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訣回到宣德殿,丁順跟他說了句什麽,他麵上一怔,繼而又很好地掩飾了。  進了內殿,眾人都守候在外,連王貴都被趕了出來,而當今天子究竟在內殿做什麽,眾人並不清楚。  然後就見殷塵手拿折扇,從亭台樓閣間走來,臉上雖說還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但步伐卻比往日匆忙了些許。    殷塵走近了,見江訣的貼身內侍王貴居然也守在門外,臉上微微一愣。  王貴從來不離江訣左右,何以如今不在內殿侍候,卻在門外候著呢?  “出什麽事了?”  殷塵將王貴喊至一旁,一臉肅容地問道,王貴臉上有些難色,猶豫著不知道該如何跟他開口。  “是否朝中有變?”  王貴猶豫再三,探身到殷塵耳邊嘀咕了什麽,殷塵越往後聽,臉上神色越發不妙。  王貴說完,殷塵沉默著想了片刻,繼而在對方耳邊嘀咕了兩句,王貴臉上一喜,點了點頭,說了聲“老奴這就去辦”,繼而撒腿便跑。    不一會,王貴就回來了,後麵還跟著一個人,那就是李然,李然見了殷塵,淡笑著問他:“你什麽時候對江訣這麽死心塌地了?”  殷塵輕搖折扇淡笑,他是這麽說的:“在亂世之中,能夠投一方明主是為人臣者之大幸,殿下不是殷某,不會明白的。”  李然見他一副神道道地樣子,笑著說道:“你就這麽肯定,他就是你的那個明主?”  殷塵笑著瞥他一樣,依舊一臉神秘:“殿下如今還沒看出陛下的好,日後便會明白的。”  李然失笑般撇了撇嘴,沒有再說什麽。    二人進了內殿,見奏折扔了一地,江訣正坐在禦座上,雙手撐額,一副很苦惱的樣子。  或許是聽到了動靜,江訣頭都未抬,隻冷冷說了聲“滾出去”,那聲音要多冷冽有多冷冽,若是換了他那幾個內侍,早嚇得逃出去了。  “滾我們不會,走倒可以。”  江訣冷不丁抬頭望了過來,見李然正雙手環胸地站在門口,殷塵在他身後,一手輕搖折扇,淡定地笑著,他從來都是這樣,別人情緒波動再大,他也是一副凡事與我無關便無憂的樣子。    “你怎麽來了?”  江訣臉上有些不敢置信,李然一臉平靜地望過去,淡淡說道:“殷兄怕你出事。”  殷塵的眼睛望在別處,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  “朕沒事。”  李然側臉看了眼殷塵,見那位仁兄正手搖折扇一臉望天狀,看來也是指望不上的。    他二人挑了離禦座較近的兩個位子坐下了,江訣盯著李然看了片刻,繼而便笑開了,他一貫笑得優雅,這樣不顧形象地放聲大笑,卻是少之又少的事。  李然擰了擰眉眼,暗忖對方估計是會錯意了。    不過會錯就會錯吧,反正他過幾天就要走。  隻是他當時會這麽想,到底還是低估了江訣的狡猾。  他以手肘拱了拱身後的殷塵,退後些低聲問道:“你平時見他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他說到“這樣”兩個字的時候,一臉嫌惡之色,殷塵側臉假咳,裝作沒有聽見。  本來嘛!他能說什麽呢?這兩位顯然都不是好相與的角兒啊!    三人落了座,王貴端了茶水進來,這茶是用青竹葉泡的,他可不敢用笸籮葉,那東西如今是李然的禁忌,王貴他可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觸李然的黴頭?  青竹葉泡的水,第一口喝下去雖然有些澀,但喝上第二口就會覺得異常清新,仿佛置身於青翠竹林之中。  李然將一杯茶喝了一大半,擱下茶碗,望向江訣,問道:“小崔還沒招,對嗎?”  江訣點了點頭,眼底一晃而過的冷酷並沒有逃過李然的雙眼。  “你不會是想殺了她,來個死無對證吧?”  李然眯著眼打量過去,殷塵手搖折扇坐在李然對麵,一直未開口,隻凝神聽著。  “若是可以,朕倒是想這麽做,也好來一個一了百了。然則此事已經鬧大,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殺了她,隻會更加坐實你的罪名。”    李然了然地點了點頭,轉而望向殷塵,問道:“依殷兄看來,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殷塵抿著嘴想了片刻,將折扇合上,不答反問:“此人一口咬定乃是受殿下指使,意誌之堅定,大刑之下亦麵不改色,實乃少有。如此看來,世上隻有一樣東西,能使人做到如此地步,殿下可知道是什麽?”  