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常樂嗓子幹得厲害,下意識吞咽口水,結果幹澀的嗓子扯動,咳癢的感覺順著嗓子爬上來,她劇烈地咳嗽起來。


    嗓子太幹,她咳得想要吐,想撐起身體。


    咳聲驚動花弦歌,他立刻過來,坐在床邊扶著她靠著自己。


    他避開周椋交代的花常樂背後的“刀口”,輕輕拍打她的後背,又單手倒了杯溫水給她。


    花常樂抿了一口,總算止住了咳嗽。


    本就消瘦的小臉又瘦了一圈,帶著明顯的病態,向來靈氣清澈的眼睛也帶著疼痛導致的渾濁。


    花常樂抓著他的胳膊借力,坐起來一些,無力地靠著他的肩膀。


    “二哥……”她聲音發飄。


    花弦歌應了聲:“嗯,我在,感覺怎麽樣?需要叫醫生嗎?”


    花常樂緩緩搖頭,抬頭看他:“二哥,我昨天怎麽了?”


    花弦歌眉頭微皺,回道:


    “昨晚我跟白邪、伶人找到你的時候,你跟佘浩雲在一起,已經昏過去了。我帶你回家後,周尋謙,就是咱家醫生給你檢查處理的。


    你的具體情況,父親說,要跟你單獨說。”


    花常樂心中一緊。


    她雖然還不清楚具體情況,但也知道是因為融合,本源出了問題。


    花罹寒這麽說,看來是基本知道她的情況了。


    麵對花罹寒這個無論權勢還是修為都如同山嶽的人,花常樂心中是有畏懼的。


    “爸爸呢?”花常樂問道。


    花弦歌道:“不著急,他要晚上才回來,你先好好休息。”


    “餓不餓?我讓人給你拿點吃的。等下會有醫生來給你輸液,還要喝藥,怕你胃受不住。”


    花常樂搖搖頭:“不了,我沒胃口。”


    她現在確實吃不下,體內那股讓她難受的始作俑者雖然現在算安靜,可是仍然存在,讓她精疲力盡,完全沒有胃口。


    花弦歌見她確實沒有胃口,又說給她找好玩的好看的解悶。


    花常樂摁住他的手:“二哥,別忙活了,你也休息會兒吧,你一宿沒睡吧?”


    “我沒事,我不困。”


    花常樂態度強硬起來:“我才不信,二哥昨天消耗過大,又守了一夜,怎麽可能不累?”


    她推了他一把:“你去那張床上睡,我也還覺得累,我們一起再休息一會兒。”


    花弦歌想了想,道:“那我先看著你睡,我再睡。”


    “好。”花弦歌扶花常樂躺下,自己躺到旁邊的床上去。


    “樂樂。”


    “嗯?”


    花弦歌看著她,輕聲道:“沒事,我唱歌哄你睡好不好?”


    花常樂唇角彎彎:“好!”


    花弦歌的嗓音很獨特,哼唱時的聲線擦過耳邊,帶起一陣酥麻:


    “嗯~


    春芽待生發,


    驚蟄黃鸝唱。


    春日暖陽醒,


    是,


    春之序曲啊……


    春芽兒,


    無憂無慮啊……”


    這是中土耳熟能詳的一首童謠,誰寫的已經不知道,是天災初期流傳下來的。


    最開始據說是哄睡的童謠,後來又被人加上了寓意天災時期的希望之類的升華,傳唱度才徹底達到巔峰。


    到現在,也就是一首對孩童寄予美好祝願的童謠。


    花弦歌看著她昏昏欲睡的樣子,想起小時候他們也是這樣。


    抱著兔子的小姑娘,和哄她入睡的少年。


    他哼唱越發溫柔。


    花常樂身體疲憊,在這歌聲的撫慰中,很快睡去。


    ……


    “噗通!”


    “噗通!”


    心跳聲在耳邊響起,震得耳廓發麻,花常樂驟然驚醒。


    景象映入眼簾,她懵了:這是哪兒?


