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永定門外的郊道上,秋風颯颯,沙塵滾滾。


    一排犯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部腳鐐手銬,戴著木枷,正艱苦的、顛躓的前進。金瑣也雜在這一排人犯之中,跟著囚犯們狼狽的走著。


    官兵們拿著鞭子,不斷的抽在眾囚犯身上,窮凶極惡的吆喝著:


    “走快一點!這樣慢吞吞,走到明年也走不到蒙古!”


    囚犯隨著鞭子的聲音,不斷慘叫哀號。


    金瑣一步一個顛躓,滿頭的風沙和汗水,哀懇的說:


    “官兵大爺!能不能給我一口水喝?”


    金瑣一說,就有好多囚犯向官兵哀求著:


    “水……水……水!請給一口水……”


    “水?又要喝水?這些水,還要支持到下一站呢!夠不夠我們喝,都不知道,哪兒還有你們的份?都是你!羅嗦什麽?”官兵說著,就一鞭子抽在金瑣背上。


    “哎喲!痛啊……”金瑣哀聲喊著。


    “痛?痛就走快一點!”官兵又是一鞭。


    金瑣忍痛前進,看著天空,心裏一片淒苦。心想,不知道紫薇和小燕子,是不是已經砍頭了?午時早就過了,說不定她們兩個已經升天了,說不定她們正在天上看著她。她對著層雲深處,極目四望,卻什麽都看不到。


    走在金瑣前麵的一個老者,忽然支持不住,倒下了,嘴裏呻吟著:


    “水……給我一口水……”


    “老伯,你怎樣?”金瑣急忙去扶,抬頭看官兵:“請你們做做好事,給他一口水喝,他快暈倒了!”


    “暈倒?抽幾鞭子,就不會暈倒了!”


    官兵的鞭子,就狠狠的對老者抽了過去。


    “哎喲……哎喲……哎喲……”老者痛得打滾。


    “你們怎麽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呢?”金瑣忍不住喊:“難道你們家裏沒有老人?沒有父母嗎?為什麽要這樣殘忍?大家不是都是人嗎……”


    “哈!還輪到你這個犯人來教訓我?”官兵就一鞭子抽向金瑣。


    金瑣想躲,沒躲掉,腳下一絆,就整個人摔倒了下去。


    “這個丫頭故意的!起來!起來……”


    官兵手中的鞭子,就雨點般落在金瑣身上。


    “不要這樣啊……求求你們,不要打啊……”


    金瑣痛得滿地打滾,脖子上的金鏈子,就滑了出來。一個官兵眼尖,喊道:


    “這丫頭脖子上,還戴著金鏈子呢!”說著,伸手就去扯那條鏈子。


    金鎖大驚,急忙抓住鏈子,哀聲大叫:


    “不要搶我的鏈子!這是我家小姐給我的紀念品……這是她戴過的東西,我不能失去它……”


    “什麽紀念品?現在,它是我們的紀念品了!”官兵一把扯走了鏈子。


    “還給我!求求你還給……”金瑣大急,喊著:“那條鏈子不值錢,是我家小姐給我的呀……還給我……”她爬到官兵麵前,還想搶回項鏈。


    “身上藏著金鏈子,不知道還有沒有值錢的首飾?”官兵對著金瑣一腳踢去,嚷著:“趕快把身上值錢的首飾都交出來!快!”


    “你們饒了我吧!哪兒還有值錢的東西?”金瑣哭了。


    “不交出來是不是?那……我們可要扒了你的衣服來檢查了!”


    金瑣大驚,勉勉強強的爬了起來。


    “不要……不要……”


    眾官兵貪婪的看著她,個個如同凶神惡煞。金瑣恐懼的後退,腳鐐手銬一路“叮鈴哐郎”響著。官兵吼著:


    “來!我們扒了她的衣服看看,她身上到底藏著多少好東西?”


