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過去。


    等到太陽升起時,言知喬緩緩睜開眼睛。


    此刻殿內靜悄悄的,隻剩下她一個人,其餘人都去參加晨訓了。


    言知喬從蒲團上起身,先回房間洗漱一番,又換了身衣服後,才離開房間。


    正殿前方的廣場上,眾多弟子正在練習清風劍法。


    言知喬沒有光明正大出現在人前,而是找了個隱秘的角落偷看。


    放眼望去,她很快在人群中找到四位師兄師姐。


    隻有顧清衍不在。


    言知喬眸光微閃,很快提步去正殿找京墨真人。


    等京墨真人同意她入內,她這才發現原來顧清衍在殿中。


    隻不過…他是跪著的。


    那向來如青鬆般挺拔的脊背,此刻竟然有些彎曲,一向清冷的神情,也變得格外沉重。


    而當言知喬走到他身邊時,他又有些慌亂的移開視線。


    言知喬有些不明所以,看了顧清衍一眼,才抬頭看向京墨真人。


    “師尊,大師兄犯錯了?”


    京墨真人沒有回答言知喬,平靜的目光落在顧清衍身上。


    “你說,自己可有犯錯?”


    顧清衍仍舊低著頭,但清冷的臉上迅速閃過一絲羞愧。


    “弟子錯了。”


    “錯在何處?”


    隨著京墨真人追問的話音落下,殿內安靜了幾息,才再次響起顧清衍有些艱澀的嗓音。


    “弟子錯在心性不穩,肚量太小,還不思進取,不努力提升自己的修為就算了,反倒去嫉妒小師妹的天賦。”


    而小師妹…卻想著要幫他。


    雖然已經知道緣由,但言知喬還是做出聽的一愣一愣的樣子。


    末了,她像是有些不以為意的撓了撓臉。


    “這是什麽大問題嗎?”


    顧清衍:“???”


    相較於顧清衍猛的抬頭,一臉錯愕的看著言知喬,京墨真人就顯得淡定許多。


    他沒有說什麽,隻靜靜的看著兩個弟子。


    言知喬低頭跟顧清衍對上視線,那雙鹿眼依舊幹淨明亮,仿佛根本不介意他剛才說的話。


    “我這萬裏挑一的天賦,別說大師兄了,恐怕就連師尊都羨慕不已。”


    她露出滿臉的驕傲,毫不避諱的拉著京墨真人下水。


    對此,京墨真人沒有反駁。


    也就表明他默認了。


    見顧清衍怔住,言知喬隨意撩了下裙擺,然後在他身側盤腿坐下。


    “大師兄似乎很想讓自己變得完美,可世上真的有完美的人嗎?”


    “嫉妒也好,羨慕也罷,這都是很正常的情緒。”


    “還有大師兄說自己心性不穩,我反倒不這麽覺得,因為從始至終大師兄麵對我時最過分的舉動,也不過是訓斥我功利心太重,以及刻意疏遠。”


    “除此以外,你有做過任何對我不利的事嗎?又或者說,你有過想要對我使壞,希望我變成廢人的惡念嗎?”


    聽到前麵的一番話,顧清衍沒有太大反應。


    但等到言知喬提出疑問時,他驀地搖頭,態度十分堅決堅定。


    “從未。”


    這話不是在騙人,顧清衍自經曆那個夢境以後,不管心裏生出多少負麵情緒,他的念頭幾乎沒變過,都隻是在唾棄自己的無用,唾棄自己對言知喬的嫉妒。


    除此以外,他從沒想過要對言知喬不利。


    甚至就連“要是言知喬從沒出現過就好了”,這樣的想法都未曾有過。


    “那不就得了。”


    言知喬眨眨眼,一派認真之色。


    “大師兄的心性都已經堅定到如此地步了,怎麽還說不穩?”


    顧清衍動了動嘴,下意識想反駁。


    如果心性沉穩,他就不該生出嫉妒心,就應該像四位師弟師妹那樣保持平穩的心態。


    可惜言知喬沒有給機會,又掰著手指細數道。


    “至於肚量太小…大師兄分明是我見過最包容的人了,我在域海城偷盜城主府庫房那會兒,大師兄到最後不也沒有懲罰我嗎?如果換做師尊,肯定又會禁我足!”


    再次被拉踩的京墨真人:“???”


    他危險的眯了眯眼,語氣冷冷的打斷言知喬的話音。


    “偷盜城主府?此事為師怎麽從不知曉?”


    言知喬:“……”


    她背脊一僵,有些懵逼的看著對她的自爆行為感到不忍直視的顧清衍,輕軟的嗓音有些發虛。


    “大…大師兄,你沒將此事告訴師尊嗎?”


    本來顧清衍心中滿滿都是負能量,可因言知喬的突然自爆,當即隻剩下了無奈和頭疼。


    “你雖然犯了錯,但孟城主才是主要原因,看在這點的份上,我沒將此事告訴師尊。”


    這既是在對言知喬解釋,也是在對京墨真人解釋。


    說完,他又認真看著京墨真人,背脊大幅度彎曲下去,磕了一個頭。


    再直起身,他好似恢複成了往日那個沉穩可靠的大師兄。


    “師尊,都是弟子的錯,沒有保護好小師妹,導致她被人欺負,犯下此等錯誤在先,隱瞞此事在後,如果師尊要追責,還請責罰弟子,莫要再禁小師妹的足了。”


    京墨真人沒吭聲,帶著些許壓迫感的視線落在言知喬身上。


    原以為她會為自己辯解或者求情,誰知…


    她“哇”了一聲,“大哭”著往顧清衍懷裏撲去。


    “嗚嗚嗚,我就知道大師兄對我最好了。”


    顧清衍根本來不及反應,就感覺自己被言知喬用力抱住。


    那帶著淡淡馨香的纖細身軀落入懷中,讓他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小…小師妹…”


    再想起言知喬還是江辭淵心儀之人,他又試圖避嫌,想將言知喬推開。


    誰知言知喬就跟黏在他身上一樣,怎麽都不鬆手。


    原本沉重中又夾雜一些傷感的氛圍,在刹那間消散的一幹二淨。


    京墨真人嘴角微抽,露出跟顧清衍剛才同款的不忍直視。


    再看言知喬,假哭的她先嚎了一嗓子,接著便把頭死死埋在顧清衍的胸膛,一下一下“抽噎”著。


    “大師兄,你看…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你的肚量分明比師尊還大,一點也不小!”


    京墨真人:“???”


    萬萬沒想到,小徒兒居然還是個小戲精!


    而且她都犯錯了,居然還敢踩他這個當師尊的一腳,就不怕他真的懲罰她,繼續禁她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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