    天空如墨,流雲淩亂,大地緘默,眼前陵墓成群。黑壓壓的天空壓著一塊塊矗立的墓碑。


    太低,觸手可及,讓人喘不過氣來。


    花常樂下意識上前一步,一團飄忽的黑紫色霧氣從無數墓碑之間逸散出來,仿佛無數條毒蛇,相互糾纏著聚集成一團。


    無聲地變化後,那團霧氣變成了人形。


    花常樂縮著脖子歪著腦袋眯著眼看,但那人背著光,整張臉烏漆嘛黑的,根本看不清。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試探著上前。


    腳下與什麽東西摩擦,發出奇怪的聲響。


    花常樂低頭看了一眼,倒吸一口涼氣。


    白骨!


    一半埋在土裏的白骨,上麵還掛著腐臭的碎肉,肉絲勾連骨尖,沾到了花常樂的腳。


    那粘膩濕滑的觸感通過腳心傳到胃裏,嘔意立刻上湧。


    但畢竟經曆過北境戰役,花常樂忍住了那股感覺,仔細打量了一下腳下的土地。


    這片土地好像蒙著一層薄薄的黑霧,一片晦澀中,唯有森然半露的白骨異常刺目。


    像是一片遺留下來的古戰場。


    花常樂從白骨上收回目光,再抬頭時忽然發現,那漆黑的人竟然離自己更近了。


    她沒有動,是這個漆黑的人在動。


    兩人之間隻剩下不到十米,花常樂緊張地吞咽唾沫。


    那漆黑的人果然又上前了,但不是走,因為花常樂看不到“祂”的腳。


    比起走,更像是“飄”過來的。


    可是,說是“飄”,她又看到這人的腳部位的衣服有細密的蠕動。


    這動作,無法形容,總之不像是人類的步伐。


    花常樂思緒拉回時,一抬頭,這人居然距離自己隻有五米了!


    花常樂打了個寒顫,心髒跳得飛快。


    “唔……”


    漆黑的人忽然呻吟一聲,身體彎曲,劇烈地顫抖起來。


    花常樂聽出是個女性的聲音,而且莫名的聲音有點熟悉。


    “你是……”


    花常樂想趁機詢問,剛上前一步,這人忽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嘭——”


    “咯咯……”


    “呲、呲啦……呲呲……”


    一聲悶響,一連串奇怪的骨骼擠壓碰撞聲,緊接著是令人牙酸的皮肉撕裂的聲音。


    一大片一大片的陰影,驟然在人影身後膨脹、張揚!


    像陰影,像沒有舒展的翅膀,又像一團團漆黑黏濕肉瘤。


    那是無數條蠕動著的像活物一樣的觸手,密密麻麻。


    漆黑的每條像兒童手臂粗細,相互纏繞像蟲潮一樣,在天空張揚開,在腳下如同一灘血肉“呼啦”一下攤開。


    漆黑的人身體被觸手撐裂,身軀從中間向兩邊幾乎分成兩半,心髒、肺、胃、腸子依稀可見,刺目的鮮血“噗噗”“咕嚕咕嚕”地落了一地,與漆黑的觸手混雜交融。


    觸手與土地摩擦,發出毛骨悚然的聲音,留下刺目的血痕。


    花常樂身體僵住,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這是什麽鬼東西!


    “啊……”


    那漆黑的人發出嘶啞虛弱的聲音,緩緩抬起頭來。


    花常樂下意識定睛一看,整個人大驚失色,脫口而出的驚呼破了音:


    “是我?!!!”


    隻見微弱的光線中,那裂開的身軀之上,是花常樂再熟悉不過的


    ——她自己的臉!


    她在流血,滿臉淚痕,神情拚命掙紮般,張嘴發出嘶啞無力的哀嚎。


    胸腔的裂縫,還在向喉嚨處蔓延,黑壓壓的觸手緩緩扒開她的喉嚨。


    花常樂臉色煞白,幹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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