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情者看來,鄧賢妃不過是很認真地回答了謝珝真提出的疑問而已,但落在知其本來麵目的有心人眼中,鄧賢妃的一言一行,都飽含了深意——起碼在謝珝真看來是這樣子的。


    而由謝珝真與鄧賢妃的這段對話之中,猛然發現了自己的布局可能存在很大紕漏的劉淑儀,麵上不曾露出半點慌亂。


    沒關係......就算不能把沈庶人瘋癲之事徹底按在許美人身上也無妨,反正自己今天最主要的目的,是揭穿許美人欺上瞞下,故意用流產布局,惡意陷害......隻要把芳菲幾個涉案之人提上來審問即可。


    這兩項罪名隻要能有一個被砸實即可令許美人落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與許美人待她的心思一樣,劉淑儀也是生怕今日之局不能一舉把許美人徹底按死。


    這對血緣上的姐妹,實際上的仇敵,都因著一段段溝壑暗淵般的仇恨,早早就盯上了對方的性命。


    在鄧賢妃解釋完宮女遺物的去處之後。


    皇後便派了高升帶人去宮女所的佛堂裏尋找,而另一邊,兩個涉事宮嬪的婢女和女官們也都被帶了上來。


    劉淑儀這一邊,自然是芳菲,和那個被她抓住曾往花瓶水中“下藥”的小宮人,這小宮人名叫桂香,她看上去麵容很是憔悴,臉色也非常不好,透著一股子病氣;而芳菲則隻是臉上微微泛白而已。


    她的姐姐嘉琦,還有雙宜都跪在另一側,這兩個也都是雙頰泛白的模樣,嘉琦垂著腦袋,雙目緊盯地麵,也不曾看過就跪在旁邊的親妹妹一眼;而雙宜則是目露凶光地一直盯著嘉琦,似乎想不明白為何她會突然背叛。


    “芳菲是吧。”皇帝臉上沒有表情地看了一眼李宗,然後也不問他先前是否有審訊出什麽來,而是直接點著跪在最前頭的芳菲道,“將許美人打算如何設計劉淑儀的經過全都說一遍吧。”


    他麵上無悲無喜,而是透著濃濃的厭倦疲憊,或許還有些對於寵妃失去了皇嗣的憂傷。


    謝珝真一直看著他,試圖從這男人細微的表情,和晦暗不明的雙眼裏,尋找出他夾雜在無數虛假之中的真實心緒。


    芳菲磕了一個頭,然後便伏在地上聲音輕柔地訴說起來。


    “家姐與奴婢幾年前也曾在延章宮裏做過掃撒的活計,後來因為年歲長了,便被調到別處去,許美人她......每個從延章宮裏出去的宮人,許美人都私底下接觸過,這是奴婢和姐姐後來問過旁人才知道的,不止咱們,美人她對延章宮的宮人都很關心......”


    她說得有些含糊,但意思卻表達得很清楚——許美人在私底下收買延章宮宮人,已經有很長時間,而且撒網範圍極廣。


    “再到後來,姐姐便被調往玉春居裏。”芳菲說著,輕輕轉頭看了一眼嘉琦,“姐姐身子想來有些孱弱,許美人雖將她調到身邊,似乎十分看重,但其實總叫姐姐做那些最耗費心力的事情,日以夜繼地暗中磋磨。”


    “以此......以此來威脅奴婢,讓奴婢偷學淑儀娘娘的刺繡針法,用相同的材料仿製出許美人她常用的一個香囊,再往香囊裏頭裝上傷胎的寒物,等她,等她腹中的胎兒再也沒法繼續保住之後,尋個時機將此事暴露出來,以製造出是淑儀娘娘暗害於她的假象!”


    隨即,嘉琦也開始附和著確認了芳菲的說法。


    “陛下,您都聽見了......”劉淑儀適時地嗚咽起來,“想必是她自個兒體質太差,懷不住孩子,但好歹母子一場,怎麽就這麽狠心,這麽歹毒,竟能拿孩子當陷害臣妾的工具使呢?”


    她兀自委屈著,皇帝卻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並沒接話。


    這個舉動讓劉淑儀的表演不由頓住,很快,她抬起手用擦淚的動作掩蓋自己的錯愕。


    “你所說的這些,可有物證?”皇後開口問道。


    她病重的時候,是許美人獻了藥,才將將被從死亡邊緣拉回來,先前之所以不開口,正是因為此案中又有秘藥現影,未免叫皇帝由許美人所獻之藥,聯想到那前朝秘藥上,加重懷疑判斷失誤,皇後才一直閉口不言。


    隻是見芳菲說得有板有眼,皇帝的臉色愈發凝重,皇後才忍不住開口詢問——她並不認為後宮中的女子個個真如表現出來的那麽純良美好,但豁出腹中胎兒去算計旁人這事,實在是有些超出皇後的底線了。


    許是因為曾見過許美人為母哭訴的模樣,後又受了她一藥之恩情,皇後下意識便不願意相信芳菲姐妹二人所言為真。


    “回娘娘話。”嘉琦恭敬道,“那香囊,就在許美人身上,隻需取來一看便知。”


    她聲音稍微有些顫抖。


    而雙宜卻冷哼一聲:“是啊,隻需取來一看便能知曉真相如何了!”


    “放肆!”劉淑儀倒豎起了雙眉,“主子未曾準你開口,你這婢子真是好不知禮,果真什麽樣的人養什麽樣的狗!”


    眼看著局麵慢慢朝自己所期望的方向發展,劉淑儀隻要一想到自己母親的大仇即將得報,心情就忍不住地開始激動起來。


    如今見雙宜如此嘴硬,又想起她原是劉家的婢子,卻背叛真正的主子轉投那庶孽,便忍不住開口斥責。


    “淑儀娘娘說的對,這家養的狗啊,便是再裝模作樣,也本性難移,一遇上事兒呀,就都露出本性來了。”謝珝真一張嘴就嗆了劉淑儀一句。


    這段時間一直心態清高,模仿那些出塵女仙樣子的劉淑儀被她這麽一說,才從即將報仇的喜悅和激動中警醒回神,意識到自己罵的這句話有些太像“從前的自己”了。


    她忍住激動不已的心情,迅速調整了表情:“昭貴嬪抬舉許美人的時候,怕是也想不到她本性如此惡毒吧,您瞧瞧,這才懷上身子,便自以為從您那兒再撈不到好處,沒了利益,就不再與壽寧宮往來了呢。”


    謝珝真等的就是這句話,隻見女子眉頭一皺,語氣裏充滿疑惑:“許美人有孕,因身子受過你娘的磋磨,一直不好,臣妾不過是憐惜她病弱,才親口和她說了,在生產之前不可走大老遠的路來壽寧宮。”


    她起身,看向皇帝,聲音柔軟微澀:“陛下,臣妾與許美人相交多時,是萬萬不肯隻憑著這幾個宮人的一家之言,便定下她的罪的,何況咱們這種出身的女子,如何能懂得那麽多的......”


    她充滿嘲諷地“嗬”了一聲,“倒是劉淑儀的觀念對於臣妾來說,很是驚奇呢,明明我與阿圓是一片姐妹真情,怎麽落到你嘴裏,就隻剩利益了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後宮顛婆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嚶三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嚶三聲並收藏後宮顛婆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