    眾官兵就飛撲而下。


    金瑣拔腿就跑,慘叫著: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可憐她身上又是木枷,又是腳鐐手銬,哪兒跑得動,才跑了兩步,就又跌倒在地。她就手腳並用的往前爬。


    囚犯們害怕的看著,誰也不敢動。


    官兵們撲了過來,就動手開始剝她的衣服。金瑣拚命扯住自己的衣襟,死命的掙紮,哀求著:


    “各位大爺,饒了我……我真的沒有值錢的東西……不要這樣,你們殺了我吧……”


    “殺你?我們活得不耐煩嗎?你是欽犯,我們還丟不起呢……”嘩的一聲,她的衣袖,被整個扯掉了。


    正在十萬火急,有輛馬車突然急駛而來。其實,這輛馬車跟蹤這個隊伍已經很久了,一路上都有行人,不能下手,這時已到荒郊野外,馬車就衝了出來。駕駛座上,正是爾康、柳青和柳紅。


    “不好!他們正在欺負金瑣!停車!”柳紅大喊。


    爾康和柳青一拉馬韁,馬車停下。


    官兵們聽到聲音,抬頭張望。


    柳青、柳紅、爾康三人,像是三隻大鳥一樣,飛撲而至。爾康大吼:


    “身為官兵,這樣無恥下流!犯人也是人,你們簡直是一群野獸!”


    爾康聲到人到,一腳踢飛了撲在金瑣身上的官兵。


    柳青看到金瑣衣衫不整,氣得臉都綠了:


    “膽敢這樣欺負金瑣,我要了你的命!”


    柳青撲了過來,拳打腳踢,打飛了其他幾個官兵。柳紅又打倒了好幾個。


    “金瑣!不要怕,我們來救你了!”柳紅邊打邊喊。


    官兵們就大喊大叫起來:


    “不好了!有人要劫囚犯!大家上啊!”


    官兵們拔出長劍,就和三人大打出手。柳青、柳紅、爾康都銳不可擋,打得虎虎生風,把一個個官兵全部打得飛跌開去,摔的摔,倒的倒。


    金瑣又驚又喜,從地上爬了起來,不敢相信的看著,聲淚俱下了:


    “爾康少爺!柳青!柳紅……我是不是眼睛花了……”


    眾官兵哪裏是三人的對手,打了一陣,知道打不過,就撒開大步,落荒而逃。三人誌在金瑣,也不追官兵,爾康奔到金鎖身前,喊道:


    “金瑣!你怎樣?”


    “鏈子……鏈子……”金瑣喘息的喊:“小姐給我的金鏈子……是太太留給小姐的,被他們搶走了……”


    “搶了你的金鏈子?該死的官兵……”


    爾康回頭一看,看到一個官兵,正握著金鏈子奔逃,爾康就追了過去,一拳打去,打倒了官兵,搶下鏈子,義憤填膺的說:


    “紫薇貼身的東西,豈能讓你搶去?”


    柳青就奔向金瑣,歉然的說:


    “對不起,金瑣,我們來晚了,讓你吃苦了!”說著,一刀劈斷了鐵鏈木枷。


    金瑣喜極而泣:


    “柳青……我……我……”


    金瑣腳下一軟,就倒了下去,柳青一把扶住,看到她衣衫不整,趕緊脫下自己的上衣,把她裹住,抱了起來。柳紅急忙喊:


    “哥!趕快抱她上馬車!”


    “救救那些犯人……他們好可憐……”金瑣指著那些犯人說。


    “好!管他有罪沒罪,全體逃命去吧!”爾康豪邁的說:“今天是‘劫囚日’!‘同是天涯被囚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爾康說著,就把犯人們的木枷鐵鏈,全部砍斷。那些犯人真是想也想不到有這種好運,全體跪在地上,給爾康等人磕頭,嘴裏亂七八糟的喊著:


    “英雄!好漢!救命恩人……謝謝!謝謝……”


    爾康看著這些犯人,心想,怪不得《水滸傳》會成為禁書,這“官逼民反,不得不反”的思想實在不容泛濫。想著,自己那個“禦前侍衛”的責任感就開始作崇了,對大家臉色一正,嚴肅的說:


    “大家逃命去吧!以後記住,千萬不要再犯法!不要做壞事!如果作了壞事,落到我手,一定不饒!”


    “是是是!”囚犯們磕頭如搗蒜。


    柳青抱著金瑣,早就奔向馬車。


    黃昏時分,爾康、柳青、柳紅把金瑣救回來了,大家到了老歐的農莊。


    柳紅扶著金瑣走進房門,紫薇就激動的尖叫起來:


    “金瑣!金瑣……”


    金瑣一看到紫薇,就撲奔上前,和紫薇緊緊的抱在一起。


    “小姐啊!”金瑣唏哩嘩啦的哭了:“沒想到還能見到你……”


    紫薇拍著她的背,自己的淚,也滾滾而下:


    “金鎖……他們找到你了!我好害怕,怕他們找不到你!”


