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得像是這輩子的最後一次親吻。吳涼這樣想著,抬手推周向晚,沒用多少力氣,周向晚就主動放開了他,攥著他手腕,眼睛通紅,像要把他刻在心裏一般看著他。吳涼心裏沒著沒落,氣喘呼呼道:“周向晚……你不準鬧……你必須呆在我身邊……你簽……你簽合同了……你答應我了……”周向晚睫毛像沾濕的羽毛一般垂下來,啞聲道:“對不起……”吳涼又氣又苦,吼道:“周向晚,你他媽能不能講道理!!!”吳涼吼完,一種漂亮老婆馬上就要跟隔壁老王私奔的惶恐像龍卷風一樣席卷而來,他意識到,這次周向晚的狀態比他把戀愛合同扔進碎紙機還要糟糕,因為他的態度很平靜,帶著某種悲戚的決絕意味。就像愛情導師魏天香和他說的,女朋友真正要離開的信號,不是劈裏啪啦的一通吵架,而是微笑關門時發出的一聲輕響。吳涼死死抓住周向晚的右手,咬字道:“我不允許你走!你到底在想什麽?!”周向晚又道:“……對不起。”話落,周向晚抬手,幹脆利落地劈暈了吳涼。吳涼如果是個氣球,想必早已經氣炸了,在暈過去前腦海裏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就不能寵著,就該把這貨日哭!!!鎖在床上,哪也不準去!可惜,吳涼作為一個愛上俄羅斯大吊嬌娃的弱雞霸道總裁,還沒來得及想完,就徹底失去了意識。周向晚不敢再看吳涼,因為哪怕再多看一眼,他都舍不得離開了。周向晚用力摘下小指上套的小玫瑰戒指,那戒指很貼合指節,銀戒刮過皮膚,幹巴巴地硬摘下來,指頭火辣辣的,心裏也空落落,就好像失去了身體的某一部分。周向晚挽起吳涼的右手,緩緩地將戒指推進了吳涼的無名指。他以為他能和吳涼結婚的,他能在鮮花彩虹陽光下給吳涼戴上他親手設計的戒指,然後,和他說:你要特別寵我,寵一百年。可是,他不能,也不配了。周向晚抹了抹眼睛,將一隻錄音筆放進吳涼的手裏,慢慢起身,繞過麵前和吳涼長得一模一樣的幻覺,他越走越快,像是在逃離什麽,最後跑出了房子。第106章 愛情騙子周向晚吳涼是被哈哈懟醒的。淩晨五點, 哈哈蹬著小蹄子, 叼著狗碗在吳涼身上一頓狂風暴雨般地踩, 見吳涼動了動, 立刻從狂野哈變成乖巧哈,豎著耳朵趴在地上, 等吳涼給他倒狗糧。吳涼坐起身,吸了一口涼氣,脖子像要斷了一樣疼,他反射性地抬手, 想揉揉後頸, 卻發現手裏握著一隻錄音筆, 他握的久了, 上麵沾著一層黏膩的汗。事實上, 吳涼渾身都是汗,照以往,他起床第一件事情必然是洗澡,但是他什麽也顧不得了,深吸一口氣, 按下了錄音筆的播放鍵。哈哈聽見周向晚的聲音, 叼著狗碗躥上了床, 腦袋搭在吳涼大腿上,豎起耳朵聽周向晚的聲音。“吳涼……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知道……我是從哪裏來的嗎?”吳涼:“……”晚豆公主又抽抽搭搭地抹了幾下眼淚,此後是一段長達一分多鍾的沉默, 給吳涼留足了天馬行空的想象空間,吳涼捏著錄音筆,苦中作樂地想,別哭了,現在哪怕你是外星人我都認了。但吳涼萬萬沒想到周向晚下一句話是:“其實,我今年35歲了……”吳涼:“!!!”吳涼第一反應是周向晚偽造了身份證,又想想不對,張章樟去教周向晚數學的時候,他肯定才8歲而已。不科學,這其中必有蹊蹺。“就像你給我唱得那首歌……其實,我是穿越時空過來的。”吳涼:“……”這個走向有點不太對勁。接下來,周向晚事無巨細地和吳涼說起了他前世的經曆,語序顛三倒四的,語氣充滿了江湖騙子的玄幻色彩,劈裏啪啦說了有大半個小時,才說到他被車撞死的事。吳涼雖然鬼片看得多,但到底還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世界觀搖搖欲墜,幾乎要垮掉。他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從周向晚的角度來看,是完全合理的。周向晚割了闌尾之後,不說性情大變,但性子確實比之前要成熟了很多。周向晚堅持他會在除夕那天死亡,不是因為他做了噩夢,而是他見證了自己的死亡,親手舉辦了他的葬禮。周向晚的槍法和他偶爾露出的殺伐之氣,並不是那個25歲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會有的。周向晚在去紅海的時候,說的是十年沒見他姐姐了。細節像細小的溪流,逐漸在吳涼腦子裏匯聚為信息的海洋,吳涼聽得恍恍惚惚,懷疑人生,周向晚的聲音再次響起,將他拉回了現實。“我……吳涼……我害怕……失去你,”周向晚的哽咽的聲音透過揚聲器,有了接近失真的飄忽感,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擠,“我以前一直覺得血債血還這個成語很沒道理,非常野蠻,但我現在發現,這個成語是對的。我逃避了很久,但有些事我必須要去麵對。我不想拖累你。”“對不起,我是一個愛情騙子。”之後又是長久的沉默,吳涼盯著進度條,一直等到最後七秒,“對不起,雖然……上輩子的你……永遠也聽不見了。”周向晚的聲音戛然而止,就像他再也說不下去,匆匆按下了停止鍵。吳涼坐在床上,捏著錄音筆,手背青筋直冒,關於周向晚為什麽會怕車這件事,他有很多假設,但他萬萬想不到,真相會這麽離譜。吳涼內心充滿了疑惑和憤怒,他想不明白,為什麽周向晚已經35歲,做事情還和三歲半一樣!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吳涼微微低下頭,和一臉懵懂的哈哈對視,一種漂亮老婆半夜離家出走,老實巴交的單身父親和智障兒子相依為命的淒涼感立馬湧了上來。吳涼不怕死,他隻怕在沒有周向晚的餘生孤獨地活。他傷心到了極點,甚至有些恨起周向晚來。周向晚從來沒有考慮過他的想法,就像一個肆意任性,囂張肆意的皇帝,不管他願不願意,強硬地闖入他的生活,給了他一個家又殘忍地收回,打著保護他的旗號,卻肆意傷害他,拋棄他。簽完合同也不作數,他就沒見過這王八蛋幹過人事!吳涼含著眼淚,揉了揉脖子,一股勃發的怒意衝上腦門,就在這時,吳涼手機響了——是錢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