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領著一幹人住進了明月居,選了間上房,眾人用了晚膳,他二人便率先歇下了。 如此招搖,可見此地多半已在他的勢力範圍之內。 事實上,江訣的大軍也隻進駐了河陽以南的三郡。 如今,河陽局勢未明,通州顯然已處在蘇沫的掌控之下,縱使江訣此刻已然知曉他的去處,也不好輕舉妄動。 畢竟,大軍壓進也不是三言兩語的簡單事,還需從長計議。 隻可惜,李然這邊是萬萬等不及的。 這兩日,李然的手腳已經恢複了些氣力。 二人躺在床上,蘇沫依舊如往常一般,將他剝光了摟在懷裏,兀自睡覺,倒也安分。 李然並不是不想逃,可一來對方警覺非常,他若貿貿然行動,隻會打草驚蛇,更不會有好果子吃。 更何況,蘇沫此人向來陰狠多疑,今天能灌他白粉,保不定哪天就能喂他致命劇毒。 隻不過照現在的情況看來,這毒癮鐵定是染上了,往後該如何,他卻完全沒底。 而眼下,也是糟糕之極。 如此睡到三更,外間傳來一陣打鬥之聲。 李然猛地一驚,蘇沫一章擊在他後腦,原本想要將他擊昏,孰料李然早看穿他的意圖,脖子一縮,一拽外衣,一個翻滾,滾下床去。 蘇沫暗暗一驚,他倒沒想到對方如此腿軟腳軟還能反抗到這個地步。 他這回是真的怒了,臉上卻笑得越發明媚,隻是那笑意並沒有到達眼底。 “如此,你居然還想要逃?!” 這話是一字一句蹦出來的,隱隱都是咬牙切齒的惱恨,眼中波濤暗湧,晦暗一片,眼神如刀,眸光淩厲,直直射向背對著門的李然。 他一麵說,一麵朝門口走去。 每一步皆緩慢之極,卻如踏在鐵板上,似有錚錚之聲,在耳邊回響。 李然一臉戒備地往後退去,全身每一塊肌肉和骨骼都緊繃著,像一隻全神戒備的幼獸。 “你是聰明人,應該明白,如今誰占優勢,朕勸你還是早些放棄吧。” 李然不點頭也不搖頭,隻定定地望著對方,伺機而動。 蘇沫一步步逼近,他是一名再好不過的獵人,而背對著門的那個人,正是他的獵物。 正當此時,四扇雙排大門砰地一聲巨響,應聲而開。 門外站著一全身黑衣之人,手拿一把巫鐵劍,鮮血順著鐵劍的紋路直往下滴。 此人不是江雲,還能是誰? 江雲一把鐵劍在手,氣勢之盛,真可謂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李然看到江雲,眼中一亮。 江雲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劍尖微微抬起,直直指向李然身後的蘇沫,蘇沫手一揮,他那幾個貼身侍衛便衝了上去。 江雲握著劍的手一動,眼神卻依舊直直望著蘇沫,淩厲如刀鋒一般。 蘇沫那幾個守衛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尤其是一中年男子,鼻下留著八字小須,看起來像是個儒生雅士,手上劍招一起,卻是招招致命。 江雲以一抵五,卻還能打個平手,可見功力之深,不愧有北燁第一暗衛之稱。 蘇沫雖是初次見到此人,但隻瞧對方握劍的手勢,便知道此人不是一般二般的角色,如今再一看,心中已是微駭,立馬打了暗號,又有十幾個護衛從門外聚了過來。 江雲一看這陣勢,知道硬拚不是上策,一個箭步過去,一手扯過李然,眼角一瞥,電光火石間,幾個挪步過去,帶著李然破窗而出。 於此同時,江雲一手攀上窗外三尺開外的一條粗繩,鐵劍一抖,那根繩索便帶著他二人翩然而去。 蘇沫負手站於窗邊,望著那消失在視野中的二人,冷聲吩咐:“下令封鎖通州四城門,他二人定然跑不遠!” 他的下顎緊緊抿著,一向明媚如桃花的臉上早已沒了往日的輕佻神色,隱隱都是肅然和冷漠。 縱使逃了,也會回來的。 此時的蘇沫,如此堅信著。 *** *** *** 李然在江雲的護衛下逃離了蘇沫的追殺,此時天將大白,李然隻著一件外衣在身,江雲初時見了還甚為尷尬,如今卻完全顧不得了。 隻因通州如今皆在姓蘇的勢力範圍之內,他二人一舉一動,稍有差池,都會招來殺身或被擒之禍。 縱使江雲武功再高,也隻是一人而已。 更何況,熱氣球再好,白天不可用,還須禦風而行,且至多飛行一炷香的功夫,黑炭也終有用完的一刻。 他二人最終決定,棄熱氣球而行官道。 此時的蘇沫,一麵下令護衛軍追殺他二人,一麵應付著北燁軍的攻勢。 西平到底不是留國,占著通州,守得幾乎滴水不漏。 北燁軍連日來不斷進攻,也隻攻下通州的一小片。 這日,江雲和李然觀察良久後,易容成一對老夫婦,來到安慶西城門口。 這幾日,因為戰事吃緊,城防一日緊過一日,江雲甚至將他那把巫鐵劍都埋了,以備他日回來後再取。 他二人扮作老夫婦,推著輛板車,上麵堆滿了夜糞,說是要推出城去傾倒。 守門的幾個將士皆捂著鼻子,一臉的不耐地擺了擺手,李然和江雲心中一喜,正欲推車離開,冷不防身後有一女子沉聲喝道:“慢著!”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蘇沫的近侍翠鈴。 李然心頭一跳,翠鈴不但見過他,而且精明之極,如果被她瞧出什麽異樣,他二人今日鐵定小命不保。 “不是跟你們說了,不得放人出城!” “這兩人是負責倒夜香的,每日來回,姑娘且放心吧,不會出事的。” 翠鈴皺眉盯著那二人的背影瞧了片刻,臉上有些猶疑。 她正欲走過去,但見那老婦人操起手邊的長木勺子,轉身低下頭去,躬身啞聲說道:“姑娘,這夜香是隔不得夜的,否則便不是這麽臭了……” 她一邊說,一邊揮舞著手中的長勺。 翠鈴連連往後退了幾步,衣袖一擺,一臉嫌惡地說道:“快走!走!” 李然心中暗自一喜,再不做耽擱,朝江雲使了個眼色,立馬推著車出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