    小燕子衝上前來,叫著:


    “金瑣!如果找不到你,我們已經作了最壞的準備,預備全體都去蒙古!一路上找你,絕對不讓你一個人流落在那兒!”


    金瑣抬起頭來,含淚去握小燕子的手:


    “小燕子!又能聽到你嘰哩呱啦的叫,我太幸福了!”


    “怎麽弄得這樣狼狽?趕快進房裏去,洗個澡,梳洗一下,換件幹淨衣服……”含香嚷著。


    “香妃娘娘!你也在這裏!”金瑣驚喊。


    “我們這兒沒有‘娘娘’,沒有‘格格’,沒有‘阿哥’,沒有‘禦前侍衛’了!大家都喊名字,不要忘了!”永琪急忙提醒大家。


    柳青就關心的喊道:


    “你們幾個,最好給她檢查一下,她身上都是傷!那些官兵簡直可惡極了,對她又打又搶又欺負!”


    “我要殺了他們!”小燕子怒喊,看著爾康問:“你們有沒有幫金瑣報仇?有沒有?”


    “當然有,打得他們落花流水!”


    “還好,我那個‘跌打損傷膏’,都是隨身帶著!趕快進去洗洗幹淨,上藥!”


    爾康上前一步,遞上那條項鏈。


    “紫薇,還有你的項鏈,我從那些可惡的官兵手裏搶下來!你娘留給你的東西,你還是收起來吧!”


    紫薇接過項鏈,含淚看爾康,眼裏盛滿了感激:


    “爾康,謝謝你!找回了金瑣,我的一顆心總算歸位了!”


    爾康對她深情的微笑著。


    幾個女子,就陪著金瑣進房去梳洗上藥了。


    “現在,總算所有的人都到齊了!”永琪看到她們進房了,才透了一口氣,說:“以後,到底要怎麽辦,應該好好的計劃一下了!”


    “今晚,我要摸黑去一趟帽兒胡同,把大家的行李裝備取來!再打聽一下宮裏的動靜!”爾康說:“我很想回學士府去看看我阿瑪和額娘!”


    “我勸你不要冒險!”簫劍警告的說:“剛剛,你們去找金瑣的時候,我進城去察看了一趟,現在,城裏已經鬧得滿城風雨,官兵在挨家挨戶找逃犯!如果要去帽兒胡同拿東西,我幫你去,畢竟,沒有人認得我!”


    “我看,我們還是越早離開北京越好!我們的情況和含香、蒙丹不一樣!那些侍衛官兵,認識蒙丹和含香的人不多,可是,認識我們的人就多了!”永琪說。


    “就是!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分開,蒙丹和含香還是單獨逃亡!我們這些人,是兵分兩路,還是都在一起,也要商量一下!”爾康深思著。


    “我想,含香是舍不得和你們大家分開的!”蒙丹說。


    “爾康說得對!”簫劍正視著蒙丹:“舍不得也要舍得!如果我們大家全體在一起,第一,太引人注意!第二,有一個落網,就全軍覆沒!我們這樣轟轟烈烈,又是變蝴蝶,又是越獄,又是劫囚車……現在還加上劫金瑣!如果再被抓回去,集體砍頭,那豈不是太不值得了?”


    蒙丹臉色一正:


    “那麽,我和含香還是單獨走!但是,我們去哪兒呢?”


    “還是那句老話,不要告訴我們你去了哪裏?走!就對了!”


    “簫劍,你呢?還跟我們在一起嗎?”爾康問簫劍。


    簫劍一笑:


    “我看,我送佛送上西天吧!你們這樣一群人,我還真不放心!”


    大家正在談論,忽然,外麵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大家全部緊張起來。


    歐嫂突然衝了進來,急促的說:


    “快快!大家躲起來!官兵來搜人了!誰去把含香她們叫出來!”


    “我去!是不是去曬穀場?”爾康問。


    “來不及了!他們已經進了院子,堵在那兒了,你們一出大門就會被捕!趕快,全體跟我來!”


    小燕子紫薇她們匆匆從臥室裏跑出來,歐嫂就帶著大家,奔向後門。原來,這個農莊還有個後院,院子裏,放著好多壇子,有的是醃菜,有的是釀酒。院子角落裏,還有一間破破爛爛的柴房。歐嫂帶著這一群男男女女,到了柴房外麵,打開門,急急的喊:


    “趕快!全體躲進去!”


