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瑾等完全平靜下來,這才將右手的三根手指搭在左手腕上,給自己號脈。風瑾從來沒給自己號過脈,他常年跟隨師父在列國行醫,身體非常健康,極少生病,就算是生病,也是師父師兄幫忙看的,往往是一劑湯藥或一次針灸就解決了。脈象洪數,分明就是火熱之邪,陽氣過於旺盛,並且已入血分,腐蝕血肉,熱邪由內而外發散,表現在體表便成了癰疽。然而癰疽硬而不化,並且毫無知覺,他想起了從前師父說起過的一味可以麻痹神經的毒藥。想到這裏,風瑾已經給自己開出了藥方,他叫來陳姨:“陳姨,幫我找紙筆來。”陳姨很意外:“你要紙筆做什麽?”現在還有誰會寫字啊,全都是用智能手寫板記錄了。“我要寫點東西。”“用手寫板可以嗎?”陳姨拿出自己的手寫板遞過來。風瑾這才意識到現在的人連紙和筆都不用了:“好吧。我寫個方子,你幫我去要藥鋪抓點藥。”風瑾接過手寫板,準備動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不知道寫什麽文字,按照他長久以來的習慣,一直是寫篆體的,但是現在的文字全都是簡宋體,他能認,但是要寫出來,卻不那麽順手,他塗擦了許久,才將方子寫好。陳姨看著手寫板,為難地說:“這是中藥嗎?現在都是西藥和中成藥,不知道還有沒有中藥店。”風瑾被說得愣住了,確實如此,在他接收的記憶裏,隨著科技的發展,各種醫療器械和醫藥的發明,西醫已成為主流,中醫因為無法給出精準的科學與量化依據,受到世人的質疑,甚至被稱為騙子醫學。曾經在近一百年前發生過一場巨大的中醫與西醫的辨證賽,中醫在辨證中以失敗告終,地位一落千丈。後來中醫隻得另辟蹊徑,與西醫結合,成為中西醫,慢慢地,中西醫也極少開中醫藥方,都以西醫和中成藥為主,人們已經不再單獨提起中醫了。“那就算了。”風瑾惋惜地歎了口氣,這世上最悲哀的事莫過於此,明明有治病的方子,卻沒辦法實施。陳姨見他一臉落寞,有些不忍心地說:“少爺,要不你還是寫出來吧,我去找找。”風瑾擺擺手:“罷了。我想回去了。”他不想在醫院住了,醫院對他的病症明顯束手無策,他得出去,自己去想法子。陳姨便說:“那我去問問醫生。”風瑾就住在封家開的醫院裏,醫生對他的病其實無能為力,不過是例行用藥罷了,見他要出院,自然不會挽留。出院的時候,陳姨非常體貼地給風瑾拿了一頂帶簾的帽子,可以將臉遮起來不受人注目。這是風瑾第一次出病房,也是第一次親眼去看這個世界,之前他忙於了解這個時代的信息,根本就沒想起來到外麵去看看。親眼目睹之後,他深切體會到變化之大,現代人都能建如此高的樓房了,隻是瞬息之間,便能上下數百尺的高樓。汽車是人工智能駕駛的,都不需要人去控製,隻要輸入目的地,它便會自動設計最佳路線,避過擁堵路段。風瑾坐在車後座上,望著被金屬充斥著的現代化都市,這一切在他自己那個時代是完全不敢想的,他們那個時代,金屬稀缺,隻用來做貨幣、武器和祭祀器皿等貴重物品。這個時代物資豐饒,科技發達,不管是速度、效率還是質量,都遠遠超出他生活的那個時代。這裏什麽都好,唯獨缺乏的就是溫度,人與人之間過於冷漠和功利,真心相待的人太少太少了,這一點令風瑾莫名地難受,他再也見不到師父和師兄,再也見不到親人,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麽陌生,他是這個時代的局外人。忽然,車子發出了尖銳的刹車聲,猛地往前一傾,安全氣囊彈了出來,將風瑾和陳姨都安全地包裹了起來。風瑾還沒反應過來,人工智能出聲:“已監測前方車輛發生故障,引起三車連環相撞,五名乘客受影響。本路段暫且禁止通行,等待交警疏通路段。”