現,正是老神龜拓拔天。


    “可兒,去打些海貨來,我要與顧公子暢飲幾杯。”


    “啊?是,爺爺。”


    拓拔可兒從恍惚中醒來,取來一張漁網,朝湖心島外走去。


    “這些日子,多謝顧公子了。”


    拓跋天朝顧餘生拱了拱手,並隨手一揮,周圍的七彩琉璃之光消散,滄海的氣息撲麵而來,霎時間,顧餘生隻覺眼前之景變化無端,此時此刻,他竟置身於一隻滄海巨龜的背上,對麵的神龜老人,不過是神龜凝聚的一道神魂法身而已。


    浩瀚的滄海以及無垠的蒼穹真正的展現在顧餘生眼裏,眼前的這一幕,讓顧餘生震撼到了極致,這才是世界本來的樣子嗎?又或者……這裏已經不再是小玄界了!


    顧餘生深吸一口氣,感受著天地的浩大與神秘,天地間的靈力不斷的湧入體內,在以往,他感覺到天地間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在阻止著自己的修行大道,但在這裏,這一道無形的屏障消失不見。


    在小玄界感受到玉璞強大,在天地浩瀚之中,變得微不足道。


    顧餘生站在神龜背上,感受風雲變幻,宇宙之神秘,雖無一時的自我突破,可他的心境與眼界,卻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隻被困在井底的蛙,突然之間跳出了井口,窺看到真正的天空。


    自始至終,神龜都沒有開口說任何一句話。


    隻讓顧餘生站在他的背上曆經了朝夕晚夜,從朝陽東升西落,再到繁星漫天。


    整整一天一夜,顧餘生凝望著天空,如一尊石化的雕像。


    至第二天。


    顧餘生隻覺眼前迷霧漸起,他從神龜之背回到了熟悉的湖心島。


    一時之間,顧餘生竟分不清湖心島的世界是真實,還是在神龜背上見到的才是真實。


    拓拔可兒已經做好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


    月許的時間在顧餘生身前聆教,她已經智慧暗生,她的腳已經蛻變,以往的駝背已經消失,如今真正地變得亭亭玉立起來。


    “顧先生,請。”


    老神龜示意顧餘生坐在他的對麵,拓拔可兒很守規矩,不知從哪兒抱來一壇子酒,給顧餘生和爺爺滿上後,默默的在一旁站著。


    “前輩,請。”


    顧餘生端著酒一飲而盡,酒的滋味應是不錯,但顧餘生的心依舊在星辰大海,沒有歸來。


    “顧公子,你所見所聞,不可為外人道也。”


    老神龜放下酒盞,對顧餘生鄭重地說。


    顧餘生點頭答應,隻是心有不甘,他覺得這樣的天空,隻有他一個人看,是何等的孤獨。


    “前輩,這世界,真的有天道嗎?如果有,為何厚此薄彼,這太不公平了。”


    老神龜大快朵頤,吃了一些魚肉後,才緩緩開口:“山也好,海也罷,你看與不看,它存在就存在,不會因天道而有所改變,很多時候,你攀過一座山,趟過一條河,以為有更好的風景,但結果並不一定如意,可能你回過頭來,會發現來的地方風景更好。”


    顧餘生哂然一笑。


    “前輩,這些道理我都懂,隻是人生在世,若不會親曆一遭,一定會心有不甘的,以前的時候,我不懂為什麽十六州的人族在麵對妖族,魔族的時候,還要窩裏鬥,各有算計。


    現在我有些明白了,世間最絕望的事,不是身在井裏無法出去,而是不小心看見井外的世界,更像是久行在黑暗裏的人,忽然之間被一道光指引,如果今後再沒有那一道光,那將是何等的遺憾。


    前輩,我不管別人怎麽想,我一定要出去看看才會甘心。”


    “想要出去,當然有法子,但是……當有朝一日,你想歸來時,也會變得極為困難的。”老神龜輕歎一聲,“老朽本意,是感謝你這些日子教導可兒,也許我這麽做,會害了你。”


    “不,前輩,無論結局如何,我都會感謝你今日的慷慨。”


    “看來每個人的心中,都有著獨有的執著。”老神龜輕歎一聲,也不再勸說顧餘生,待顧餘生吃飽喝足,取出一塊黢黑的龜殼遞給顧餘生,“此物送給小友,老朽有自己的命運歸宿,今後,怕是再無緣與小友再見麵了。”


    “爺爺,顧……先生要走?”


    拓拔可兒一臉失落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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