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盟瞪著他,道:“難道你就這樣過一輩子?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麽樣子?!”錢盟指著鏡子吳涼的倒影,鏡中之人,兩鬢斑白,雙眼通紅,胡子拉渣,邋邋遢遢的不像樣,哪裏還有以前意氣風發的樣子。吳涼愣了愣,恍然大悟,喃喃道:“難怪你不肯回來,一定是我樣子不好看了……別生氣,我馬上改,我去刮胡子了,你等等我……”說著就要往廁所走。“他怎麽生氣!”錢盟氣不打一處來,氣得揍了吳涼一拳,吼道:“他死了!!!懂嗎?周向晚他回不來的!!!吳涼,你他媽醒醒,你現在都快成神經病了!!!”吳涼現在哪裏聽得了死字,也是心頭火起,回吼道:“你閉嘴!周向晚沒死,他隻是大腦沒有活動而已!又不是沒有植物人蘇醒的案列,十年八年一百年,我可以守著他,我死了之後我也有辦法安排他!”“是沒死!要是按周少的性子還不如死了呢!他那麽傲的一個人,怎麽能容忍像廢物一樣癱在床上大小便失禁???”錢盟急得直跳腳,邊罵邊哭,作勢要拔周向晚的呼吸器,道:“你懂個屁,你為個活死人賠上一輩子!媽的還能再賤點嗎?周少要是在天有靈,胎都投不安生!”“我還能更賤。我死也要守著他。”吳涼擋在周向晚床前,緊緊握著手裏的槍,啞聲道:“你根本就不知道周向晚對我有多重要。”錢盟像是被人潑了一冷水,虎吼全部咽了下去,半晌,他蹲下身,弓著背,將臉深深埋進手掌裏,“你覺得我不傷心嗎?吳涼,十年兄弟難道比不上你們幾個月沙雕夫夫情?你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至少是……我愛你……可我呢?我和他大吵一架,絕交了,我把他罵得像什麽似的。他臨死前……是怎麽想我的呢……”錢盟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其實是我這輩子最好的兄弟……是最好的!哇……我拿他當兒子養養了十年,以為這王八蛋總活得比我長!誰知道會這樣……他死了,大腦死亡就是死了,哪怕他現在會呼吸,又能活多久?”吳涼冷靜下來,抹了抹眼睛,拿了一盒抽紙遞給錢盟,低聲道:“對不起。”錢盟抽了幾張紙糊在臉上,抽噎道:“吳涼,我勸也勸過你了,反正你這樣不行,你這樣宅下去越來越像那種要搞複活計劃的大反派了。你算是我半個兒媳,我得替周少照顧你。”吳涼頓了頓,道:“我明天開始跑步。”吳涼話音剛落,門口忽然傳來一陣紛亂之聲,門被人推開,一個麵色冷硬的中年人帶著一眾黑衣人蠻橫地闖進了吳涼的辦公室。吳涼本就是個被自我道德約束耽誤的狠人,連翻刺激下,想把這群人埋進土裏的衝動都有了。周鑒林死後,中年人為中國區周家最新的負責人,對家族來說,周向晚活著已經沒有價值了,反而他死了以後,能創造出巨大的經濟價值。中年人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生殖癌,對同性戀深惡痛絕,見到眼下場景,感覺就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他見吳涼第一眼,以為他就是個周向晚養的情人,也不拿正眼瞧他,趾高氣揚地招呼出個律師,遞了份文件給吳涼,吳涼低眼一看——三千萬。中年人道:“我敬你小吳總情深似海,大家也別鬧得太難看,我接周少去美國接受更好的治療,三千萬算作你的精神補償費。”吳涼接過鋼筆,筆尖在紙上點了點,中年人以為他要簽字了,得意地笑了笑,便見吳涼撩起眼皮,冷冷道:“三千萬,算我資助你去醫院看吃屎吃壞的腦子。”中年人臉皮一抽,氣得直發抖,就要讓保鏢來硬的,吳涼揮臂甩了甩鋼筆,黑色的墨在雪白的地板上連成了一條弧線。眾人腳步一凝,吳涼的眼神太過駭人,一時竟無人敢越過那條細細的墨線。吳涼舉著槍:“你們在挑戰我的底線。”中年人道:“你以為你攔得住我?”吳涼絲毫不讓,淡淡道:“確實攔不住你找死。”