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午膳時間,慕雙白終於舍得走出房門,可不論玄星河如何盤問,他就是對昨日的遭遇避之不及。


    等天衍宗其他的四人走到餐桌旁時,他們兩人已經因為一些毫不相關的問題,吵得不可開交了。


    或是早就習慣了他們兩人每天都要這麽吵上一吵,其他人並沒有要上前勸架的打算,隻是格外默契的端起飯菜退遠了一些,給他們留出足夠的空間吵架,也省的他們到時候打起來波及無辜。


    “也不明白為什麽慕師兄他們天天這麽吵,感情還能那麽好。”


    鹿山謠咀嚼著嘴裏的飯菜,含糊不清的說道,然後不出意外的被嗆到了。


    一旁的墨曇遞給了鹿山謠一杯水,拍著她的後背替她順了順氣。


    雲蒼盯著爭執到麵紅耳赤的兩人好一會兒,這才用筷子扒拉著碗裏的飯,幽幽的開口說道:“或許就是因為這麽吵,感情才好吧。”


    鹿山謠聽聞他的話後,習慣性的抬眼與他對視,卻見雲蒼凶神惡煞的臉上閃過一絲哀傷,有些不解的撓了撓頭,但也沒有多說什麽。


    “我沒什麽胃口,就先行離開了。”


    赫連倦之猛然起身,就連爭執不下的玄星河與慕雙白都安靜了下來,同其他幾人一起齊刷刷的看了過去,沒曾想她隻留下這話便離開了。


    大家沉默的看了看彼此,慶幸是留在休息的庭院內吃飯,而不是去大廳,不然不論是玄星河與慕雙白,還是赫連倦之,這些行為舉止都太過失禮了。


    慕雙白瞥了一眼墨曇,大概是有些擔心赫連倦之,起身追了去:“我去看看師兄。”


    “等等,我和你一起。”


    玄星河毫不猶豫的跟上了慕雙白,隻留下不明所以的三人。


    墨曇其實有感受到慕雙白的目光,回想起昨天她為了和墨君單獨談話,便將赫連倦之趕走,難道是因為這件事在與她置氣不成?


    不悅的抿了抿唇,墨曇動起了筷子,順帶催促著留下的兩人:“你們倆還是快些吃飯吧,一群沒辟穀的家夥,鬧脾氣也不搞點新穎的方式,到時候餓肚子就知道難受了。”


    鹿山謠與雲蒼彼此對視了一眼,瞬間明白赫連倦之與墨曇或許發生了什麽,但還是聽話的乖乖閉嘴低頭扒飯。


    畢竟這種時候,還是吃飯最重要,至於那三個回頭沒吃飯的,鹿山謠計劃著用上午采集到的蜂蜜,借蓬萊島的丹爐做一些點心備著。


    嗯、就是不知道丹爐炸了要不要賠錢。


    ……


    追著赫連倦之跑出了庭院,卻四處找不見他的人影,玄星河與慕雙白麵麵相覷。


    慕雙白思索了一會兒,之後有些遲疑的提議道:“要不、我們分開找吧?”


    “不行。”


    玄星河立刻拉住慕雙白的手臂,滿眼倔強的盯著他,語氣任性的說道:“你要是不把昨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我,就別想著甩掉小爺我。”


    “那你跟著吧。”


    慕雙白無奈的歎了口氣,最後選定了一個方向開始邊走邊尋找。


    玄星河任由慕雙白抽走了手臂,愣在原地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你從何時開始也會對我有所隱瞞了。”


    “大家都有秘密,不是嗎?”