陳姨撥開氣囊,驚魂甫定地尖叫:“我的媽呀,撞車了!”撞車的就是他們的前車,三輛車撞在了一起,他們的車離事故車輛隻有不到半米的距離,後車離他們也不到一米,真是好險。自從人工智能驅車之後,車禍率大大降低,隻有人工智能出問題的時候,才有可能出車禍,而這種幾率是極少的,因為人工智能會進行自我檢測,及時提醒車主維護,所以一出車禍,通常也就是大事故。風瑾完全不明狀況,他就聽見有人受傷了,便下意識地推開車門,這動作他自己從未做過,隻有封瑾才做過。他剛下車,便聽見一個女子在哭喊:“救命啊,救命!快救救我爸爸!”風瑾下意識地奔跑過去,這完全是出於職業本能。呼救來自事故車輛中間那輛,受前後夾擊,這輛車損傷最為嚴重。很快也有人過來幫忙,將前車和後車挪開,將被困在中間車裏的父女解救出來。這輛車裏坐了一對父女,父親四五十歲的年紀,女兒看起來也就是十幾歲,她身上都是血,但是意識清醒,父親身上看不到傷口,但是已經昏迷了。女孩出來之後一直在哭:“爸爸,爸爸,你快醒醒,快救救我爸爸……”有人安慰她:“別擔心,已經打電話了,救護車馬上就到。”風瑾蹲下來,檢查了女孩身上的傷口,並沒有特別嚴重的,隻是有幾處玻璃劃傷,流了不少血,乍一看起來有點嚇人。而那位父親的情況則有點嚴重,身上沒有血,但是左胸肉眼可見凹下去了一塊,應該是撞斷了肋骨,傷到心髒了。有人說:“不行了,沒有呼吸了。”女孩聞言放聲大哭起來。風瑾給對方把脈,脈搏微弱得幾乎沒有了,翻看眼睛,瞳孔還沒有散。他迅速在對方身上的百會、人中、大陵、曲澤、湧泉等穴位上按壓起來,抬頭問圍觀的人:“請問誰帶有針,或者比較尖利的物件。”他現在身上什麽都沒有,想救人也困難。周圍人看見風瑾的動作,都很莫名其妙,這是在幹什麽,怎麽像古裝劇裏的把脈按摩。“要尖東西做什麽?”有人問。風瑾抬起頭:“他快不行了,我要給他放血。”他的帽子掉了下去,周圍人被他的臉嚇了一跳,不過大家都不是醫生,也沒別的辦法,一位女士說:“我這裏有個簪子,不知道行不行。”她將頭上的複古簪子拔了下來,遞了過來。風瑾看著尖銳的簪子,說:“誰有火?先燒一燒。”有人遞來一個打火機,風瑾囑咐女孩:“你先按壓他的百會穴。”“是哪兒?”女孩一臉眼淚和鼻涕,焦急地問。“這兒,稍微用點力。”風瑾示意給她看頭頂,將自己的手挪開,讓女孩按壓。他則迅速燒好簪子,簡略消毒,然後摸準對方頭頂的百會穴,手法穩健地刺下去。周圍的人都驚呼起來,這是做什麽,救人還是殺人?第三章 自救就連傷者的女兒都嚇了一跳,趕緊抓住他的胳膊:“你要做什麽?”“別動,我在救他。”風瑾嚴肅地看她一眼,女孩不知是被他的樣子嚇著了,還是從那眼神裏看出信任,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手。風瑾手上動作毫不遲疑,簪子畢竟不像針那麽尖利,受力點大,使用起來比較費勁,但他技術熟練,善於使用巧勁,還是順利地將百會穴的皮膚刺破了。暗紅的血從傷者頭頂滲出來,風瑾再次抓住了對方的手腕,感受到脈搏重新緩緩跳動起來,他長籲一口氣。傷者此時悠悠長出了一口氣,女孩伸手探了一下父親的鼻息,頓時又驚又喜,激動地說:“有呼吸了,爸,爸,你快醒醒!”風瑾攔住她:“別動他,讓他休息。”女孩淚流滿麵地看著風瑾:“謝謝你!”她此刻也不覺得他長得醜了,反而覺得他的眼睛特別漂亮。周圍的人都驚訝地說:“活過來啦?”“這是什麽原理?在頭頂放血也能救人,真是太神奇了。”雖然現在也有中西醫,但是沒聽說中西醫還會通過放血的辦法來救人。有人說:“看起來像是古裝片裏的中醫,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