    簫劍一看,柴房那麽小,哪兒容納得了這麽多人,就當機立斷的說:


    “我在外麵把守!那些官兵不認得我!柳青,柳紅,你們兩個也不用進去!趕快去拿耙子、鋤頭……假裝在工作!”


    “這個地方行嗎?門上都是大縫,對裏麵一看,就看見我們了!”小燕子說。


    “沒辦法挑剔了!趕快進去!爾康,你們幾個會武功的人注意了,如果不對勁,就隻好出手了!”簫劍說,把大家往屋裏推。


    “我們知道!”爾康一拉小燕子:“快進來!”


    所有的人,就忙忙亂亂的擠進柴房,把柴房的門闔上。


    簫劍和柳青柳紅趕緊拿著耙子、鋤頭、斧頭等工具,砍柴的砍柴,整理院子的整理院子。歐嫂坐在一大堆醬菜壇子前麵醃醬菜。


    乒乒乓乓的聲音,從前麵一直傳來。老歐的聲音,不住的響著:


    “各位軍爺,你們到底在找什麽?我是莊稼人,家裏沒什麽東西!”


    官兵在七嘴八舌的問:


    “有沒有看到幾個年輕的男男女女?像這張圖畫裏的樣子!看看清楚!兩個丫頭,兩個很漂亮的少爺……看到沒有?看到沒有?”


    “沒有!沒有……喂喂,你們怎麽可以隨便往人家屋子裏闖呢?”


    柴房裏,一半堆了柴,大家擠得簡直無法透氣。每個人都緊張得不得了,大氣都不敢出。門縫好大,小燕子對外麵張望,低聲說:


    “來了!來了……好多官兵都來了!”


    “噓!你就別說話呀!”永琪趕緊阻止小燕子,也湊在門縫對外張望。


    紫薇摟著金瑣含香,好緊張。


    爾康、蒙丹兩人都握著腰間的武器,蒙丹帶了劍,爾康帶了九節鞭,蓄勢待發。


    柴房外,一隊官兵其勢洶洶的奔進後院,對簫劍柳青柳紅看來看去。簫劍停止劈柴,鎮定的抬頭問:


    “你們在找什麽?”


    柳青柳紅也停止工作,故作好奇的看著官兵。


    官兵拿著小燕子等人的畫像,一個個的問:


    “你們有沒有看到這樣幾個男男女女?他們是朝廷重犯!如果你們敢把他們藏起來,給我們逮到,通通要砍頭!”


    歐嫂嚇了一跳,趕緊伸頭看那張圖。敬畏的,指著圖問:


    “他們是強盜還是土匪?做了什麽案子?如果看到了,有沒有賞金什麽的?”


    官兵神氣的一抬頭:


    “問你們看到沒有?誰要跟你們說故事?”


    歐嫂就揚著聲音問:


    “小柱子的爹,你有沒有看到這些人呀?”


    “哪兒看過?我有那個命嗎?”老歐沒好氣的說:“整天在田裏看泥鰍看田埂看我自己的腳丫子!”


    官兵東張西望,發現那間柴房了。


    “這是什麽房間,打開門給我們瞧瞧!”一個官兵說。


    簫劍的手握緊了斧頭,全神貫注。柳青柳紅握緊了耙子鋤頭,也是全神貫注。


    柴房裏,大家緊張的彼此互視。小燕子摩拳擦掌。爾康、永琪、蒙丹全部備戰。紫薇一手摟著含香,一手摟著金瑣。老歐走到柴房門口:


    “那是我家的茅房!可躲不了人,你們不嫌臭,我就打開給你們看!”


    這時,歐嫂拿起一個酒壇,突然發出驚叫:


    “哎呀!不好,這酒壇裂了一條縫,釀了一年的葡萄酒,別都給漏了,得換個壇子!”


    說著,就“啵”的一聲,打開了酒壇,頓時間,酒香四溢。眾官兵精神一振,忍不住回頭看。歐嫂拿著碗,倒了酒,自顧自的嚐著。喊著:


    “孩子的爹!這酒有點味兒了!快來嚐嚐……”一回頭,看到官兵,就笑嘻嘻說道:“軍爺,要不要嚐一嚐?是我們自己釀的!今天天氣有點涼,喝點酒可以暖暖身子!”


