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了!長孫殿下在皺眉頭!快叫輔學大人來!不出幾日,荊鴻給磨練得什麽都會做了。太傅看著坐在下首,一邊恭聽他所教的聖賢書,一邊哄著綁在身前的小嬰孩的愛徒,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夏淵這個親生父親反倒清閑得很,坐在那兒洋洋灑灑地寫了篇《卻四國》,收著沒給太傅看,隻交上去一篇有點蹩腳的《秋賦》。荊鴻也寫了篇文章,可寫著寫著,吧嗒一滴口水滴在宣紙上,墨水暈開,字跡糊成一團。他低頭,就見夏瑜歪著腦袋看他寫字,口水還在順著臉頰往下滴。荊鴻無奈,停筆幫他擦去臉蛋上的口水,可筆還沒放下,夏瑜突然興奮起來,想要抱住他的手指拿來啃,結果小手碰到筆頭,染了一手的墨汁。小家夥猶自不覺,哼哼著到處亂揮,把墨汁蹭了荊鴻一臉。太傅實在看不下去了,收了太子的《秋賦》,讓荊鴻回頭補給他一篇文章,就打發他們走了。他不是沒數落過荊鴻帶孩子來上課的行為,問題是如果不讓他帶著,整個朝陽宮都不得安寧,課上到一半便會有人把哭嚎的孩子塞給荊鴻,不如就這樣隨他去,還省心點。走到小池塘邊,夏淵沾濕了巾帕,要給荊鴻擦擦臉上的墨汁,荊鴻下意識地避過,用手接過,道了聲謝。夏淵的目光微沉,隨即又換上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往前走了兩步,停下等他。荊鴻先給夏瑜擦了手,才顧上自己的臉。“荊鴻你看,結杏子了。”夏淵回轉身來,順手摘了個小杏子扔給他。“殿下!”眼瞅著杏子差點砸到夏瑜,荊鴻慌忙護住孩子頭臉。杏子落到他的手心裏,不偏不倚,不輕不重,顯然是料到他會去擋。“你嚐嚐。”夏淵笑著對他說。“殿下,這時候的杏子還很酸。”“是麽?我說是甜的。”“……”“你不敢吃?”夏淵湊近他,搶過他手裏的杏子嘎嘣一口,“那我先試試。”酸澀的果漿瞬間刺激了夏淵的舌頭,他感覺兩腮一陣抽痛,但愣是忍著,眉頭都沒動一下:“果然是甜的。”被咬開的杏子散發著青澀的香氣,荊鴻當然知道他是騙他的。夏淵吃掉了這一口,第二口又毫不猶豫地咬了下去,荊鴻哭笑不得,想勸他不要逞強,誰知夏淵竟驟然欺身堵住了他的嘴。猝不及防,荊鴻的口中被強行渡了一塊酸杏。夏淵趁他愣神,還伸出舌頭把杏子往裏推了推,退出來時,又在他的唇上輕輕掃過。“甜嗎?”他問。“……”荊鴻不答,那股酸澀的味道越來越厚重,直直滲進了他的心裏。“不是我要逼你,我隻是要告訴你,你不敢做的事,我都敢做。”夏淵仍舊笑著,像是在說這顆杏子。兩人靠得太近,壓迫到了睡得正香的夏瑜。夏瑜睜眼看著一左一右兩個人,打了個嗝,咧嘴笑起來。荊鴻收回目光,輕輕拍著孩子的背道:“殿下去看過太子妃了嗎?”夏淵有些漫不經心:“早先去看過了,她身體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近來有些煩躁,我讓她安心休息,不用為孩子的事勞神。”“殿下……”荊鴻欲言又止。“嗯?”“沒什麽……再過幾天,長孫殿下便要滿月了。”“是啊,該籌備一下滿月酒了,父皇和母後也說要來。”夏淵逗了逗兒子的口水袋,小孩兒很配合地嘟出亮晶晶的口水,夏淵眯著眼笑,“是時候好好慶祝下了。“滿月酒當日,荊鴻一直心神不寧,以至於夏淵找他下棋時都走了神。很難得地,夏淵居然贏了他一局。夏淵挑眉:“這是我第一次贏你,但是一點也不痛快,你怎麽了?”荊鴻收拾著棋盤道歉:“是臣的錯,今日朝陽宮人多,臣有些靜不下心來。”“罷了,一看就知道你心思不在下棋上,下次再來吧,我要正正經經地贏你一回。”“多謝殿下體諒。”忙裏偷閑的一局棋,就這麽不歡而散了。晚間,朝陽宮迎來了皇上皇後,還有二皇子三皇子一行人,好不熱鬧。皇長孫提前吃飽喝足,出場的時候出奇地乖巧安靜。聶詠姬因為還在調養期,不能見風,沒有出席,夏瑜是被夏淵親手抱出來的,一個月下來,他終於學會穩妥地抱孩子了。皇帝見到健康白嫩的小孫子,十分高興,原本有些灰暗病態的臉色也明朗起來,抱著細看了一會兒,直說這孩子像他,毫不介意夏瑜滴到他龍袍上的口水。酒宴上,皇帝喝了不少,但神誌還算清醒,賞了皇長孫好些厚禮的同時,也深諳不能厚此薄彼的道理,當著一眾內臣的麵道:“朕的皇兒個個都是出類拔萃的孩子,澤兒有謀,浩兒有勇,朕心甚慰……”他說這話的時候,不少人有意無意地瞟了夏淵一眼,其中不乏嘲諷和輕蔑,夏淵注意到了,卻是無動於衷。“如今長孫已誕,澤兒浩兒,你們也是要當叔叔的人了,朕借著你們侄兒的滿月之日,許你們王位,也好讓你們當個風風光光的王叔。”想來夏澤和夏浩事先給透過了口風,聽到這話,驚而不亂,躬身行禮:“多謝父皇。”皇帝道:“朕欲封澤兒為安慶王,浩兒為定嘉王,各賜京中府邸一座,過幾日在真央殿正式舉行封王儀式,你們可有異議?”“但憑父皇做主。”荊鴻靜靜看著這一幕,不禁感慨,華晉的君王雖不善戰,卻也是極睿智的,對於這三個兒子的安排,他想必頗費了一番心思——太子勢弱,卻是他最疼愛的孩子,如今又有了長孫,就算他萬般無能,長孫卻是新的希望,無形中把他的太子之位坐踏實了些。至於夏澤和夏浩這兩個孩子,他知他們有勇有謀,十分優秀,但終歸不想見他們與太子兄弟相殘,便在適當的時機允諾他們王位,安撫其心。而把他們安頓在京中,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既便於照拂,又能防患於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