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母親的期盼相同,謝珝真也很期待著自己回到“家”中,與親人們團聚的那一刻。


    雖說過去的時日裏她也沒少把謝母傳召入宮團聚,但出宮省親到底還是不同的。


    鑾輿穿過金吾衛和宮人們把守的長街,在永嘉侯府門口停穩。


    皇帝率先輕快地走了下去,他回身朝著謝珝真伸手,謝珝真自然也很樂意在這樣的場合表現與他的恩愛,帶著略有幾分羞澀的笑意,將手搭在皇帝掌心,也從鑾輿上緩步下來了。


    在二人身後,是分別被夏至和春分一抱一牽的陸微垣及謝意。


    下了地站穩,謝珝真眼見門口處先前已經對著鑾輿行過大禮的謝母等人又要繼續跪下行禮,她將指尖在皇帝掌心飛快撓了一下,然後迅速上前去接住了謝母:“母親!”


    此時皇帝也很有默契地上前,很是大度地免去了永嘉侯府眾人的跪拜之禮:“今日是骨肉團聚的好日子,嶽母不必如此多禮。”


    自從二人之間都有了那點兒未曾宣之於口默契之後,謝珝真對他時不時有些抽風的舉動更加適應良好了,且如今宮中無後,謝珝真又是唯二的妃位娘娘,皇帝的這一聲“嶽母”,已經不會再像從前一樣讓謝珝真嚴陣以待。


    眼瞧著謝珝真與謝母母子團聚的這一幕,跟在謝母身後的許母不禁雙眼微微泛起酸澀之感,想起自己也許久未能見到女兒了,而在下一刻,她泛起淚花的雙眼裏便瞧見了個熟悉的身影。


    緊跟在皇帝鑾輿後頭的一座鸞車靜悄悄地掀開了簾子,已經榮升為婕妤的許月圓跟在那帝妃幾人身後默不作聲地下了馬車,腳步輕快地跟著走過去,隔著人群,朝母親遞過去一個充滿思念的眼神。


    許母猛地抬手捂住了幾乎快要發出嗚咽聲的嘴巴,下一秒她頓時又意識到這個舉動不符合規矩,慌慌忙忙地放下。


    謝珝真見了,與皇帝對視一眼,柔聲說道:“姨母也許久未見阿圓妹妹了,本宮向陛下討了個巧兒,將阿圓也帶了過來,原是想著要給姨母一個驚喜的,如今卻招了姨母眼淚了。”


    “娘娘,臣婦這是......這是太過歡喜,喜極而泣了。”許母說著就要向謝珝真拜下,謝珝真一個眼神遞出去,便有宮人上前將許母攙住。


    她聲音愈發柔和:“本宮與阿圓雖非親生姊妹,但其實也與親生的差不多了,我這當姐姐的回家探親,怎能少了她呢?”


    與此同時許月圓也走出人群,上前去攙扶住了母親:“娘。”


    她的聲音也已經有些哽咽,看向謝珝真的眼神裏滿是親近與感激。


    安撫過許母情緒,眾人不再停留,一行人以皇帝為首,緩步踏入了侯府之中。


    雖然被宮中接連發生的諸多事件推遲了省親的時間,但這座府邸的建築還是顯得光鮮嶄新,大門兩側一對新雕的石獅子威風凜凜,門上高掛著漆金的匾額,其上鐫刻著由皇帝親筆書寫的“永嘉侯府”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彰顯著大盛君主對謝家的重視及榮寵。


    穿過了朱紅的大門,門後是一條寬敞的青石大道,兩旁立著形態各異的奇石,石上被巧手的工匠雕刻成宮女碰燈的模樣,而在每一塊奇石中間的間隔處都種了修剪得整整齊齊的鬆柏,頗具清雅古韻。


    在青石大道的盡頭,是一座處處都透露著侯爵府邸尊貴與威嚴的廳堂,屋頂上覆蓋著嶄新的琉璃瓦,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出一種瑩潤又不刺眼的淡淡輝光。


    正廳兩側是錯落有致的亭台樓閣,由回環曲折的長廊相互連接,其間假山流水無一缺憾,每一處都透著建造者的匠心與巧思,謝珝真還瞧見左側的樓閣後頭冒出來一樹金燦燦的銀杏,從高度來看已經有不小的樹齡,也不知道匠人們是如何把它移栽過來,再給養活了的。


    帝妃攜手,漫步在眾人最前方,皇帝有些自得地指著侯府中各處建築對謝珝真介紹著自己給它們取的名字,問她:“這侯府顯明可還滿意?”


    謝珝真此時雖早以脾氣暴躁剛直聞名朝野,但在絕大部分時候,她還是很樂意與皇帝扮演恩愛帝妃的,聞言便略帶嗔怪地說道:“陛下竟然是已經瞞著臣妾偷偷來過了嗎,不然怎麽每一處您都認得?”


    皇帝哈哈笑了兩聲:“說好了要陪你一起來的,朕怎麽會失約?”


    他一手攜著謝珝真,將另一隻手很是豪氣地往身後一背,語氣平淡:“不過是瞧過幾眼侯府的圖紙罷了。”


    眾人步入前院的主屋,皇帝直接在上頭的主位上落座,謝珝真在他左手邊的位置上坐下,許婕妤坐了右麵,而其餘眾人則是在底下落座。


    依照流程,侯府眾人再度在太監女官們的引導下正式拜見了皇帝皇妃之後,這場省親的家宴才正式開始。


    永嘉侯府的人口少,在朝為官的也就謝景榮一人,剩下的除去已經中風癱瘓口不能言的謝父之外,便都是些女子,謝意年紀又太小,且亦是頭一次回府,對侯府中並不了解,於是皇帝隻能在溫和地問候過謝母許母之後,與謝景榮這僅存的一個完整男人找著話題。


    謝景榮雖被妹妹評價做一根情商堪憂的木頭,但正常的禮儀來往還是在水平線上的。


    幾句話過後。


    謝父露了一麵便被抬了回去,皇帝與謝景榮、謝意留在前院交談,女人們則是歡歡喜喜地穿過門廊去了後院宴飲之處。


    謝珝真看了一眼被仆人們抬走,雖不能言語但眼中滿是激動和不甘的生父,趁著把女兒遞給母親的時候悄悄問了一句:“他的病可靠嗎?”


    這世上就從沒有人問另一個人生病是否病得可靠的,但謝母很清楚女兒的意思,低聲飛快回答道:“穩著呢,用不了多少時日了。”


    “那就好。”謝珝真臉上露出真切的笑意。


    如今侯府落成,自己不但得了管理後宮之權,也能在皇帝與朝臣們議事時自由出入理政殿了,而兄長有官位在身,即便謝父死了需要丁憂三年,將來也不必愁起複的事情。


    終於不必再養著全府唯一的累贅,而人口本就稀少的永嘉侯府,一朝失去了大喜過度含笑九泉的“老太爺”,這不就更需要皇帝的憐惜安慰,也更能讓他......安心信賴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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