    官兵吸著氣:


    “嗬!這酒可香了!來!咱們也嚐嚐!”


    歐嫂就好脾氣的笑著,拿了幾個碗來,嘴裏“閑話家常”:


    “在衙門當差,好玩不好玩呀?”


    “有什麽好玩,整天累死了!一家家找人犯,連影子都沒有!”


    官兵們一麵說著,一麵就喝起酒來。大家喝了酒,就忘記要看柴房了。對歐嫂也笑嘻嘻的,沒有敵意了。


    “好酒!好酒!再來一點!”


    歐嫂倒酒,官兵們咂嘴咂舌,喝得不亦樂乎。


    柴房內,小燕子等人緊張的等待著,小燕子看到那些官兵喝酒聊天,氣得不得了,心想,糟蹋了一壇好酒!


    官兵們終於放下碗,抹著嘴角,彼此招呼。


    “大家走羅!還要幹活呢!大嬸,打擾了!”


    “沒關係!沒關係!再來玩!鄉下地方,難得看到這麽多人!”歐嫂笑著。


    官兵紛紛往外走,眼看危機快過去了,就在這個緊張時刻,小燕子鼻子裏一癢,一個忍不住,“阿嚏”一聲,忽然打了一個大噴嚏。


    永琪大驚,急忙把她的嘴捂住,已經來不及了。


    官兵們立即站住,回頭看柴房:


    “什麽聲音?有人在裏麵?”


    簫劍、柳青、柳紅全部變色。歐嫂機靈的一看,對柴房喊:


    “小柱子,你還要蹲多久呀?進去大半天了,你到底在幹什麽?”對官兵笑笑說:“我兒子!不知道是鬧肚子呢,還是偷懶!每次要他幹活,他就蹲茅房!”


    柴房裏,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覺得需要呼應一下歐嫂,但不知道由誰發言好。小燕子就捏著喉嚨,裝成孩子的腔調,說話了:


    “娘……”她拉長了聲音,緊張中,竟然說了一句:“我忘了帶草紙!”


    大家一聽,這是什麽話?每個人都瞪著小燕子,恨不得把她掐死。


    柴房外,大家也全部傻眼。難道小燕子要歐嫂開門送草紙不成?歐嫂不能不答話,笑得好尷尬,哼哼啊啊的:


    “忘了帶草紙啊?你真笨……越大越笨了……嘿嘿……笨……笨……”


    官兵倒沒有懷疑,詫異的說:


    “你還不給他送草紙進去?”


    “是……是……草紙……我給他送草紙……”歐嫂傻笑著,吞吞吐吐。


    柴房內,小燕子的眼睛瞪得好大,眾人個個跟她伸拳頭抹脖子,小燕子知道說錯了話,急於更正,又捏著嗓子喊:


    “娘……草紙找到了!”


    歐嫂簡直沒辦法接招,狼狽的說:


    “哦……哦……找到了?有了嗎?”


    “有了有了……狗狗叼著呢!”小燕子說,說完,覺得不大對,趕緊學了兩聲狗叫:“汪汪!汪汪……”


    大家目瞪口呆,個個都快要暈倒。


    永琪一把捂著她的嘴,不許她說話了。


    奇怪的是,那些官兵們居然沒有疑心,大家笑了笑,彼此吆喝著走了。


    官兵們一走,小燕子和眾人衝出了柴房。


    大家聚在一起,立即七嘴八舌的嚷了起來。爾康就對小燕子喊道:


    “你真偉大啊!什麽話不好說,說那麽一句莫名奇妙的話!‘忘了帶草紙’!你是不是就怕他們發現不了我們,還要人給你送草紙進來!”


    “最奇怪的是,說有狗狗叼著草紙!怎麽想出來的?”柳青問。


    “最最奇怪的是,還去學狗叫,狗一叫,草紙不是又掉了?”柳紅說。


    “如果我不馬上蒙住她的嘴,她說否定還會學貓和狗打架!”永琪說。


    紫薇、金瑣、含香揉著肚子。


    “小燕子,我真的快要被你憋死了!”紫薇笑著說:“難得,剛剛逃過砍頭,又被官兵追捕,還有這麽刺激好笑的事!”


    金瑣笑得直不起腰來:


    “我渾身都痛,緊張得要命,還要憋著笑,憋得肚子也痛了!”


