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陳國,北方雲州,富陽城。


    晴朗的早晨剛剛開始,就有一個邋遢少年走進城門!


    少年蓬頭垢麵,連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又髒又臭。


    沿途百姓看到他,無不捏著鼻子躲得遠遠的,有甚者還會臭罵兩句,隻當少年是從外地來討食的乞丐。


    少年步伐緩慢,亂發背後的一雙眼睛似在尋找什麽。直到他遠遠看到一座府邸,大門上邊高掛一張門匾,寫道“柳府”。


    “找到了!”


    他小跑來到門口,待看清門匾後,立馬整理儀容儀表,露出他那雙明亮的眼睛。


    有路人投來目光,疑惑道:“那小乞丐怎麽停在柳府門前呢?”


    “興許是討飯的吧!柳府家大業大,賞他兩口飽飯也不成問題!”


    在他們的目光注視下,少年果然走進柳府。


    可沒多久,裏邊突然傳出怒喝聲:“哪裏來的臭乞丐?我們家老爺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


    緊接著,少年被拋出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的背……我真沒撒謊!”


    少年側躺在地麵,躬著腰,吃痛地捂住剛才被摔疼的地方。


    府內走出兩個家丁。


    他們一高一瘦,皆是沒有半點好臉色。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臭得跟坨屎一樣,也好意思說想見我家老爺?”


    駐足圍觀的百姓紛紛笑出聲,同樣對著少年指指點點。


    少年不羞也不氣,他從懷裏取出一封信以及一塊玉佩。


    “兩位大哥行行好!這是我娘留下的信以及玉佩,請轉呈柳老爺。”


    瘦子將信將疑地奪來信封與玉佩。


    那塊玉佩入手時透著一股涼意,並且上邊刻有麒麟圖紋,做工精湛,不似凡物。


    高個大眼瞪小眼,“該如何?”


    瘦子眯起眼,望向越來越多的圍觀百姓,嘖了一聲,低聲道:“我去稟告管家,你在這兒看住小乞丐。”


    高個不願,“你真信他?”


    “誰信他!你看這玉佩這雕工,絕對值錢。若小乞丐騙我們,這玉佩不就便宜我們兩個了嗎!”


    聞言,高個咧嘴一笑。


    “有道理,你快去!”


    圍觀百姓看到瘦子進去,頓時開始猜測小乞丐會是什麽結局。


    “我打賭柳府最後肯定胖揍他一頓!”


    “不揍當如何?”


    “這有坨狗屎,老子這波來次狠的!”


    眾人大笑,對說話之人豎起大拇指。


    等待的時間慢慢流逝,少年著急站起身,往柳府裏邊探頭望去。


    但他的小舉動卻招來高個辱罵:“那雙狗眼往哪看呢?裏邊是你能看的地方嗎?再看兩眼,我把你狗眼挖出來,你信不信?”


    少年撇了撇嘴,嘀咕道:“看一眼又不會少塊肉……”


    可能是耳力好,高個突然勃然大怒。


    “臭乞丐,你剛才說什麽呢?”


    他拉起衣袖就要暴揍少年一頓,誰料身後傳來喝斥聲:“狗膽包天!你敢!”


    自門內走出一個中年男子,他名叫崔貴,是柳府管家。


    拳頭停在少年麵前,少年甚至能感受到微弱的拳風迎麵壓來。


    崔貴冷眼逼退高個,驀然間向少年行禮道:“顧少爺,家主請你入府。”


    高個和瘦子則戰戰兢兢退到一邊,連頭也不敢抬,生怕少年注意到他們。


    現場頓時一片嘩然。


    “這小乞丐哪裏來的?不會真與柳家攀上關係了吧!”


    “剛才哪位高人說要來波狠的?”


    眾人想起他時才發現,對方見勢不妙早就溜沒影了。


    柳府大堂上。


    家主,柳寒柏坐在主位上,剛讀完信,抬頭便看到少年拘謹地站在椅子前。


    他忙示意,“賢侄快坐!”


    少年支支吾吾道:“柳老爺,我這身衣服……髒!”


    柳寒柏微愣,提醒他,“進了門,叫世叔、柳叔都行!”又頓了頓,故意道:“你剛才說什麽?”


    少年同樣微愣,於是大聲道:“世,世叔,侄兒這身衣服髒,就先不坐了!”


    柳寒柏盯了少年一會兒,便站起身,臉色陰晴不明。


    他徑直走到少年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苦了你了!你爹娘既已不在,以後就留在世叔這裏。”


    “多,多謝世叔收留!”


    柳寒柏點點頭,對著堂外喊一聲:“管家!你過來!”


    聲音剛落下,崔貴不知何時出現堂外。


    “家主有什麽吩咐?”


    柳寒柏道:“去叫人打掃一下春華園旁邊那間庭院,以後那間庭院就是顧賢侄的住所!還有,柳府上下對他要像對兩位小姐一樣,要稱呼他為少爺,斷不可怠慢!”


    崔貴起初頓了頓,隨即匆匆離去。


    大堂內再次留下叔侄兩人。


    柳寒柏望著少年語重心長道:“家鄉那邊的仇人先不要招惹!這件事牽扯太多!待到以後時機成熟,世叔會替你、替你爹你娘、替你顧家討回一個公道!”


