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自己很生氣,很生氣,然後他便氣死了。夢中的場景和喊聲異常清晰,可是等卓繁醒來的時候,卻一點都想不起來,隻覺得頭疼欲裂,太陽穴突突地跳。門外候著的小廝點頭哈腰地跑進來說:“老爺老爺,您可醒了,宮裏來人傳您進宮!”“……宮裏來人?”卓繁麵色灰白,喃喃地重複一聲,複又冷笑道,“莫非陛下遣人來的?”小廝飛快地點點頭:“是啊是啊,而且還是閑福公公親自來的!這可是天大的殊榮”“我不去!”卓繁重新倒回床上,翻過身去背對著他,語氣斬釘截鐵,“我不是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你去回稟閑福公公,說我身染風寒無法下床,麻煩公公替我給皇上賠罪。”“啊?老爺您這是……哎喲老爺您行行好罷!萬一皇上發怒起來可怎麽辦呐?”小廝急的團團轉,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希望侍郎老爺回心轉意。可是床上的男人半晌都沒有動靜,怕是鐵了心耍性子了。正在小廝一籌莫展的時候,院子裏突然傳來一陣喧囂,他趕忙跑到門口去,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皇、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文王千歲千歲千千歲!”正門口被幾位身材矯健的侍衛擁護著,一前一後緩步而來的兩個男人,正是青帝和文王。小廝這輩子沒這麽近距離接近過當朝天子,差點嚇尿,說話都不利索了。肖一手端在腰前,明黃色的袖袍長長垂下來,他一路漠然行來,目不斜視,在臥房門前停下,緩緩開口問道:“朕聽聞卓愛卿身子抱恙,竟連朕傳召都不能入宮,想來恐是大病,朕親自前來探望,怎地閉門不見?”小廝跪在地上盯著他直發愣,直到文王示意他起身,才猛然回神這是在問自己呢,連忙解釋道:“回皇上的話,我家老爺病得神誌不清,這才沒法入宮,絕對不是故意耍性子藐視您啊皇上!”你這是你們家老爺的腦殘粉呢還是專業黑?肖無語了一會,懶懶地指了指門:“給朕拆了。”“呃啊?”沒等侍郎府裏一幹下人回神,青帝身邊的侍衛們已經手腳麻利地上去開始進行拆卸工作。別說目瞪口呆的小廝了,就連文王都有點尷尬,不過他聰明地沒有對任性的皇帝陛下發表任何反對意見。雖說劇本顯示要讓青帝吃個閉門羹,在門外好好反省自己的過錯,不過又沒限定時間,既然如此,肖幫劇本定個一秒鍾好了,至於心裏是在自責心疼呢還是想著晚餐吃雞翅膀什麽的,管他那麽多,劇本有本事蹦出來咬他啊!經過這麽一段時間的渣攻扮演遊戲,肖也漸漸摸出來一點劇本的尿性,比如,隻要不是劇本明確地顯示出來他非得說出的話,或者非得做出的事,隨著自己怎麽折騰,劇本都是不會甩他的,其中心裏的想法除外,畢竟劇本再神也沒辦法控製他的心思。也就是說,劇本讓他站著等,他就不能坐下來,但是劇本沒說讓他站一個時辰,他就可以隻站一秒鍾。再有,經過上一次的慘痛教訓,沒有做出劇本要求的事情,下場就是不得好死並且繼續穿越,然而,劇本沒有提到的事,像是晚上翻哪個美人的牌子或者溜到禦膳房順個雞腿出來啃,都是毫無壓力的。當皇帝的這些時日,肖已經逐漸掌握了對付劇本的第一手技能鑽空子。除了偶爾不得不看見在他眼前亂晃、簡直神煩的卓繁之外,小日子過得還是挺滋潤的。