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


    別墅後方的花園裏,貓身狐尾的小妖怪閉著雙眸蹲坐在蒲團上,渾身上下被一團危險的紅光包裹著。


    在她對麵,身材高大健壯的男人好似等比例長大一般,那張帥臉沒有發生太大變化,氣質也是一如既往地沉穩。


    他靜坐在另一張蒲團上,掌心浮現著白光,目光則一直落在小妖怪身上,大有一種在旁邊護法的意思。


    直到小妖怪身體周遭出現旋渦,逐漸將紅光全部吞噬,他嚴肅的神情才稍微放鬆下來。


    又等了片刻,小妖怪緩緩睜開眼睛。


    二者對上視線,男人淡聲開口。


    “你的靈魂是最純淨的魔靈,而這具先天靈體是專門用來壓製靈魂的,那女人妄圖使用妖血將你的身體‘汙染’,又強行提出你的靈魂去訓練,試圖讓你衝破肉身的束縛。”


    “如今你雖將妖血全部煉化,實力大增,但還沒有修煉靈力,無法讓體內的妖力和魔氣達成平衡,往後要想出手,仍舊會麵臨生命危險。”


    小妖怪聽著男人的話,除了眼裏滿是漠然以外,再無別的反應。


    見狀,男人冷漠的神情有了一絲裂痕。


    他突然傾身過去,將巴掌大小的小妖怪捧在掌心裏,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質問道。


    “這麽多年來,她不僅從未愛過你,還一直讓你處在死亡邊緣,你不打算報複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執著的留在她身邊?”


    話落,他掌心的肌膚被利爪狠狠撓破,刺目的鮮血很快順著指縫滴落下來。


    小妖怪身體一輕,往後飄去。


    一陣紅光閃過,一個穿著淡粉色長裙的少女赤腳站在地上。


    ——她的臉不再模糊。


    男人的瞳孔裏,迅速倒映出一張聖潔美好,但神色冰冷的絕美容顏。


    少女直勾勾的與他對視著,深幽的鹿眼裏帶著滿滿的壓迫感。


    “雖然你救過我很多次,但還沒資格幹預我的事。”


    “喬喬!那女人就是瘋子,她的眼裏和心裏都隻有她的丈夫,而你…”


    男人有些怒不可遏的開口,試圖讓言知喬認清現實。


    可是還沒等他將剩下的話說完,原本隔著一定距離的少女突然瞬移到他麵前,修長柔軟的右手毫不留情的掐在他的脖頸上。


    二人有著身高差,言知喬看他還得微抬下巴,但自她身上散發出的氣勢完全將對方碾壓。


    她微偏頭,那陰鬱病態的目光仿佛籠罩著無法逾越的黑暗。


    任誰看見,都會忍不住驚出一身冷汗。


    “說夠了嗎?”


    輕軟的嗓音夾雜著狂風暴雨,似乎在下一秒就會將男人淹沒撕碎。


    麵對如此危險的言知喬,男人意外的沒有感到害怕和恐懼。


    即使掐在他脖子上的手用了極重的力道,還在不斷收緊著,他的神情和臉色也都沒有發生變化。


    很顯然,言知喬這點手段無法傷到他。


    但他又沒有掙脫開言知喬的手,任由她掐著自己撒氣。


    就在這時,一道平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喬喬。”


    成熟的女聲十分冷淡的喚道,卻讓言知喬倏地甩開男人。


    她就跟會變臉似的,前一刻的陰鬱危險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如稚童般單純可愛的模樣,然後快步朝女人衝去。


    “媽媽~”


    言知喬用一種乳燕投林的親昵姿態徑直撲進女人懷裏,將她緊緊抱住。


    “媽媽,這次你足足走了一個月,我好想你。”


    以往小丫頭熱情的撲過去抱住女人,試圖跟她親近時,女人都會毫不猶豫的將她推開。


    但這一次她沒有,緩緩抬起右手撫摸上言知喬柔軟的臉頰。


    言知喬明顯一愣,有些驚訝的抬頭看著她,喃喃喚道。


    “媽媽?”


    母女倆的容貌並不像。


    女人也擁有著一張絕色容顏,但神情十分疏離冷淡。


    經過時間的洗禮,她身上有一種成熟女人才會有的穩重,很容易讓人感到心安。


    可那雙看似多情的桃花眼裏始終帶著一種空洞麻木,仿佛這世間一切從未真正入過她的眼。


    ——包括懷中的親生女兒。


    母女倆親密相擁的畫麵落在男人眼中,他不僅沒感覺溫馨,神情反倒越發的冷漠。


    但他沒有再去勸說言知喬,而是用充滿警告的眼神看著女人。


    “言棠…”


    女人,也就是言棠,很隨意的掀起眼簾看他一眼。


    “你若不想看到她被我利用,以前就該將她牢牢看好。”


    她語氣平淡,但說起話來絲毫不客氣,更不在意言知喬就在她的懷裏,將她的話全聽了去。


    “你…”


    男人有一瞬間語塞,等想再說話時,言棠已經收回視線,不再搭理他。


    感受到言知喬望向自己的灼灼目光,言棠低頭與那雙明亮又飽含依戀的鹿眼對視了一秒。


    濃密的睫毛微顫,緊接著她移開了視線。


    言知喬的身材雖然比同齡人瘦弱,但個子並不矮。


    母女倆站在一起,個頭差不多高。


    但在言棠麵前,言知喬總是將姿態放的很低,露出一種仰視,極度依賴的模樣。


    可就是如此堪稱卑微的架勢,從未換來過言棠的心軟。


    此時此刻,言棠微不可察的深呼吸一口氣,視線重新移回來,卻隻落在言知喬左眼角下的淚痣上。


    “喬喬,還記得媽媽的心願嗎?”


    言知喬配合的點了點頭。


    “記得,媽媽希望喬喬努力修煉變強大,然後找機會複活爸爸。”


    破天荒的,言棠那張冰冷的臉上露出一抹讚賞的笑。


    “對,如今你的實力已經足夠強大,你是否願意幫媽媽實現心願?”


    言知喬怔怔的看著言棠露出的笑容,好似看到某種奇景般,漆黑的瞳孔無聲顫抖著。


    沒能立刻得到回答,言棠臉上的笑容微斂。


    “嗯?”


    帶著質疑的語氣詞,讓回過神的言知喬連忙用力點頭。


    “願意。”


    話落,那張冰冷的容顏上展露出略顯僵硬,但勉強稱得上溫柔的笑容。


    “我的喬喬真乖。”


    …………


    天又亮了,殿內卻昏暗一片。


    言知喬緩緩睜開空洞的雙眼,沒有焦點的目光看著虛空中的某一處。


    ——她用這十幾夜的夢,憶起了往昔十多年,終於認清了媽媽不愛她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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