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愣住,搖搖頭。


    花安寧道:“最初的時候我是被綁架,家裏為了不打草驚蛇對外宣稱是走失。


    雖然我到十七歲才被接回來,但其實很早的時候,爸媽就知道我在八區了。我在外麵養大,是故意的安排。”


    常樂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點窒息,她穩住呼吸,問道:“魏紫怎麽知道你在八區的?”


    “我離開大概一年後。”


    一年後。


    那時候,常樂已經離開了花家,到了九區。


    也就是說,她被趕走的時候,魏紫並不知道花安寧脫離了危險。


    想到這裏,常樂忽然鬆了口氣。


    “沒事吧?”花安寧見她神色不對,問道。


    常樂搖搖頭說:“姐姐,你從頭大概跟我說說吧。”


    花安寧講起來。


    十幾年前,花安寧剛滿六歲,被人拐走。


    拐走她的人是被花罹寒處理的幾個兄弟的餘黨,他們拐人不為錢財,隻為報複泄恨,所以把花安寧抓走後,便立刻將她轉手賣掉。


    小花安寧被賣給鬥場,被運往遠離三區的地方。


    她被關在黑漆漆髒兮兮的地方很久,嗓子哭啞了,餓得出現幻覺,精神近乎崩潰的時候,被人救了出來。


    “救我的人就是我的師傅,也是風火堂的上任堂主,風大師。”花安寧道。


    小花安寧因為精神原因記不清自己來自哪裏,風大師發動自己的人尋找她的來曆。


    風大師很快確認了她就是花家丟失的小姐,但是在打聽到花家收養了一個女孩後,風大師介於花安寧當時的精神狀況,選擇攔下花安寧在風火堂的消息。


    風大師心疼花安寧,找管理會秦家的大師為她批命,得到的消息是:


    “生來如風於野,困於規矩成空。”


    如果回到花家,被花家按部就班的養大,花安寧長大後,將有一次大劫。隻有被養在花家之外,花安寧才能破劫安寧。


    風大師考量很久,在一年後,花安寧基本恢複,已經想起自己的來曆時,帶她秘密回到花家,將批命內容告訴了花罹寒夫婦。


    花罹寒和魏紫喜於女兒平安回歸,聽到這樣的消息後,將花安寧的生命安全放到了第一位,同意讓花安寧拜師,一直在風火堂留到十七歲,度過大劫後再回到花家。


    “我在八區的消息,隻有爸媽和大哥知道。”花安寧道,“等後來我回來之後,這件事才告訴了其他人。”


    常樂沉默地聽著。


    花安寧看了她一眼,忽然站起來,指了指下麵:“樂樂,我們就是在這裏第一次見麵的。”


    “那次快到我回來的時候,花家舉辦宴會,我迷路就經過你陽台下。你坐在陽台的欄杆上像森林裏的精靈一樣,穿著漂亮的裙子,一下子就落到我麵前了。”


    常樂恍惚了下,也站起來,走過去。


    花安寧看著她,語氣低了幾分:“也是那天,你對我說,千萬不要回到花家。”


    ——“千萬別來到這裏!求你!離開這裏!”


    嘶啞的聲音突然衝進腦海,常樂驚得身體僵直。


    她微微俯身撐住欄杆,目光落在地上,耳邊花安寧的聲音音量被拉小,聽不清內容,眼前的景象卻越來越清晰。


    那是一段畫麵。


    她看見下麵走過的花安寧,聽見她說自己是花安寧,看見自己猛地跳下去,衝到花安寧麵前大聲地說著什麽。


    常樂看見自己跌倒在地,嘶啞地哭泣著,發瘋一樣對花安寧說話。


    畫麵明明沒有聲音,可自己那撕心裂肺地聲音卻一句一句出現在腦海中


    ——“你不是一大堆頭銜嗎?為什麽還要回來?”


    ——“這裏有什麽好的你們一個兩個都中意?讓我來你也要來?”


    ——“我想不起來!我想不起來了!……救命,我好像瘋了……”


    ——“千萬別來這裏!求你!離開這裏!”


    ——“就在外麵,別走進牢籠!”


    ——“姐姐,別來!”


    常樂踉蹌了一下,被花安寧扶住打斷了畫麵。她竭力呼吸卻覺得喘不上氣,她沒有哭卻覺得眼前一片模糊。


    花安寧扶著她擔憂地說著什麽,她聽不到。


    她隻聽到心底裏湧出來的荒謬的大笑。


    怪不得!


    怪不得曾經的她百般針對,花安寧卻從一開始對她存著一份偏愛!


    愛?


    那不是愛!是愧疚啊!


    是曾經瘋癲的她用盡清醒勸告花安寧不要被困在牢籠,而花安寧卻無視的愧疚!


    是花安寧已經成為自由的風,她卻不知道傻傻地想把她推出困局的愧疚!


    是她常樂被困在局裏,卻對困不住的局外人交付真情而付之東流的愧疚!


    是覺得另一個女孩兒代替自己被困在規矩裏直到瘋癲自盡的愧疚!


    跟魏紫一樣!花安寧對她的初衷,是愧疚!


    一層層命運使然的巧合化作苦難,苦難落在有心人那裏變成愧疚,愧疚層層疊疊,混雜著善意或惡意的謊言,編織成她生存的世界!


    不得垂憐,一步一殤。


    常樂笑起來,淚珠落在她們初見的地方。


    花安寧擔憂地看著她,不敢出聲驚動,眼中滿是糾結和懊惱:是不是還不應該跟樂樂說起這些?


    常樂又笑了一聲,忽然轉身埋進她的懷裏,花安寧又驚又喜地摟住她。


    “謝謝你告訴我,姐姐。”


    花安寧眼眶泛紅,稍稍用力,鄭而又重地說:“對不起,我當時忽略了你的真誠,對不起!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了!你就是我妹妹,我一定會護著你,無論什麽時候。”


    常樂乖巧平靜的聲音從她懷中傳出:“沒關係,姐姐。”


    沒關係,不用道歉,因為現在的我,已經重新把你拉入局中。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讓我不用頭疼避開入局的你。


    我的姐姐啊,囚籠困不住能化成風的野獸,可風,卻會自己選擇停留。


    “團寵攻略係統”,團寵,終究是被她攻略成功了。


    現在,還缺最後一局,讓她原本破壞花家的計劃以另一種方式成功。


    “姐姐,明天宴會我們一起!”


    “嗯。”


    常樂笑得開懷。


    重新成為花家優秀的千金,以情感、秘密和謊言,將花家的人,困在她的掌控裏。


    他們的愧疚,她的恨意、寬容和大義,都悄無聲息成為計劃的一部分。


    為了利益割舍情感放棄她的人啊,終究落敗於情感。


    這比瘋子直白的報複、比死亡那種手段,更有效。


    這才是,黑暗團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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