    小燕子睜大眼睛,一臉無辜像,振振有詞的說:


    “上茅房會發生的狀況,我隻想到一個是忘了帶草紙……我總不能說,我是掉進茅坑了吧!我才說一句,你們個個跟我瞪眼睛抹脖子,才把我弄得心慌起來……那個狗狗叼東西,是很平常的事,為什麽它不能叼草紙呢?”


    “以後,你就別說話,也不許打噴嚏!”永琪說。


    “打噴嚏都不許我打?”小燕子瞪著永琪:“你比皇阿瑪還凶……”提到皇阿瑪,她猛然咽住了。


    “你們這個‘皇阿瑪’三個字,一定要改掉!”蒙丹趕緊提醒。


    “就是!要不然,隻要一談話,就露了行跡!”含香說。


    紫薇一歎:


    “這三個字,對我們已經那麽熟悉,張口閉口,早就成了習慣,沒有想到,今天要麵對的,是把他從記憶裏抹掉!”


    “我建議我們提了的時候,找一個詞來代替!”爾康說。


    “他動不動就要砍人腦袋,我們給他取個綽號,叫他‘砍頭幫幫主’!”小燕子眼珠一轉,氣呼呼的說。


    永琪皺了皺眉頭,到底提到的是他的“父皇”,怎能如此不敬?說:


    “這多難聽!他好歹是我爹!”


    “你看,你還是忘不掉,他是你爹!以後,我們必須把這一點也忘掉!”小燕子對永琪嚷嚷著。


    “不要為難永琪了,人生,就有許多事,是你無法忘掉的!”紫薇插了進來,說的也是自己的心態:“尤其是自己的爹,他可以對我們不好,我們不可以對他不敬!”就想了想說:“這樣吧!皇帝是龍,但是,他這樣對我們,他是一條睡著的龍,以後,我們就喊他‘臥龍幫幫主’吧!至於皇宮,因為又稱‘紫禁城’,我們就說‘紫城’!”


    “臥龍幫幫主?真好聽!紫薇,他要砍你的頭,你心裏還是對他好!”小燕子看著紫薇:“我就不行,我太不服氣了!他要砍我的頭,我才不讓他當‘幫主’!你說他是睡著的龍,我勉勉強強,就喊他‘瞌睡龍’好了!那個‘紫城’怪怪的,我說不順口!我想,皇宮裏麵住著一大堆大囚犯、小囚犯、男囚犯、女囚犯!我看,幹脆就喊它‘囚犯城’好了!”


    “那不成!”爾康說:“如果我們談起皇宮,來個‘囚犯城’……太別扭了!總不能說,記得我們在囚犯城的時候怎樣怎樣,給人聽到,還以為我們全是逃犯呢!”


    小燕子瞪大眼睛:


    “我們本來就全是‘逃犯’啊!難道你還以為我們是王子公主嗎?”


    “這樣吧!我們把那個皇宮,稱為‘回憶城’吧!那是我們大家的‘回憶’了!”紫薇接口。


    “這個好!‘回憶城’,滿美的!”簫劍說:“從前,有一個回憶城,城裏,住著一個瞌睡龍……哈哈!很有意思!”


    “好了好了!什麽幫主,什麽城,什麽龍都可以!大家進房吧!現在要研究的,是怎麽走了?我看,這個北京城城裏城外,都不安全!早走一天是一天,不要再連累了老歐和歐嫂!”柳青提醒大家。


    “我們才不怕連累,就是再來一個‘忘了帶草紙’,我就不會接招啦!”歐嫂笑著說,對這個“忘了帶草紙”,真是印象深刻。


    再度逃過危機,大家心情良好,全部大笑起來。小燕子嘻嘻哈哈的說:


    “你們不要笑我了,我看,如果沒有我,你們大家就少掉很多快樂了!”


    永琪由衷的喊:


    “這句話倒是真的!你是‘彌足珍貴’的!”


    永琪一用成語,小燕子又聽不懂了,詫異的嚷:


    “什麽東西‘真貴’啊?那個什麽豬真貴,咱們就不吃豬!吃‘魚有濃煙’!總之是‘山不轉人轉,樹不轉水轉’……”


    “是‘山不轉路轉,石不轉磨轉’!”紫薇笑著更正。


    “差不多!差不多,就那麽一回事嘛!”小燕子嚷。


    眾人又哄堂大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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