    少年身子一怔,立馬跪在地上鄭重叩謝:“世叔的恩情,侄兒定永世不忘!”


    柳寒柏趕緊扶起少年,看著那張還未褪去稚嫩的臉龐,寬慰地笑道:“以前的你身患癡症,不能言語,不會走路!現在,世叔放心多了!以後的路還很長!”


    少年笑笑,“侄兒明白!”


    柳寒柏點點頭,突然話鋒一轉,問道:“麟兒今年是否十六歲?”


    “滿十五,快十六了!”少年眼眸漸漸失去光澤,“可是我怎麽大了還沒能引氣,怕是終生與修煉無緣……”


    柳寒柏輕拍少年的肩膀,“你爹可是叱吒風雲的一代名將,修為更是臻至先天!虎父焉有犬子?隻是你患有癡症,把修行耽誤了!世叔會給你提供資源,以後卯足勁趕上去就行!”


    “是!”


    少年重拾信心,“多謝世叔!侄兒定竭盡全力,不負世叔厚望!”


    柳寒柏笑笑,又拉近些距離。


    “其實呢,世叔更關心你我兩家聯姻一事!”


    少年微愣,立馬垂首抱拳道:“侄兒如今無心成家,聯姻之事還請世叔作罷!”


    “不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是你爹與我早為你我兩家定下的姻緣!我那個大女兒年芳十七,大兩歲,長得亭亭玉立……”


    沒等他說完,少年連忙彎腰道歉:“世叔!侄兒想去換身幹淨衣服,容侄兒先退下了!”


    少年匆匆離去,留下柳寒柏僵在原地。


    春華園旁的庭院。


    少年剛入房間,就看到一個超大號浴桶,以及旁邊伺候沐浴的丫鬟。


    這丫鬟與少年身高相近,長得清純可愛。尤其是小瓊鼻下那張桃花小嘴,粉紅瑩潤,特別引人注目。


    “顧少爺,清鈴以後就是服侍您的貼身丫鬟。”


    少年懵逼地點點頭。


    兩人沒有說話,一直保持對立。


    終於,少年腿酸了,尷尬道:“我想脫衣服……”


    清鈴應是,居然伸來一隻玉手想解去少年的衣帶。


    少年像隻受驚鳥兒逃到浴桶另一邊,兩手捂住胸口,緊張道:“你想幹嘛?”


    “為少爺解衣沐浴!”


    清鈴抬頭,眼神單純的可怕。


    少年瞬間臉色漲紅,道:“我衣服很髒很臭的!”


    “清鈴不怕!”


    少年驚呼“好家夥”。


    “男女授受不親!你不懂?”


    清鈴充耳不聞,反而慢步朝少年過來。


    少年情急,喊停她:“你等等!就站在原地!”


    “少爺有什麽吩咐?”


    “我,我平時習慣一個人洗澡,還從沒被人看著脫過衣服!你可以先出去嗎?”


    清鈴垂首,“清鈴去為少年準備換洗的衣物!”


    她退出房間,留下少年獨自淩亂。


    將身上的髒衣服丟在地上,少年半個身子浸在浴桶裏。再把熱毛巾敷在麵上,一會兒功夫,他便沉沉睡去。


    少年名叫顧嵐麟。


    兩天前,他還是藍星上一個清澈又愚蠢的大學生。


    巧合的是,他與這個顧嵐麟居然同名同姓。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疾病,他永遠地離開了那個世界。


    穿越過來的第一天很勁爆,因為他在一座亂墳崗上醒來。


    身邊全是臭味熏天的腐屍,到處爬滿蛆蟲,頭頂還有烏黑的蒼蠅群。


    根據原主的記憶,他爹是邊關城池的主將,戰功卓著,手握兵權。


    本來衣食無憂的他,卻在去年遭遇巨變。


    他的父親顧新祖在一次軍事行動中遭到敵國虎豹騎圍殺。


    顧新祖憑借先天修為力敵群雄,雖強行殺出重圍,卻也因傷勢過重在家中暴斃。


    之後,主將易位。


    頂替顧新祖位置的是他的副將陳傅,並且一眾親信被清洗。


    所有人都隱約嗅到陰謀的味道,可誰都不敢說。


    陳傅做事心狠手辣。


    他不但奪走顧家宅業,還設法逼死顧嵐麟的母親。


    他的母親臨終前將顧嵐麟交到管家汪直,並托付他把顧嵐麟帶到富陽城柳家。


    然而,汪直是陳傅留在顧家的內應,也是他暗中協助逼死了他的主母。


    失去依靠的顧嵐麟完全成了待宰羔羊。


    因為癡傻,他打小受盡冷嘲熱諷!也因為癡傻,他成功從陳傅的魔爪中苟活!


    本以為能撿回一條命,不曾想身邊的汪直卻下定決心斬草除根。


    來富陽城途中,汪直在顧嵐麟的飯菜裏拌入大量的鶴頂紅。


    等顧嵐麟斷了氣,他連收斂屍體的仁慈都沒有,而是將屍體拋在亂墳崗中任由野獸分食。


    但顧嵐麟很感激這個叫汪直的管家!


