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城府衙大堂裏,一片血腥,滿地殘肢。


    繼齊少峰慘死之後,他的好跟班好狗兒的張兄也在驚恐之中被斬掉了那顆神似蛤蟆的腦袋。


    陸微垣抬腳將這顆曾經對著自己出言不遜的腦袋踢飛出去,胡自怡擦擦她刀上的血跡,轉身走出大堂,讓跟著自己一起過來的暗探們把現場給打掃打掃。


    令人驚喜的是,在遍地的死屍裏,脖子上中了一刀的唐知府竟然還有氣兒。


    “想來是這位姐姐方才情急之下下刀歪了,才叫他有半條命剩下吧。”陸微垣看向洛川客說道。


    洛川客麵色帶著些緊張,兩個蒙麵的女子一聲不發地站在她身後,手上的刀並未收起——方才陸微垣爆發出來的殺傷力實在是太過可怕了,更加可怕的,是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對於殺人的態度。


    她殺掉齊少峰,殺掉張兄,殺了那些四處逃散的黑衣武士,簡直就像是從自家花園中路過,瞧見一朵喜歡的花兒便抬手摘下來一樣的輕巧。


    當然人並不會在意那朵花離了枝葉會如何,正如陸微垣從不在意敵人飛灑的鮮血和破碎的肢體......


    更令洛川客幾人感到膽寒的是,直到現在,一身他人鮮血的陸微垣笑起來依舊會叫她們覺得對方是那麽地天真,那麽地可愛,無知無覺地便要忽略她是一個如此殘忍血腥的殺手了。


    “小川姐姐想怎麽處置他呢?”陸微垣恍如沒有覺察出這三人的緊繃的態度,問,“是作為被圍殺的苦主有仇報仇,還是作為......他的頂頭上司,他的教主,處置這個以下犯上的家夥?”


    聽到她這樣問,洛川客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早就知道我是誰。”


    “對啊,第一次見麵後沒多久,小川姐姐來京的路線就已經被分析得一清二楚了,雖然你一開始用的就是別人的身份,而且在路上幾次更改座駕和路線,但這可逃不過娘親的眼睛們,隻要一弄清楚你的起點和行經的地方,就不難推測出你的身份了。”


    陸微垣眨眨眼,臉上還沾著血,卻一歪頭,用撒嬌的語氣說道:“小川姐姐第一次來見我卻帶著冪笠,第二次見我,卻又編個假名字,如此遮遮掩掩,實在是很難不叫我懷疑你與我的這場相遇究竟有幾分是真情,這一路上,元君著實是輾轉反側,寤寐思服......”


    “姐姐就當可憐可憐元君,不要將你我之間的一切,全都歸於欺騙好麽?”


    她可憐兮兮,卻又透著一股殘忍的荒謬感。


    洛川客抿緊了嘴唇,又開口道:“我的確是帶著目的接近殿下......”皺皺眉,“若我承認的確欺騙的成分更多,殿下會如何對待我這個騙子呢?”


    陸微垣精致的眉眼間流轉著一股子悲哀:“那元君,縱使再多不願不忍不舍,也隻能——”


    少女甜美軟綿的嗓音陡然一沉,如久凍的寒冰,直刺洛川客肺腑:“殺你了。”


    頓時,一室寂靜。


    良久。


    洛川客朝著陸微垣行了一個禮,語氣稍稍有些沉重地說道:“多謝殿下饒命之恩。”


    陸微垣見狀,隨便拖了把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又讓進來打掃的謝氏暗探去給唐知府治一治傷,既然僥幸活下來了,那就叫他在旁的事情上再起點作用。


    坐穩,翹好二郎腿,陸微垣才又看向洛川客:“姐姐應當知曉本宮想曉得些什麽,不如一起坐下來說說吧,對了,還有先前你的那個故事,本宮還沒聽到結尾呢。”


    洛川客沒有坐,而是示意身後二人收起武器,往後退了幾步,而自己則是直挺挺地站在陸微垣麵前,認真得猶如是初次覲見大盛最尊貴的殿下:“在下姓宓,單名一個念字。”


    “洛川有神曰宓妃,你是檉州宓家的後人?”陸微垣問,“先是罰做奴籍,後不知去向的宓家木雕大師那雙孩子,是你父親或者母親?”


    她搖頭:“年紀對不上啊。”


    宓家出事,是在先帝二十年的時候。


    至今已經過去了快要兩代人的時間。


    宓念不過十八九歲。


    果然,宓念點頭:“他是宓家那位雕刻大師的長子,在下的義父,也是老師,是一開始在雲州處活動的,紅陽教的教主。”


    “他從天舞閣裏帶走了我。”宓念閉了閉眼睛,那段記憶對她來說,是無比難言的不堪過去,“他是來這裏找他失散多年的妹妹的,最後卻沒能如願,當天舞閣與玉瓶館全部陷入頭牌花娘離奇慘死的風波,繼而倒閉的時候,他收了我為義女,從那個地方......把我帶走了。”


    她稍稍平複了一下心緒,又開始用那種引人不知不覺便沉浸在故事裏的語調,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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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天。


    陰天。


    還是陰天。


    自打被家人親手賣給一個戴大紅花塗大白臉的尖嘴男人,又被他帶著來到這個小小的水上之城,就沒再見過天上的太陽了。


    沒有名字,被花樓裏的管事嬤嬤根據到來的順序,隨便叫做十七娘的小姑娘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的天空。


    這扇窗戶實在是太小了,圓滾滾的,幾乎就要被木條釘得不透風了。


    十七娘蜷縮在窗戶底下,抬頭望著窗外那一片陰沉沉的天空。


    因為不肯聽話,因為總是哭著想要回家,因為咬了那個對自己動手動腳的龜公......總之因為很多事情,她已經被關在這裏有一段時間了。


    昏黑的暗房裏,十七娘忍著腹中的饑餓和空氣中難聞的朽爛氣味,朝房間中某個更加昏黑的地方看去,揚起聲音問道:“喂!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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