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幽穀內,人參童子懷抱著死掉的白刺蝟,帶領著張鐵一行人,去往靈藥穀,白家的根據地。


    “白家還有其他什麽人麽?”張鐵有些後悔勸說白玲瓏出山,如今像是犯了錯的孩子,需要去見一起犯了錯的小夥伴的家長。


    人參童子不說話,表情嚴肅,時而低頭瞅瞅懷中沒了呼吸沒了心跳的小刺蝟。


    “鐵爺,咱們或許不該趟這趟渾水……”


    不等蒙喀說完話,身旁翠花使勁的拍了他一下。


    一直以來,張鐵作為三人小組中的智力擔當,到忽悠白玲瓏出山,依舊是白山幽穀六人小隊的智力擔當。對於這次明顯是敵人故意設下的圈套,他不是沒有考慮過退出。可最終還是選擇加入,是高估了自己還是小覷了敵人?


    這一次所謂的屠龍行動,當晚教堂中的數百人,究竟活下來多少,不得而知,不過去到現場的一百三十八位豪俠,活下來的僅剩三十六人,死去的一百零二人中,包括了他們白山幽穀六人組的兩位。


    誰能想到對方會有一位半神存在,哪怕是那傳說中即將成神的蟒天罡,張鐵都考慮到了。


    此時他沒有恨,有些懊惱,更多的是一種迷惑,這樣強大的日本,抗戰真的會取得勝利麽?而自己這個“外來人”究竟又在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呢?


    白山幽穀,靈藥穀。


    深山老林的天上下起了稀稀落落的小雨,愈發襯托著張鐵這夥敗軍之人的落寞。


    幾人進到藥穀,已經有白家弟子迎了出來。當白家弟子看到人參童子懷中的刺蝟時,登時臉色大變,急衝衝跑回穀內,想來是去通報白家重要人物去了。


    張鐵幾人等在穀口,任小雨衝洗著渾身的疲憊,沒人開口,好像此時的安靜就是為了等待之後的雷霆,來自白家的雷霆。


    這一次穀內出來了不少人,十幾二十個。更有兩位是上了些年紀的老者,領頭的是張鐵三人前次進來時,打過照麵的那位金丹期白裳美婦。


    婦人來到張鐵幾人近前,從人參童子懷中接過一動不動的小刺蝟,半晌,一言不發。


    “咳咳”


    率先打破沉靜的是蒙喀背著的黃六爺,許是經過這一天一夜的休養,許是被天空的小雨淋到,從大戰現場便昏迷過去的黃六爺,竟在此刻清醒過來。


    白裳美婦看了看狼狽不堪的張鐵眾人,又瞅了瞅麵如金紙的黃六爺。長歎口氣,聲音有些冰冷的說道,“你們,跟我進來吧,老祖宗要見你們。”


    老祖宗?白家還有老祖宗?


    張鐵三人懷著忐忑的心情,亦步亦趨的跟在白衣婦人身後朝穀內走去。越過一片片錯落有致的藥田,穿過一片鬱鬱蔥蔥的白樺樹林,去到後麵一座小山上。


    這裏並不是前次過來時,白玲瓏相邀飲宴之處。


    小山不大,山坡平緩,山上林木卻是有些年紀,小雨似乎進了這裏就被那些高聳的參天樹冠擋住,雨後的林間並不潮濕,反倒處處散發出一股中藥的香氣,靈氣愈感濃鬱。


    白衣婦人將幾人領到半坡一個山洞前,俄頃,山洞內走出一位白袍麻鞋的蒼發老嫗。這老太太看不出年紀,鶴發童顏,臉上褶皺不多,圓圓的臉蛋顯得有些富態。


    張鐵三人見到這位,心裏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不是說白家沒有白老太太麽?不是說白玲瓏就是白家家主麽?那眼前這人,不是後世五仙之中白家家主白老太又是何人?


