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轉眼就到了中秋。


    舉宮上下掛起彩燈、桂枝,這一日凡五品以上在京官員、宗室、勳貴皆入宮赴宴。


    謝珝真父親沒能撈到官位,因而並不在受邀之列,她母親得了皇帝賜下的誥命,正好借此機會入宮謝恩......謝珝真今晨醒來後,便打起了十二萬分的小心,吩咐春分親自帶著人去外命婦入宮的西南門處接謝母。


    “接到了人直接往壽寧宮走,路上不管遇到什麽都別太搭理。”謝珝真囑咐道,宮中設宴,各處的宮人都動了起來,這種時候若是有人有心要做些什麽,是十分難以查證的。


    她梳起高高的發髻,往上頭簪一隻口中銜珠,尾羽上鑲嵌鮮紅寶石的偏鳳。


    本朝對內外命婦的衣飾規格十分寬鬆,除了一些特定的龍鳳紋樣獨屬於帝後所用之外,就隻對各級命婦頭上的花鈿、鳳鳥簪釵有嚴格的規定。


    謝珝真是從四品的才人,已經可以用金底紅寶的華勝,隻是數量不可以超過四個,若佩戴鳳鳥簪釵,也隻可以使用偏鳳,尾羽數量不可超過七尾。


    金鳳、寶石、珍珠、宛如鮮活的絨花......謝珝真從妝匣裏盡心地挑選出最珍貴精致的幾樣首飾佩戴在身上:“即便是遇到位份比我高的嬪妃,除卻四妃與皇後娘娘之外,也都不用過多理會,若隻是見了宮人,不見本尊,更是沒必要搭理。”


    春分一句一句地應下:“請娘子放心,奴婢必定會將夫人一絲不損地護送回來。”


    “你辦事我是放心的,不過你也沒必要太緊張,這種重要日子裏,大多有腦子的,不會直接在明麵上出手針對我母親。”謝珝真看著春分緊繃的小臉,還是忍不住寬慰了兩句。


    說倒是說宮裏有腦子的人不會在這種大日子直咧咧地針對自己,但奈何......謝珝真一圈看下來,似乎皇帝的後宮裏沒長腦子的美人更多些。


    不過也怪不得皇帝,換作謝珝真自個兒,也覺得美人蠢笨些更好糊弄,畢竟再蠢的美人,也不會衝著皇帝伸爪子......可惜的是謝珝真並不是皇帝,而是美人們的情敵,所以她就隻能盡量提前做好防備了。


    春分離開之後,小喜躡手躡腳地進來,在夏至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麽,謝珝真忙著給自己上妝,隻稍微分了點心神給她們。


    就見夏至快步上前道:“娘子,蕙珠又出去了。”


    看著包銀鏡子中妝容豔麗嫵媚的自己,謝珝真提起小巧的點妝筆在胭脂盒中沾了沾,專心致誌地在眉間勾勒出一朵妖冶的蓮花:“繼續盯著,就曉得那姓錢的不安分。”


    她已經連續有三天夢到錢順儀了,每一次,錢順儀都帶著個穿皇子服飾的男孩兒,母子倆很是歡喜融融的模樣,在一處稍顯陌生的宮室裏玩耍遊戲,就好像是——專門給謝珝真看的一樣。


    謝珝真卻隻覺得晦氣,自個兒又不缺兒子,更別說肚子裏還揣著個寶貝閨女,怎麽想都不至於夢見錢順儀帶孩子吧?


    就算是錢順儀想要兒子想要瘋了,那關自己什麽事?


    謝珝真第二天晚上依舊夢到錢順儀和小皇子的時候,堅持頭天早上醒來時她自己的看法——都說夢境與現實是相反的,錢順儀隻怕這輩子都要膝下空虛了。


    但當她第三天也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甚至場景更加清楚幾分的夢時,謝珝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難道是上天示警,錢順儀後頭當真生了一個兒子,而那兒子就是自家寶貝閨女登基路上的最大阻礙!錢順儀就是皇帝的那個小透明真愛?!


    仔細琢磨琢磨,錢順儀的天生的妖妃相貌,嫵媚風流,是皇帝會喜歡的那款;隻可惜年紀稍微大些,又刻板守舊,硬生生叫她看起來比真實年紀還要老上幾歲,不通文墨,詩書才情也無半分,一開口就是女子要本分巴拉巴拉,連皇帝這麽在女色上不挑剔的都覺得她無趣又惹人煩。


    謝珝真轉念想了想,又覺得錢順儀透明是透明了點,但出身不算透明啊,錢家人多科舉出仕,雖位置最高也就在五、六品左右徘徊,但他們人多啊!


    而且錢家也是從前朝苟延殘喘至今的世家豪門,又一向很懂眼色,知道該往哪邊倒,因此在大盛開國皇帝肅清世家豪族時,他們雖然也挨了削,但到底還是有底蘊留存,在“世家圈子”裏,也算得上是最高那層了。


    這幾個夢實在太過於莫名其妙了,謝珝真想了又想,琢磨了又琢磨,最後還是開始懷疑起錢順儀是不是也得了係統了。


    或許,這回是個能叫人做怪夢的係統?


    已經見過好幾個係統的謝珝真忍不住要說一句“雞肋”。


    劉小儀的係統似乎能讓她影響人的情緒,沈小儀更加逆天,能叫人平地倒黴,錢順儀......叫人做夢她有皇子?


    而且讓自己做夢算個什麽事兒呀?


    謝珝真很想把那女子的腦殼撬開看看,裏頭到底是不是裝滿了水,假如是她得到了這個係統,那肯定頭一個對著皇帝用,夢裏夢外都要勾得皇帝對自己欲罷不能,讓他把能縱容自己的底線範圍一降再降。


    而不是去莫名其妙地叫一個與自己爭寵的妃子夢見自己在帶孩子。


    謝珝真並不知道錢順儀其實一開始也是把目標定了皇帝的,奈何係統能量不夠,而她又不願意屈就趙才人,於是便隻剩下身懷有孕,叫錢順儀嫉妒得兩眼發紅的謝珝真了。


    原本這係統若是用在與她距離更近的趙才人身上,是能在夢境裏加上對話的,可惜工具到底是拗不過使用它的人,錢順儀那僵化的腦子選擇一意孤行,才有了謝珝真這三晚不明其意的乏味夢境。


    點好眉心的蓮花,謝珝真滿意地看向鏡中的自己,因為有孕,她今日並未敷粉,隻用了些自己做的沒氣味的胭脂,但縱使隻是這樣簡單的畫過,鏡中的女子依舊是一副容光四照,豔麗無雙的模樣,半點也瞧不出孕育子嗣的疲憊。


    謝珝真很滿意自己的狀態,本身她的體質就極好,懷了孩子也隻是輕微嗜睡外加口味挑剔而已,她今日這般鄭重的打扮,當然也不是為了在中秋宮宴上出風頭,而是想要讓母親知道。


    自己入宮之後,也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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