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束可以說是在楊家上下寵溺中長大的,宅子裏孩子太多,周束絕對是得到關愛最多的那個。雖然他對楊洛很反感,但是對其他人必定是有感情的。  楊洛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楊流。    楊流早幾年把楊洛對周束無條件的寵愛看在眼裏,漸漸產生一種嫉妒和羨慕之間的感情,但是很快這種感情就消失了,因為周束對楊洛的表現。周束從不掩飾對楊洛露骨的厭惡,看到後來楊流都有些同情楊洛了,他有時候會在周束麵前說些楊洛的好話,什麽小叔多有生意的頭腦啦,武功多高啦,人長的都是罕見的英俊啦,但無論多健談多愛笑的周束,隻要提到楊洛就立刻沈下臉,沈默不語。  楊流為難的看著楊洛,“小叔,這個……這個不行的。”  楊洛氣急敗壞的拍著桌子站了起來,“這個不行,那哪個行!你瞅瞅你,平時跟束兒關係多好似的,連個人都留不住。”  楊流委屈又冤枉,“周束跟誰關係都很好呀。”  楊洛撇撇嘴,“那他還跟誰關係比較好?”  “就是跟誰都很好,周束跟誰都能玩到一塊去,又愛笑又愛說,誰都喜歡他,連我爹從外麵回來都願意給他帶禮物。”說到這楊流又開始可憐楊洛了,楊洛乃天之嬌子,讓一個小侄子可憐,這說出去都沒人知道,但事實的確如此,不隻楊流可憐他,學堂裏的學生和先生也都可憐他。  楊洛想到周束從來對他笑過,話也很少,每次見他都怒氣騰騰的,無論多喜歡的東西和吃的,隻要說是楊洛送的周束一定丟掉,楊洛隻好偷著把東西給周束娘,囑咐千萬別說是他給的。  明明人家一點不賣帳,楊洛還硬貼上去討好,如果不是楊家人都知道他不喜歡女孩子,還真會以為周束其實是他親兒呢。  “那你說怎麽辦,難道還真讓周束跟他爹去邊關嗎?邊關那是他能待的地方嗎!”  楊流唯唯諾諾道,“也沒什麽不好……”  楊洛眉毛都豎了起來,“什麽!”  楊流嚇著了,他對這個大他幾歲的小叔崇敬慣了,見他這樣生氣說不出的怕,慌著一股腦把想說的全說了,“周束他自己願意嘛,以前他就說要跟他爹一樣做從軍,師父和我們都知道,他突然說要走我們都舍不得,可是他自己願意的嘛!”  “不是你去你當然這麽說,邊關多哭啊,一年到頭都吃不上一頓肉,穿的都是剌死人的破布,天寒地凍還要打仗,一不小心命都沒了。”  “不會啦,姑父是將軍,有自己的住所,而且周束的本事您還不知道,算不上頂好逃跑還是綽綽有餘。”    楊洛知道楊流說的都是實話,可是他就是不願意聽,發脾氣把楊流給趕出去後,楊洛拿出懷裏那個溫熱的木牌,輕輕撫摸著,“周舸……我是不是也想要個孩子了……”    楊洛心情不好,一直都沒出屋,楊老太太也知道他鬧什麽別扭,也沒管他,自己和幾位長輩張羅著過年的事宜。  大年三十那夜,總家和分家都一起用晚餐,楊洛再不情願還是被請出了屋子。    吃飯的地方在楊家禮堂裏,那裏平時空著,隻有在吃年飯的時候給用來做飯廳。  楊家人口多,尤其是過年的時候長年在外的子孫也都回來團聚,一般的飯廳根本容不下。  楊洛他們在最裏麵那一桌,除了長輩就是楊家骨幹,女子和離不了母親的小孩在一邊,男子和周束他們那麽大的孩子在另一邊,中間空出好大一塊地方,用來表演。  說是表演,但因為是過年也沒請外麵的人來,就是自己家人自娛自樂,首先上場的就是上學堂的孩子,一起列隊打了一套拳。    楊老太太心情好,領著鼓掌,“好,好。”  一邊伺候的管家接過楊老太太拿的紅包,拿下去給孩子們發。  “謝太奶奶。”  “好,好。”  接著各個分家給楊老太太送新年禮物了,什麽珍珠翡翠瑪瑙,什麽字跡畫卷古董,小孩就背首詩,唱個歌,氣氛也算不錯。  楊洛心煩一個勁的喝酒,越喝越煩,看著坐在下麵的周束跟其他孩子大口吃菜,心裏更是煩。  終於忍不下去,拿起酒杯狠狠摔地上,“周束!出來!”    整個大廳一下子安靜了,周孝禮的目光還是粘在楊洛身上,而周束娘則在他跟兒子之間徘徊。  周束剛剛還滿臉笑意,聽到楊洛叫他,立刻皺起眉來,這表情在一個沒長開的孩子臉上,說不出的怪異。  楊洛看到周束表情變化,心裏的火一下子就竄的老高,踩著凳子踏在桌子,一下子飛到空出來那塊地來,“出來。”  周束坐在椅子上沒動,長輩們都看著他倆,要是以前周束再不情願也就聽話出去了,可是過完年他就要跟爹娘離開這個地方,沒必要再聽這混帳命令。    楊洛知道周束在想什麽,哼笑一聲,“你跟我學了多少年,卻連衣角都碰不著,還感大言不慚的說要從軍?笑話!出來再與我打一場!”  周束從小到大沒少被楊洛挑釁,不過第一次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周束有些坐不住,握著拳頭恨恨的看著楊洛。    