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章宮鬧騰了整整一個晚上,最後劉淑儀不得不把賈嬤嬤等舊人尋回來,繼續伺候哭鬧不止地尋人的四公主才收場。


    而也因為這番鬧騰,才剛剛拉回皇帝不少心意的劉淑儀又被冷落了一陣子,後來靠著在夜裏扮成嫦娥模樣迎著冷風起舞,才又把皇帝給哄開心了。


    雖然現在天氣已經暖和了,但夜裏一吹風還是冷得很,謝珝真聽完這段八卦,又忍不住佩服起劉淑儀來,能爭寵也是她的本事,若她沒與自家阿圓妹妹隔著深仇大恨,為人也沒那麽討厭的話——謝珝真想,自己或許會忍不住去撩撥撩撥,看看能不能勾搭一下,就算勾搭不了,逗一逗也會很有意思的。


    這些天皇帝一邊忙著給春闈的諸多事宜收尾,一邊就享受著後宮裏隨春天同來的百花爭豔。


    當然也沒忘記依約常常到壽寧宮來探望元君。


    謝珝真這段時間專心養育孩子,調養身體,每次皇帝來壽寧宮留宿,都是三個人同睡一張大床,即便皇帝心裏癢癢想與愛妃做些什麽,也沒那個臉直說要把女兒抱走。


    又是一個父女倆大眼瞪著小眼的晚上。


    珠串的門簾被謝珝真用手撥分開來,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皇帝抱著女兒,抬起了頭去看一身素淡道袍打扮的謝珝真:“你這些日子,還是每晚都上香祝禱?”


    謝珝真開了壽寧宮的一座小佛堂,然後把它改建一番,供上了聖母娘娘的神位,看似是成了聖母娘娘的忠實信徒,實則每晚入睡前都在腦子裏叨叨著向世界意識討要仙法。


    她還沒能得到世界意識的回應,也不敢直接取了劉淑儀現有的功法來用——那畢竟是主神出品,誰曉得會不會藏著什麽陷阱,小心些總沒錯的。


    若謝珝真沒第二條路可選的話,那她大概就會冒險直接搶劉淑儀的用了,可她現在還沒到無路可選的時候,雖然天道已經消散,但世界還沒毀滅呢。


    “先前瞧四公主病那一場,臣妾心裏可是真給嚇著了,就怕咱們元君有個好歹......她就算來曆不凡,如今也隻是我的女兒罷了,不過到底她來曆不凡,旁的神仙臣妾也不曉得該不該拜,也就隻能多多求聖母娘娘庇佑元君了。”謝珝真褪下道袍,仔細洗漱過後,才躺在了床上。


    皇帝盯著她的每一個動作,又看了眼懷裏昏昏欲睡的小女兒:“朕生下來就是乳母嬤嬤們晚上陪著睡的。”


    他生母位卑,又因病早逝,真論起感情來,還不及與胡太後的深厚。


    不過謝珝真也不能直喇喇地說他那是沒娘可陪,於是斜覷著皇帝:“陛下若是覺得臣妾有了女兒便不重視你了,你盡管去找旁人去啊,劉淑儀、張美人什麽的,可都把您放在頭一個呢。”


    皇帝一聽,臉都黑了。


    這兩個。


    一個苛待過女兒,後來雖然改正,但又太過溺愛,一樣是害了孩子;另一個懷了身子也還是滿心的爭寵,不肯消停。


    再看一眼把女兒眼珠子一樣愛護著,但除了不肯在這段時間和自己共枕之外,其他地方也沒一處不合自己心意的女子,皇帝歎氣:“朕也隻是隨口說說而已,你瞧,咱們小元君多喜歡父皇啊,對不對?”


    他十分溫柔賢惠地哄了哄懷裏的女兒,已經開始犯困的小公主一巴掌拍在這擾人清夢的親爹下巴上。


    皇帝也不覺得冒犯,反而認為閨女小小年紀就能拍出這麽重的巴掌,身體健康得讓他欣喜不已。


    謝珝真白了他一眼,走過來把元君抱到裏側,輕拍幾下便把本就犯困的女兒哄睡著了,之後又轉過身來指使皇帝將床帳放下,輕聲道:“臣妾的母親昨兒送信來說,大兄他這科考上進士了,您沒給他開後門吧?”


    皇帝一揚眉:“怎麽想你夫君和兄長的?”


    “我大兄他雖然愛讀書,可正經文章寫得那是無趣得很。”謝珝真才不怕他假裝出來的慍怒,“我的好陛下呀,我也不過是怕有人說他是因著裙帶關係才......反而對陛下的清名有汙呢。”


    “這你大可放心,內兄文章的確是寫得平直了些,但他功底紮實,也有自己的見解,不過是不善修辭,沒旁人那麽花團錦簇罷了。”皇帝安慰道。


    謝景榮學問是有的,但為人過於板正了,雖不至迂腐,但.......怎麽說呢,在皇帝看來,那是個很適合做孤臣禦史的厚道人。


    不過若真叫他去當了禦史,那肯定是要得罪人 。


    本著不令愛妃憂心兄長的好意,皇帝把謝景榮丟去翰林院的書庫,修書去了。


    謝珝真也對皇帝的這個安排很是滿意。


    她很清楚自家哥哥那脾性,真與官場裏的老油子們碰到一起,隻怕是要被對方連骨帶皮吃個幹淨,還不如叫他去與他最喜愛的書本為伴。


    “母親來信時還說了,侯府也快要修建完畢,臣妾想著......曇奴身份到底不同,不好真叫他在宮中長大,不如幹脆叫他這個永嘉侯,住到自己的府邸裏頭去吧。”謝珝真沒提先前皇帝說過,會在永嘉侯府修建好之後帶她出宮回門的承諾。


    而皇帝已經自然而然地想了起來:“你舍得?”


    “留在宮裏,我還得照看元君呢,怕是看顧不過來,放到侯府裏頭,一來叫他姥姥照顧,二來嘛,不還有陛下也派了王成公公幾個去守著呢麽?”


    如今的永嘉侯府,依舊隻是皇帝權力的衍生。


    謝珝真在向權利的源頭表達臣服的同時,也暗暗存了些自己的心思。


    永嘉侯府如今大多是皇帝派去的人,也有謝母這段時間尋來的身世清白之人。


    而謝珝真也相信,謝意早慧又明事理,也有母親的教育和引導......雖然這麽對他可能殘忍了些,但這孩子會在永嘉侯府裏得到一般人所不能有的曆練。


    他的身世,他的經曆,他的親人,注定了他不能過於天真。


    若是拋棄天真能讓孩子好好地在這京都權力場的暗湧中生存下去,那謝珝真也不介意來做這惡人。


    而且永嘉侯府距離皇宮很近,哪怕他出去住了,母子倆也可以常常相見,謝珝真能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最大程度地保證不讓謝意長歪。


    “他既然也喚我一聲父皇,朕自然會為顯明護好了他。”皇帝眉眼彎彎,溫柔道,“等元君再大些,帶你們娘幾個,一起回門。”


    微弱的燭光透過床帳,謝珝真湊過去,抬頭輕輕碰了一下皇帝的鼻尖:“睡吧阿曄。”


    淡淡的檀香撲麵而來,帶著女子稍高的體溫,這個舉動和舊日私宅裏廝混時的愛稱讓花叢老手的皇帝竟然忍不住雙頰發燙,因這一下親昵的觸碰而失眠半夜。


    可惜那薄情人隻肯親近自己這一下,就十分絕情地轉身抱著女兒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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