    老嫗默默的從婦人懷裏接過小刺蝟,愛憐的輕輕撫摸它的身體,口中仿佛自語的低聲說道,“早讓你收斂些,就是不聽奶奶的話,跟你那死去的父母一個性子,整天風風火火的,不撞了南牆都不知道回個頭……”


    一直默不作聲的人參童子,此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撲通跪倒在老嫗腿前。


    “白奶奶,是娃娃守護不利,沒有盡到護道人的責任,求奶奶懲罰。”


    老嫗瞅了瞅腳邊童子,眼中並無責備,“山英呢?”


    人參童子抬起小臉,豆大的淚珠從眼裏簌簌的落下,“鴉婆婆為了救我們逃離,發動禁忌陣法,已經……”


    “唉…”


    蒼發老嫗歎息一聲,“當年,我帶你二人下界,是因為白家沒了主事之人,我要看護著玲瓏長大。本以為孩子終於長大成人,可以支撐起白家,卻又遇此劫數,命該如此。看來,我不得不再呆在這人間百年,等著她魂靈複蘇之日了。”


    老嫗再次愛憐的輕撫懷中小刺蝟。


    人參童子聽罷,大眼睛睜的圓圓,眼圈仍掛著淚痕,“奶奶,您說玲瓏丫頭沒死?她還有複活之日?”


    老嫗瞅瞅童子,“我回不了上界,你自然也回不去,既然回不去,那不妨將你三滴本命精血借與我,有這百年時間,也足夠我幫你恢複回來。”


    人參童子聽說白玲瓏還有救,眼裏滿是喜色,當聽到要借他三滴本命精血,頓時神情垮了下來。


    老嫗看他表情,有些不滿,“玲瓏也算你看著長大,借你幾滴精血都舍不得?”


    人參童子表情難堪,囁嚅的說,“非是娃娃不舍得精血,隻是之前,黃家六爺透支生命對敵,玲瓏拿了我一滴精血護他性命,現在,精血隻剩兩滴了。”


    老嫗這才看了看蒙喀背著的黃六爺,六爺雖已清醒,卻是氣若遊絲。


    “唉。”


    白老太再次歎息一聲,“或許一切都是命吧,看來百年咱們都回不去了……”


    說著,老嫗伸手一招,跪在她腳前的童子恭敬的磕了個頭,之後身形急劇縮小,片刻竟變成一顆手臂長短的七品人參,人參頭頂長著兩個紅色的小果,像極了人參童子那倆係著紅菱的朝天髻。


    白老太將人參收入袍袖,掌心中卻是有著兩滴金黃色的血液,正是當初白玲瓏打入黃六爺身體的仙參精血。


    她將兩滴金色血液小心的喂到懷中小刺蝟嘴邊,哧溜一聲,那血液像是活物,自己就鑽入進刺蝟嘴裏。


    白老太左手抬起,放到自己眉間,一股磅礴的能量頓時迸發出來,能量波動席卷著整片山林唰唰作響。


    片刻,一切恢複如常,老嫗手指上卻是從自己眉心牽出一滴金色血液,顏色要比之前兩滴濃鬱的多。


    她將這第三滴血液也喂入到小刺蝟的口裏。


    歎息一聲。


    “怎麽整呢,奶奶取了一滴精血給你,怕是就不能為你報仇了。”


    頓了頓又道,“三滴神血救你神魂,可終究是少了人魂,今後化形,容貌或將不同。少了一魄,此生記憶不知何時方能恢複,性格或許也會改變吧。”


    她像是自言自語,“容貌不一樣了,性格也不一樣了,那還是我的玲瓏丫頭麽?”


    白老太眼中有悲苦有柔情,“也罷,是該改改你那性子,我看你以後也不必叫玲瓏了。”她目光柔和的看著懷中的刺蝟,“你以後就叫小草吧,凡事不要再毛毛楞楞,做個普普通通的小丫頭就好。”


    這時,她懷中的小刺蝟好像聽懂了什麽,那本已死去多時的小小身體,竟然在白老太懷裏蠕動幾下,小嘴裏發出“嘰嘰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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