可惜,想一直滋潤下去當然不可能,因為喜聞樂見的“心幡忠舔”情節已經來臨了。什麽?你問什麽是“心幡忠舔”?當然是心如死灰幡然悔悟忠犬跪舔!雖說這次肖多了一些抗衡劇本的手段,但是他畢竟是惜命的,萬一這次再死了,又不知會被劇本安排到哪個次元哪個旮旯裏重生,繼續翻來覆去重複的情節。再說了,被車撞死是很疼的,肖最怕疼了,他隻想安安穩穩過日子,死過一次的滋味太銷魂,他消受不起。心裏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心事,眨眼功夫,門已經被拆下來了。這麽大的動靜卓繁當然不可能繼續裝死,此刻房間大敞著,他從床上坐起來,衣衫單薄,臉容蒼白,神色疲倦,雙眸既無神又滄桑,若是邵澤在此處,定又要在心中高呼,啊,我楚楚動人的男神!可惜在此處的不是邵澤,而是肖,以及溫暮言。迎著卓繁充滿著憂傷氣息的空洞的眼神,肖慢慢地踱進屋來,餘光衝身旁躬身侍立的閑福瞥一眼,後者立刻機靈地搬了個椅子伺候青帝落座。“不知陛下駕臨,微臣染恙在身,未能遠迎,還望陛下贖罪。”卓繁艱難地爬起來,翻身下床就要行禮。“愛卿既然身體不適,免禮吧。”肖很慶幸劇本沒讓他過去把人攙起來,旁邊萬能的閑福也不知從哪兒變出了茶點,狗腿地端到他麵前,肖頓時在心裏對閑福豎起大拇指,這才是真愛的節奏嘛!這貨是個太監真是太遺憾了。“請恕微臣無禮,風寒易傳染,陋舍空氣混濁,為了陛下龍體著想,還請陛下早早回宮的好。”卓繁偏不領情起身,執拗地跪著,幽幽的眼神盯著地麵,語調平板地說,盡透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似乎青帝不走他便永遠不起來一樣。青帝喝了口茶,吃了塊糕點。卓繁覺得自己跪著的腿有點發酸。青帝又喝了口茶,又吃了塊糕點。卓繁開始略覺後悔怎麽沒順水推舟地坐回床上。青帝這貨怎麽還在喝茶?!等他仿佛在沙漠裏渴了三天三夜似的,把一壺茶全部都喝了下去之後,肖終於想起來該說自己的台詞了,他嘴裏一邊嚼著宮廷劇必備零食桂花糕,一邊囫圇地道:“聽聞愛卿乃是因為替朕摘梅枝才病倒的,朕心裏十分感……”青帝似乎吃太多哽了一下,把嘴裏的糕點吞進去,才補充完最後一個字,“動。”卓繁:“……”“咳。”默默站在一旁一直沒刷什麽存在感的文王,這會兒突然清咳了一聲,青帝挑眉衝他望了一眼,也不知是否錯覺,總覺得溫暮言的臉色憋得有點扭曲。肖摸了摸下巴,自己這麽欺負小受同誌,身為萬年備胎癡情炮灰攻這是要一怒為藍顏了?怎麽著也得有點表示吧?是像上一世那樣怒罵自己一通,亦或者是夾槍帶棒地鄙視自己一番,還是幹脆衝上來打自己一拳?劇本沒顯示啊,真是捉急。不過也沒叫肖等太久,文王殿下終於說出了今天這場大戲的第一句台詞,隻不過,既沒有衝他冷言冷語,也沒有對賤受嗬護溫存。他這句話居然是對閑福說的。“閑福公公,搬張椅子給本王。”溫暮言如此說道。第6章 所謂告白聽到這話一屋子都怔了一下,青帝似乎心情不錯,含笑朝閑福擺擺手,他頓時會意,麻溜兒地備好了桌椅茶水點心。可是年輕的太監首領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呢?兩位不是來探望卓侍郎的病的麽?怎麽倒像是來戲園子看戲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