    慕雙白隻得停下腳步,回過頭來開始哄他的這位小公子,畢竟玄星河罵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突然不罵人,慕雙白深怕他又會做出什麽傷害自己的事情來:“唉——此事與你我都無關,當事人不願多說,我這個意外的偷聽者也不好亂傳,不要想太多了。”


    見慕雙白都向他服軟了,玄星河也不好繼續咄咄逼人,隻是抿了抿唇,輕哼了一聲,小聲嘟囔道:“既然這樣,那就先把赫連倦之那個不靠譜的師兄找回來吧。”


    慕雙白朝著玄星河的方向伸出手,溫柔的說道:“走吧。”


    玄星河也伸出了手,慕雙白原本以為他會把手放在自己手上,結果卻傳來一陣痛楚。


    隻見玄星河一把拍開了慕雙白的手,自顧自的朝前方走去,語氣已經恢複了平日裏的傲慢:“跟著小爺我走,丟了可不負責。”


    無奈的笑了笑,慕雙白吃痛的摸著挨打的手,就這麽一如既往的跟了上去。


    *


    赫連倦之不知何時已經跑到了一處荒野,再往前走便是下滑的陡坡。


    滿麵愁容的靠在一塊如利爪突破土壤、陡然冒出的巨大岩石旁,赫連倦之痛苦的抱頭,整個人就那麽縮在角落,與平日裏清風霽月的天衍宗大師兄全然不同。


    祭天命格、為何偏偏是她呢。


    他永遠忘不了,那兩日的大雨滂沱——


    “哼,這就是那四夫人生的野種吧。”


    “對啊,老爺在世時對他寵愛有加,就是因為那張臉吧,和她母親一個德行,天生的狐狸媚子。”


    “不過現在大公子繼位,這四公子的下場呀……”


    謾罵、譏諷、輕蔑……小小的赫連倦之就這麽縮在陰暗潮濕的小別院中,緊捂著耳朵,卻隔絕不了那些聲音。


    母親死了,父親也死了,好累、好痛苦、不想一個人苟活下去,為什麽不帶他一起走呢,難道他不是乖孩子嗎?


    “你們在說些什麽。”


    一道少年溫潤的聲音打斷了那些閑言碎語,也打斷了赫連倦之消極的想法。


    “大公子!”“啊、不對,是家主大人。”


    是大哥。


    “現在的下人都敢踩到他頭上,看樣子四弟的威懾力不夠呀。”


    另一道少年的聲音玩世不恭,夾雜著鞭撻聲與仆從痛苦的嘶吼與求饒聲。


    是三哥。


    門外的聲音戛然而止,赫連倦之探出腦袋,大門在這時被打開。


    赫連家的大公子於三公子立於門外,身後是滿地狼藉的仆從屍首,兩人的衣擺和鞋底,還沾著點點血跡。


    “大哥,三哥……”


    赫連倦之膽怯的朝外走了幾步,卻見兩人笑容別有深意,一步一步的朝他靠近。


    “許久不見,我們四弟長得更美了呢。”


    誒……?


    “你躲什麽,難道哥哥還會害你不成。”


    !


    不要不要不要、不、不要——!


    猛地睜開眼睛,端坐在馬車內,窗戶外麵早已大雨傾盆,與他當年跑出赫連家時的一模一樣。


    “怎麽了,乖徒兒?”


    一個鶴發孩童突然靠近,讓還未完全脫離夢魘影響的赫連倦之差點跳了起來,驚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說道:“師尊,你別離這麽近。”


    距離他逃出赫連家已經過去許久,當時的赫連倦之無處可去,昏死在那被雨水顛覆的世界中,碰巧遇見在外遊曆的易斂,便被收入天衍宗,成為了他門下的大弟子。


    而此刻的師徒二人,正乘坐著馬車,前往一處偏遠的村落。


    一開始的時候,赫連倦之也問過易斂,為何不直接禦劍飛行,易斂直言道,隻有這麽一步步地踏過每一寸土地,才能看遍這天下蒼生的苦難。


    就在這時,突然一抹墨色從路旁的灌木叢中竄出,倒在了馬路的正中間,攔住了馬車的道路,赫連倦之立刻手忙腳亂的勒住了馬。


    而那抹墨色,便是墨曇。


    ……


    還不等赫連倦之繼續回憶過往,一個陰沉的聲音自耳畔傳來,帶著極其僵硬到非人的語調,如此說道:“找到你了,魔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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