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太苦澀,太窒息,又太過漫長。


    寂寥一人,踽踽獨行。


    望不到盡頭,找不到歸宿。


    活著,也不過是行屍走肉。


    就從這四四方方的天台上,躍然而下,像脆弱的蝴蝶揉碎在煙火之中,星星點點的火光,便是燃燒生命的餘燼。


    花常樂墜下深淵,烈風揉碎思緒,空白將她完全包裹。


    可是痛苦,卻遲遲沒有襲來。


    她茫然地緩緩睜眼,卻發現自己又出現在一片迷霧中央。


    但是這一次,她的身下,是覆蓋著金紋黑鱗的寬闊脊背。


    這黑鱗的主人體型之大,她坐在黑鱗之上,看不到脊背的邊緣。


    極目遠望,巨大修長的身軀好像蜿蜒的黑色長城在雲霧之中盤旋,直到消失在天際。


    “唔……”


    一聲低沉的像是剛蘇醒的聲音入耳。


    花常樂看向身下的黑鱗,是這個大家夥發出的聲音。


    “想玩什麽?”大家夥突然說話了。


    聲音聽起來是很年輕的男聲。


    花常樂覺得莫名耳熟,可是她現在腦袋是混沌的,什麽都想不起來。


    她甚至連這裏是哪裏,自己為什麽出現在這裏,這裏是虛幻的還是現實的,什麽都不清楚。


    隻是在這裏,心底寒風呼嘯的傷口會短暫愈合,讓她下意識貪戀這份安寧。


    花常樂疑惑:“什麽玩?”


    這大黑……是大黑龍吧?說的是什麽意思?


    大黑龍耐心地重複:“你想玩的唄。”


    花常樂更懵:“我想玩嗎?”


    “嘿!你在這兒跟我玩馬冬梅呢?”大黑龍畫風突變。


    花常樂呆呆地:“啊?”


    “怎麽變得傻了吧唧的?”大黑龍嫌棄地吐槽。


    接著不等花常樂迷茫散去,就立刻直接道:“那我就帶你隨便玩玩。”


    “別愁眉苦臉跟個苦瓜一樣。”


    說完,劇烈的推背感讓花常樂一個仰倒,伸手摳住鱗片的縫隙才沒掉下去。花常樂嚇得手腳並用緊緊地貼著涼絲絲的龍鱗。


    跨越山澗的清風,散漫舒卷的流雲,也不如花常樂被撩起的發絲逍遙。


    大黑龍衝破迷霧,遨遊在藍天之下,將山河美景盡收眼底。


    “別光跟個王八似的趴著,抬頭看風景啊。”


    花常樂鼓了鼓腮幫子。她現在腦子不清晰,都清晰地感覺到了這頭大黑龍賤兮兮的。


    她嚐試睜開眼睛,探頭去看。


    大地在呼吸,山河入畫;汪洋在呼喚,百川匯海。


    飛鳥同行,遊魚遨遊,走獸奔行。


    自然,總是具有最能滋潤心靈的力量。


    花常樂在大黑龍的脊背上趴下來,隨著大黑龍上下翻騰的動作,撩起水波,拂過綠葉,吻過清風。


    心中數不清道不明一團亂麻仿佛地獄的黑暗,被龍鱗反射的五彩斑斕的光芒驅散。


    花常樂閉上眼睛撫摸黑鱗,心中暗暗地想:也許這是一個美夢。


    不知道飛了多久,在隻手摘星的山頂上,大黑龍停下來。


    “看我找到的天然觀星台!好不好看?”大黑龍語氣帶著驕傲和期待。


    花常樂看著滿天星鬥,仿佛傾天銀霜,神秘而美麗,不自覺彎了嘴角:“好看,特別好看。”


    大黑龍哼哼兩聲:“終於笑了。”


    花常樂靠在大黑龍唯一略顯柔軟的腹部,仰望著星空,很久很久,眼皮變得沉重。


    上下眼皮闔上的瞬間,她又自己驚醒,然後強撐著瞪大眼睛。


    大黑龍發覺她的動作,巨大得看不清的全貌的頭顱往這邊偏了下:


    “困就睡唄,瞪什麽眼珠子?”


    花常樂撇撇嘴:“這麽美的夢,我不舍得這麽快結束。”


    她什麽都不記得,但潛意識裏的東西告訴她,如果她睡過去,再醒來就一定不會是美夢了。


    大黑龍看著她失落的臉龐沉默許久,緩緩地歎息一聲,帶著無奈和撫慰:“小瘋子。”


    花常樂下意識應了一聲,立刻有瞬間的恍惚。


    這個稱呼、這個聲音,好像曾出現過不止一次。以至於她的身體會有本能的反應。


    毒舌的大黑龍這一次聲音很溫柔:


    “如果有一天,你覺得實在是太累了,就回家吧。我會在那裏等你,我一直在。”


    花常樂已經無法抗拒那股困意了,大黑龍的最後一句話卻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腦海中。


    “小瘋子。”


    “如果你實在太累了,就回家吧。”


    “我會在那裏等你,我一直在。”


    大黑龍碩大的頭顱探過來,俯下去,很小心地輕抵熟睡的少女的額頭:


    “好夢,樂樂。”


    ……


    花常樂猛地睜開眼睛,隨之是驟然湧出的上百根墨綠色藤蔓,劈啪作響的爆裂雷電能量遊走在藤蔓上,帶著十足的敵意。


    花常樂銳利的目光死死地盯住前方懸浮的巨大物體。


    橘紅漸變燃燒般的霞光,一片荒涼燥熱的原野。


    藤蔓與雷電伴身的少女對麵,與龐大數十倍的暗紫色獨眼球體。


    奇景為襯,精神內景世界。


    花常樂眉心蹙起,她的腦袋還非常混亂。


    她好像接連做了很多很多的夢。


    她好像依稀想起小時候相依為命的小姐姐;好像見到了原主,看她跟佘浩雲攪亂花家;好像……還做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美夢。


    有一頭黑龍,告訴她,回家。


    她來不及梳理這些夢,不知道它們哪些是回憶,哪些是幻境,但她知道,如果繼續沉淪下去,她就要真正地死去了。


    因為眼前的比因。


    花常樂淡淡地望著那隻一圈圈的紫色獨眼,感受到了意識中傳來的慌亂的情緒。


    那不是她的,是比因的情緒。


    她吞噬了比因的本源,在比因的意識徹底消亡前,他們之間形成了同心的鏈接。


    她那過分漫長的夢境,也歸咎於比因的臨死反撲——比因想讓她在精神囚籠中死亡,反過來奪取她的身體。


    但是,比因失敗了。


    ——————————


    龍帝:放我出來親親我家樂樂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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