李然一指在桌上輕叩,片刻後,一個荒唐的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逝,他一臉不敢置信地望向殷塵,說了兩個字仇恨!  殷塵頗為讚同地點了點頭,江訣在一旁聽著,雙眉皺得越發糾結。  血海深仇  殷塵想了片刻,說道:“如果殷某猜得不錯,應該就是如此。然則殿下識人無數,與何人何時結怨,這個一時半刻委實很難查清楚。”  江訣喊了聲“羅風”,然後就見一個人從暗處隱了出來,李然側臉去瞧,居然是個他從未見過的人物。  然後就見對方朝江訣一拜,又朝他和殷塵行了一禮。  江訣點了點頭,擺手示意他起身:“這是羅風,朕的暗衛統領,平日裏負責搜集各國情報,至今為止還沒有他打探不到的消息。”  能被江訣如此看重的人,那必定有非凡的本事,但看此人眉眼間隱隱都是精明果敢,絕對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    李然笑著朝他伸手打了個招呼,羅風倒是被他這種另類的見麵方式給唬得一愣。  他平日裏什麽樣的人物沒有見過,但李然這樣的還是第一次見到,心中有些納悶又有些好奇。  不過皇帝陛下警告的眼神實在太過明顯,他也不敢明目張膽地亂看。  殷塵居然破天荒地朝此人展露了一個極少見的笑容,李然湊過去,低聲問道:“你認識他?”  殷塵搖了搖頭,笑得越發燦爛:“此人以搜集情報為生,既然如此,那便是無所不知了,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他這話一說,跟他那樣悠然淡定的神色真是大相徑庭。  李然額上一青,訕訕地坐回到座位上,望著殷塵的眼中有些無語。    “你想知道什麽就盡管問,我沒關係。”  李然一邊說,一邊比了比他身旁的位子,示意羅風過去坐。  然而江訣在場,羅風哪裏敢動這個心思。李然見他站著不動,瞥了眼江訣,以眼神示意江訣開口。  江訣無奈一笑,對於他這個從小身份就尊貴無比的天子來說,尊卑有別的思想其實是根深蒂固的。  唯獨不太受這種封建殘餘勢力影響的,恐怕就隻有眼前這個搖著折扇的殷塵了。    羅風得了江訣的允許,這才坐到了李然身邊,李然笑著看過去,說道:“你有什麽想問的,就直接問吧。”  一談到自己的專業問題,這位暗衛統領便立刻恢複了他往日的精明和幹練。  “殿下可知道,此人是何方人士?”  李然點了點頭,說道:“她來自南琉,這一點我可以肯定。”  “殿下是否知曉她的本名?”  羅風這麽一問,李然搖了搖頭:“鳳宮的人都隻知道她叫小崔,原名從沒聽人提過,連我那個總管嬤嬤都未必知道。”  羅風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殿下可對她有過過分之舉?”  李然見對方問得一臉謹慎,甚至還不時瞥眼看江訣的臉色,爽朗一笑,說道:“那倒沒有,她一直在外殿做事,我基本上沒怎麽跟她照過麵。”  “那她對殿下呢?可有過什麽過分之舉?”  李然想了想,說了聲“也沒有”。    他會這麽斬釘截鐵地說,是因為王美人出事之後不久,他就跟那幾個近侍詢問過這個婢女的情況。  隻可惜這個名叫小崔的婢女並不在內殿當差,平日裏和他那幾個近侍也沒什麽接觸,所以能問到的信息並不多。  不過羅風問的這幾個問題,他還是答得上來的。    他二人這麽一問一答,不消一會羅風便知道了犯人的大概情況,江訣和殷塵在一旁聽著,都沉默著沒有開口。  羅風問完了,在江訣的示意下隱了出去。  殷塵沉默著想了片刻,凝眉說道:“她既然是南琉人,這仇估計就是在南琉結的,那這事可就真不好辦了。”  李然和江訣都點了點頭,在南琉結的怨,別說他不是璃然,今天就算是璃然本人在這裏,也未必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一時間,眾人情緒都有些低落。    丁順從牢中回來,躬身進來後,湊到江訣耳邊嘀咕了幾句,江訣臉上的神色越發難看,連帶著李然和殷塵都變得不安起來。  丁順一走,江訣便將方才的消息跟他二人說了。  他一說完,李然的臉色就變得越發凝重,那個名叫小崔的丫頭,究竟跟璃然有什麽深仇大恨,居然到現在還不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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