中年人先是被唬住了,隨後又想吳涼就是個沒靠山,沒合法地位的同性戀而已,當下輕蔑地笑了笑,“把周向晚帶走。”話音未落,吳涼一槍打穿了中年人的腳背,他麵不改色,連手也沒抖。吳涼的槍法是周向晚教的,名師出高徒,他想打哪裏打哪裏。但他和周向晚學的時候總會故意打偏,周向晚就會氣呼呼地罰他,把他親得找不著北,於是吳涼就打得更偏了。中年人一聲鬼嚎穿天際,他身後的保鏢紛紛掏出搶,對準吳涼,“把他腿打廢!”話音未落,門口又是一聲槍響,滿室寂靜,眾人紛紛回頭,隻見一隻花豹輕巧地躍進房間,伴隨著拐杖觸地的篤篤聲,別雷夫麵色冷肅地出現在眾人麵前,他一言不發,但一種壓抑的氣氛逐漸籠罩在房間上空,氣氛突然蘇維埃了起來。中年人很是一驚,他沒想到別雷夫會過來,還來得那麽巧,他心知今天是帶不走周向晚了,能完完整整地出去已經是萬幸。別雷夫掃了中年人一眼,用俄語道:“我不想聽見這種連名字都沒有的廢物在我麵前呼吸。”中年人是能聽懂俄語的,當下彎腰賠笑道:“我馬上走,很高興見到別雷夫先生。”周家一行來的快,去的也快,幾乎是一眨眼就夾著尾巴逃跑了。吳涼卻沒覺得有絲毫放鬆,他警惕地看著別雷夫,生怕他也是來搶周向晚的,道:“您來有什麽事嗎?”別雷夫站在周向晚麵前,沒說話,長久地盯著周向晚的臉,俯身親了親他的額頭,才道:“我來和angel道別。他瘦了,頭發倒是多了不少。”吳涼:“……”別雷夫道:“他或許能醒吧。但我年紀大了,誰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吳涼:“他能醒。”別雷夫道:“他身體撐不住。”吳涼沉默了,因為他知道別雷夫說得有道理,周向晚在一點點的消瘦下去,一兩年還撐的住,十年,二十年,他能等,周向晚不行。別雷夫遞給吳涼一張紙。那是一個瑞士冷凍人實驗室的地址,個別按如今的醫療條件治不好的有錢人,會選擇將自己凍起來,直到能治療疾病的醫療技術出現,高風險,卻也不失為一個希望。別雷夫偏過過,不願再看周向晚,道:“你考慮考慮吧,上次我決定把angel交給你,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決定。”吳涼點了點頭。別雷夫慣為冷硬的臉流出一絲遲暮老人的脆弱,他拄著拐杖慢慢地出門,他的秘書遞給吳涼一個鑲滿寶石的麵巾紙盒大小的木盒子,吳涼雙手接過,不明白別雷夫是什麽意思。別雷夫打開門,歎了口氣道:“是angel寫給你的情書。”別雷夫關上門,偌大的房間又恢複了之前的安靜,吳涼捧著滿滿一箱情書,緩緩坐在周向晚身邊,小心翼翼地打開沉重的木盒。第110章 情書大手周向晚一掀開木盒, 一股熟悉的香味傳來, 是周向晚慣用的香水味——熱烈, 調皮, 溫柔。周向晚熱衷於嚐試新鮮事物,是個喜新厭舊的性子,衣服鞋子不穿第二次是他的原則,但他從來不換香水, 不僅不換, 還會像動物標記領地一樣, 往重要的東西上噴,比如他的情書, 比如他的男朋友。周向晚在像吳涼索要晚安吻的時候說起過這款香水,是找專門的調香師定製的, 名為“good night”。他母親在世時,早上會在鎖骨和手腕噴上一點, 在周向晚睡覺前, 香水的後調變得如夜晚般柔軟寧靜,她會來到周向晚的房間, 親親他的額頭, 和他說晚安。周向晚的原話是這樣的:“我媽媽平時和我說話都用俄語,但總用中文和我說晚安, 我後來想想,晚安的晚,應該是周向晚的晚, 她在祝我安。”周向晚說完,撲上來親啄了吳涼額頭一下,黏糊糊地拱他,“你的話就是涼安!你快親回來,不親不讓你睡覺……”吳涼置身於“good night”的香氣中,想起當時周向晚纏著他說晚安時黏人又霸道的模樣,嘴角不由勾起了一個淡淡的笑容。這幾個月,關於周向晚的記憶總像浮光掠影般在眼前回放,既像他吃過的最甜的糖,又像他受過的最痛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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