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旭向自己提出要求的那一刻起,言知喬就已經預料到如果之後沒有滿足他的要求,他會有怎樣的反應。


    所以此刻麵對他的破口大罵,她沒有半點意外,也沒有受驚。


    但江辭淵的反應極為迅速,一把將她往自己身後拽去,用自己頎長的身軀擋在她麵前。


    顏苓歡和鳳黎羽慢一步,但擋在了江辭淵前麵,同時一起沉聲質問道。


    “你想幹什麽?”


    奚時禮沒有擋,隻毫不客氣的用手裏的墨靈劍打開王旭的手。


    麵對王旭投來的怒視,他沒有半點忍讓退步。


    “我小師妹在進城那日就早已澄清過,她隻是長了一張相似的臉而已,並非神女,是你們這些人非要認定她是。”


    “你祖母這事,她本來可以不管,無奈她本性善良,願意出手相助,可你這是什麽態度?我告訴你,告訴你們,我小師妹不欠你們什麽,你們若想以此來為難她,辱罵她,別怪我不客氣。”


    墨靈劍沒有出鞘,但隨著奚時禮極有氣勢的往王旭麵前一橫,撲麵而來的殺意將所有人逼的背脊一涼,下意識往後退開些距離。


    奚時禮那張娃娃臉很有欺騙性,但並不代表他嚴肅時不會給人造成壓迫感。


    王旭被他嚇住,但想起這麽多年來全家人的虔誠供奉,還有言知喬與喬娘娘幾乎一模一樣的容顏和性格,又壯著膽子反駁道。


    “不…不可能!她肯定是喬娘娘!你們就是不想救我祖母,所以才否認她的身份!”


    他這般固執己見的話,聽的言知喬十分無語。


    本就不多的耐心,此刻也消耗的幹幹淨淨。


    不等奚時禮繼續開口維護她,言知喬就從大家身邊繞過,往前麵一站。


    迎著眾人投來的各色各樣的目光,她揭下白狐麵具,露出那張聖潔但冷漠的容顏。


    她眸色沉沉,滿含危險,眼簾微掀,充滿壓迫感的目光就落在眾人臉上。


    “我再說一次,我不是神女,信或不信都隨你們,你的祖母我救不了,但如果你不希望她灰飛煙滅,我可以幫她超度,送她去投胎轉世。”


    “你…”


    王旭不服氣,還想爭辯,可言知喬討厭跟人起口舌之爭,這完全就是在浪費她的時間。


    下馬車前,言知喬隨手將傳記拿在手中。


    此刻手一揚,傳記的封麵映入大家眼簾。


    “這裏麵有記載,神女曾屠殺過幾十萬人,我不是她,不愛殺人,但並不意味著我就能忍氣吞聲,如果你再敢衝我大放厥詞,別說救你的祖母,我會直接送你跟她團聚,讓你也嚐嚐靈體力量消耗殆盡,最後落得灰飛煙滅的滋味。”


    旁邊四人:“……”


    雖然知道言知喬在嚇唬人,但這話未免太狠了點。


    而對麵的眾人,無疑被言知喬這話嚇得不輕。


    王旭則在刹那間清醒過來。


    如果言知喬是喬娘娘,以她的雷霆手段,絕對不會因一點香火供奉就忍讓他的不敬。


    他要是再不識趣,隻會增加書中記載的被屠殺的數字。


    但如果言知喬真的不是喬娘娘…


    那她就是無辜的人,更不應該承受他的怒火。


    不過兩種可能,王旭還是更傾向相信言知喬是神女。


    原因很簡單,第一,他不認為世界上能有普通人會跟高高在上的神女長得一模一樣,連脾性也跟書中記載的差不多。


    第二,縱使再不願麵對現實,可他心裏卻是很清楚,如今的晟國早已變得不正常。


    神明肩負著維護世間秩序的責任,必然不會對晟國的情況視而不見。


    言知喬的出現,恰恰也證明了神明要將這一切錯誤撥亂反正。


    可祖母…


    他不想失去從小時候起就特別疼愛他的祖母。


    王旭鼻子一酸,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次滾落下來,雙腿好像也失了力氣,居然就這麽直愣愣的跌坐在地上。


    疼意傳來,他好像找到了宣泄的借口,當即放聲痛哭。


    好好的一個大男人,愣是哭的像個小孩兒。


    言知喬:“……”


    眾人:“……”


    就在這時,一道年邁孱弱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那老人已經白發蒼蒼,佝僂瘦小的身軀看上去還沒有王旭八歲的兒子高。


    她滿是褶皺的手抬起,艱難撐在門框上,渾濁的目光看著院子裏眾人。


    “旭兒…”


    隻是輕輕叫一聲,就好像花費了她全部的力氣。


    恰逢一陣涼風吹過,不能受涼的老人家當即重重的咳嗽起來。


    “咳咳咳…”


    那架勢,好似下一秒就會將肺咳出來。


    原本還在哭的王旭聽到這動靜,連忙爬起來,一邊用袖子胡亂擦去眼淚,一邊疾步朝老人家衝過去。


    “祖母,你怎麽出來了?你不能受涼,快回去歇著。”


    他說著就要攙扶祖母回房休息,不料卻被她反手握住手背,劇烈咳嗽的同時,又倔強的用力搖頭表示自己不進去。


    無奈,王旭隻能幫她拍背順氣。


    其餘人見狀,聚集在一起幫忙擋住風。


    等好不容易咳嗽止住,老人家蒼白的臉色變得有些青白。


    她抬起頭,用更加虛弱的語氣說道。


    “旭兒,受陛下庇佑,祖母能看到你娶妻生子,看到登兒出生,且長得如此康健,已經很心滿意足了,祖母這些年受了太多苦,也連累你們跟著操心,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解脫,就讓祖母安心走吧。”


    “不,不,不…”


    王旭連連搖頭,不舍的淚水再次滾落下來。


    下一刻,他跪倒在祖母麵前,苦苦哀求道。


    “祖母,您答應過我的,您還要看著登兒長大,看著他娶妻生子,您說過,人不可言而無信,您不能不遵守承諾。”


    “唉。”


    老人家歎息一聲,像老樹皮般皺巴巴的手落在王旭的頭頂。


    “旭兒,你是個孝順的孩子,難道你真想看著祖母灰飛煙滅,再也不能輪回投胎嗎?”


    這話帶了點道德綁架的意味,但卻比之前的話更有用。


    王旭一愣,眼淚珠子成串滾落。


    原本直挺的背脊好像被壓了一座無形的大山,緩緩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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