楊流坐在別的桌上,心裏知道小叔是有心把周束留下,擔心的看著周束。  楊老太太狀似不在意的喝了口酒,沒有插言的意思,不是她不想,而是以她對楊洛的了解,即使她說了話他也不會聽,到不如什麽都不說的好。  周束娘明顯看不透這一層意思,她著急的看著老太太,又著急的看看兒子,站起來說,“洛弟,過了今天就新年了,還是不要打鬧了。”  楊洛連看都沒看她一眼,“誰準你這麽叫我的。”  周束娘臉一陣白一陣紅一陣黑,最後還是默默坐下。    楊洛很少這麽蠻橫,顯然他在生氣,而周束娘也知道楊洛是在氣他們要把周束帶走,忍著委屈和怒氣擔心的看向兒子。  “周束,出來!”  能讓楊家洛少三催四請的,恐怕這天下也就隻有周束這一人了。  不過周束不領情,還是不打算出去,周圍的孩子們見狀硬是拉著周束起來,“去嘛,洛叔要生氣。”  周束不情願的被他們推著也不說話,被推到哪走到哪,孩子也隻好一直推著他,直到離的楊洛很近了,孩子第一次看到楊洛如此怒氣騰騰的眼神,有些怕,不知是誰手上沒輕重推了周束重了點,周束一時沒防備,被推了個踉蹌差點摔倒。  楊洛反射性的想去接,突然寒光閃過眼,急忙後退閃開,可還是被周束拿出的匕首隔空劃了一下,雖然沒傷到皮膚,胸前的衣襟卻被劃開了。  周束立刻後跳,沒了剛才差點摔倒的無措,眼神集中的盯著楊洛的一舉一動。    這時候一塊暗紅偏黑的木牌從楊洛懷裏掉了出來,掉到地上,在大廳的燈光下赫然可見,那木牌上一道新的刀痕。  周束愣住了,這時候周束娘站起來突然大叫,“束兒!快跑!”  什麽?    等周束想動時已經晚了,楊洛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他麵前,周束反射的提刀想刺,可是楊洛的動作太快,周束隻覺得手腕一痛,匕首就離了手。  楊洛抓著周束的衣服一下就把他提離了地麵,周束隻覺得眼前發黑,喘不了氣,模糊中隻看到一雙眼眶泛紅的眼睛。  再不阻止就要人命了,楊老太太站起身大喝,“楊洛!”    楊洛另一手也加上,雙手把周束舉了起來,使勁往一邊一拋。  眼看周束就要摔到那邊的柱子上,這時候周孝禮和楊流都飛身把周束擋了下來,周孝禮把兒子抱在懷裏,小心檢查。  “怎麽樣?”  “沒事,昏過去而已。”  待兩人抬起頭時,楊洛和地上的木牌已經消失在大廳。    周束的確沒什麽事,除了一開始因為窒息而昏厥之外,並沒有受其他傷。  不過之後的幾場晚宴周束沒有參加,初三剛過,周束父母就收拾行李打算回京城。  楊老太太來看過周束一次,說了些場麵話,留了些補品就回去了,沒有提起楊洛。    到是周束的感覺有點微妙,因為自己前世的牌位給自己劃破,楊洛發怒所以把自己摔了出去。  這是個什麽樣的事件邏輯啊,周束想的頭大,不過有一點他再不想相信卻沒辦法否認,楊洛真的很珍惜周舸的牌位。  想到這裏周束心情就變的很複雜,還好爹娘因為擔心楊洛再來找麻煩,所以決定提早回京城。  隻要離開這裏,離開了楊洛,這種沈的壓不過氣的感覺就會消失了吧。    大年初四的早上,周束跟著爹娘給楊老太太請安,老太太嘮叨幾句保重便放行了。  沒有見到楊洛周束也不意外,但是總覺得有什麽事沒有做成,心裏不舒服。    周束上了馬車後,覺得困倦躺在娘的腿上想睡一會兒。也不知道是不是!轆的馬車顛簸的不舒服,周束又睡不著了,爬起來打開通風用的小窗,把頭探了出去。   “束兒,別這樣,快回來。”  周束嘴裏應著,可並沒有聽話的坐好。    天飄著細雪,馬車已經出了楊家的宅子,隔著薄薄的雪花看有一種悲涼之感。  周束在這裏生活了十一年,隻出過兩次門,一次是燈會,一次是趕集,這是第三次,而這一次的離開,應該沒有機會再回來了吧。    周束突然有些不舍得,想起大宅子裏的點點滴滴,歡聲笑語……還有,那個厚臉皮的混帳。  其實楊洛對的確他是好的,除了把他丟過湖裏,和上一次差點摔柱子上。  周束一直在用的匕首都是楊洛送的,雖然娘把匕首給周束的時候,沒有提過楊洛,但匕首外鑲嵌的寶石還是讓楊流一眼就認出是楊洛外出帶回來的。  還有周束一直用的外傷藥膏,娘哪裏能弄來這麽好的東西,還不是楊洛偷偷給的,剛開始周束不知道,但是都六年了,再不察覺就是傻子了。    周束抬起頭朝楊家宅子裏最高的一座樓看去。  圍欄處站著一個人,因為太遠還有雪的關係,周束已經看不清楚是誰了。  那樓雖然看風景很美,但是天這麽冷,高處更寒,已經很久沒有人上去了,何況是這麽早的時辰。  周束看著那個人影,胸腔內一陣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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