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醫院。


    陳蕪因為拔針醒過來,朦朧間朝旁邊看了一眼,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定睛一看愣住:“樂樂?”


    那坐在她房間座位上的人,正是常樂。


    常樂睡了一半的覺就醒了,睡不著就跑來瞧瞧陳蕪。


    護士收拾完臨走囑咐道:“病人需要休息,家屬不要聊太久,請注意音量大小,不要大聲喧嘩,以免影響其他病房病人休息。”


    常樂做到陳蕪床邊,示意讓她好好躺著,慢慢地道:“你好好休息、好好養傷,外麵的事有我們。傷你的人已經付出了代價,他們背後的人我也不會放過,我會給啊嗚報仇的,放心。”


    陳蕪虛弱地扯出個笑來:“你又睡不著嗎?”


    常樂沉默了很久,抓著她的手伏在她床邊:“啊嗚,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


    常樂緩緩開口:


    “從前呢,有一顆種子,它掙紮出泥土來到春天的世界。”


    “春天的世界很美好,新奇的、溫暖的各種事物包裹著它,陽光、雨露、春風都越來越多地傾灑在它身上,它在這小小的世界裏幸福地成長。”


    “可是,直到有一天,種子發現它的世界是不正常的。”


    “它不是生長出來的,而是被從土裏拔出來的;所有新鮮美好的事物也帶著模模糊糊的熟悉印記,它好像並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


    “於是它從大地的縫隙中,窺探到這個世界泄露出的真實。接下來,陽光變得灼燙,雨露變得窒息,春風變得刺骨,這個世界變了,天翻地覆地變了。”


    “陽光、雨露、春風,不是偏愛這顆種子,而是編織出各種情節,拚湊出這顆種子熟悉的密不透風的美好世界。種子終於發現,它依賴的春天是一個接一個的謊言編織而成,整個世界……像一座用來困鎖的牢籠。”


    “到最後,種子自己低頭,看著生出的枝丫,都已經認不出自己的樣子了。”


    “我分不清,我不知道。”


    我分不清哪個階段的我是最真實的我,我不知道鑰匙打開鎖之後,我是否還是我熟悉的我。


    整個世界是謊言編織出的巨大的囚籠,真真假假,浮生如夢。


    常樂並沒有哭,臉上甚至沒有流露半分悲傷。


    她已經不再懼怕陽光、雨露和春風,已經直麵著刻滿謊言的牆壁,已經從騙她的騙過她的自稱沒騙她的各種角色口中聽到太多說辭,已經隱約窺見連她自己都畏懼的自己的過往。


    不是悲傷,不是驚喜,隻是……有些孤獨。


    陳蕪注視著她很久,緩緩開口:“最慶幸的是,這顆種子也許並不完全孤獨,有人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劇本,有人在真心實意地等待它長大。”


    常樂笑了下,拍拍她的手背:“謝謝啊嗚,聽我大半夜發牢騷。”


    陳蕪回以微笑:“我很榮幸,小姐。”


    “好了,啊嗚,再睡會兒吧。等明天宴會,我讓人給你全程直播。”


    陳蕪笑了笑,被常樂守著很快因為虛弱睡了過去。


    常樂幫她蓋好被子,跟值守的護士囑咐之後就離開了。


    常樂徒步走過長街,穿過人群,走過長橋,最後在河岸邊停下來。


    月光淋漓灑在河麵上,弦月倒影彎曲的影搖曳,身後的道路空曠,世界安靜得恍惚。


    也許是寂寞,常樂望著那譚明月,一癟嘴鼻頭酸澀。可淚意醞釀到眼眶,她又覺得哭泣很狼狽,腳尖輕點,飛進冰冷的河水。


    河水不安,沉溺時激起心中悲戚。


    河水擦過眼眶,代替人流淚。


    常樂下沉的動作忽然停住,一顆巨大的水球將她包裹,氧氣進入胸腔,她忽然念出一個名字來:“未安。”


    沒有人回應。


    常樂忽而失笑,好笑地一拍自己的額頭:“犯什麽病呢,大半夜跳河玩?深夜emo也不能到這地步啊!”


    她像一條靈活的魚兒,雙腿一擺,雙手一劃,就破開海水浮出了水麵。


    她渾身濕漉漉地走上岸,停頓了一下,回頭看著河麵,淺淺地笑起來,輕聲道:


    “有人愛我,有人等我,我還有什麽猶豫的呢?不管是怎樣的我,總要活下去。”


    “常樂,別害怕,別停下,要活著,要……握緊刀。”


    ……


    常樂跑回到花家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花嶽峙剛回來,明顯又瘦了一圈黑了一層,魏紫正數落他不會照顧自己。


    轉頭看到常樂,魏紫立刻起身走過來,一臉擔憂地道:“去哪兒了這是?一問才知道你大半夜就出去了一直沒回來,問了寧寧和蘭時都不知道你去哪兒,可嚇死我了。”


    常樂揉了揉曬幹有些狼狽的頭發,笑道:“醫院有個朋友有點事,臨時趕過去照看了。”


    “那不是熬了一宿啊?肯定累了吧?那今天的妝容要不就不試了,先休息好再說。”


    常樂點點頭:“那個媽媽你決定就好。”


    她又歪頭看向花嶽峙:“三哥,你也回來啦!”


    “樂樂。”花嶽峙跟她打個招呼。


    魏紫催促她先去洗洗,等常樂洗過之後下來,魏紫告訴她花嶽峙和花罹寒在書房等她。


    常樂到書房去,花罹寒和花嶽峙都坐在沙發上。


    “爸爸,三哥,有什麽事嗎?”


    花嶽峙道:“補天塔那邊,需要你提前三天去一區。”


    常樂疑惑道:“為什麽?”


    花嶽峙解釋道道:“11月29號,在華安城舉辦武者授勳儀式,你是嘉賓之一。”


    常樂一怔:“我?我去當陪襯嗎?”


    花罹寒將一份名單推給她:“你是這一屆金穗勳章的獲得者之一。”


    常樂看著名單上自己的大頭貼,以及旁邊金色的“金穗勳章”四個大字,笑意收斂。


    她撩起眼皮看著對麵兩人:“這是什麽意思?”


    她冷笑一聲:“放開籠子栓根繩子?”


    金穗勳章,五年一屆授予中土最優秀、戰功卓越的青年的勳章。五年一屆隻有三枚,上一屆獲得金穗勳章的是顧玉京、沈修和嬴槐夏。


    一個控製半個華安城、一個是最年輕的家主、一個即便重傷退位仍是管理會重要成員。


    往前看,曆屆金穗勳章的獲得者,都是中土權利階層的重要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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