    如果對方真的善心發作,把他打包裝進棺材裏。估計到現在,他已經是一具被活埋的死屍了。


    夢境到此陷入一片黑暗……


    “適應身體了嗎?”


    “誰?”


    黑暗中出現一團金光,並逐漸變大,落到腳下如同一片金色汪洋。一尊萬丈身軀出現在金光之中,仿若擎天的不周神山。他垂首下望顧嵐麟,雙目炯炯富有滄桑感。


    “顧嵐麟!你本該進入輪回,是本尊將你拉到這裏,你可有話對我說?”


    聲音洪亮,如同天外梵音。


    顧嵐麟抬著頭,雖然沒明白,但他果斷豎起中指:“我謝謝你啊!”


    “……”


    巨人搖身一變,居然瞬間與他等高,並且外貌極其相似。


    顧嵐麟身子一怔,問道:“你,你好像我呀?”


    “算起來你是本尊第九次轉世,當然像你!”


    “啊?”


    顧嵐麟也懂一些豬腳套路,但他實在沒理清當下是哪種套路。


    “我好像是穿越的吧……”


    他幹脆放棄思考。


    “那麽前身大哥,你突然顯靈是想做什麽?首先說明!我也剛到沒多久,如果是奪舍呢能不能再寬限我幾天?”


    前身嗬嗬一笑,“我們的前八世本尊都見過,可他們都沒能讓本尊滿意,太過平庸!但你就不同了!”


    顧嵐麟挑了挑眉,有些好奇,問道:“不同?哪裏不同?是不是特別聰明?”


    “你的魂魄與你的肉身居然是分離的!並各在一個時空又互不幹涉!”


    顧嵐麟麵露難色,“我聽不明白!求您說點能懂的吧!”


    前身搖頭笑了笑。


    “層次太高,本尊也接觸不多!但幫本尊的那位前輩曾說過,你會成為最大的變數!”


    “什麽變數”


    “天機不可泄露!”


    顧嵐麟握緊拳頭,“平生最恨的就是你這種專打啞謎的高人!”


    “不是本尊與你打啞謎!是那位前輩與你打啞謎!他說將來你們見麵時,希望你能讓他看到你的決心!”


    “什麽決心?”


    前身笑了笑,“天機不可泄露!”


    “好好好!”


    顧嵐麟頗為無奈,“怎麽玩是吧!如果沒別的屁事,可以放我走了嗎?”


    “這是你的身體,你隨時能支配!”


    顧嵐麟挑了挑眉,“隨時能支配?”


    說完,他瞬間把自己的手變大,遂將前身抓在手心之中。


    “我讓你打啞謎!”


    然而,前身化作一縷青煙,輕而易舉飛離控製,還笑道:“看來你真的很討厭別人與你打啞謎!”


    “賴皮!”


    顧嵐麟翻了個白眼。


    他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非逼不得已絕不能把對方得罪死。


    “本尊送一件東西,名喚“混元金丹”,他可以隨時保護你,幫助你,同時為你護道!”


    “不會是監視我的工具吧?”


    前身再次出現在顧嵐麟麵前,手中多了一枚金色玻璃珠。


    顧嵐麟眯起眼,“老登!你確實不是玻璃彈珠?”


    “這可是仙之物,是那位前輩留給你的,羨慕你還來不及呢!”


    說完,金丹飛入顧嵐麟的丹田。


    他低頭看向肚皮,果然看到中央有一點金光在閃耀。很快,金光內斂,將一切歸於普通。


    “本尊的因果結束了!將來很難,走起來會很辛苦!很期待你能替本尊登上頂峰,洗刷本尊一生之恥辱,完成本尊畢生之心願!”


    說完,前身的身形也透明了幾分。


    臨了,他又叮囑道:“記住!莫讓私欲迷了心智!那不是長生,是枷鎖!”


    顧嵐麟看出他說出這話時異常痛苦,不自主被氣氛帶動。


    “明白了!”


    前身欣慰地點頭。


    “保重!”


    顧嵐麟抱拳,看著對方化作金光,他忽地喊道:“等等!你說的那麽危險,給點新手福利唄!”


    金光消散,獨留一片空寂。


    顧嵐麟失望地歎口氣。


    突然,一道金光射中眉心,直入腦海。


    呈現在顧嵐麟腦海裏的是兩卷功法。


    一卷是太古鍛體法。


    另一卷則是六識感天法。


    顧嵐麟欣喜若狂地查閱功法上的內容,他卻覺得肌膚上傳來奇怪的滑膩感與瘙癢感。


    瞬時間,夢境被打破。


    顧嵐麟狂吸一口氣,但被麵上的毛巾堵住口鼻。


    當他摘掉毛巾,出現在他麵前的赫然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


    四目相對時,清鈴總算看清顧嵐麟的臉龐。


    那是帶點稚嫩,但格外英俊的臉!


    顧嵐麟的皮膚生來就白皙如玉,而且他麵如雕刻,五官分明。清鈴見到的第一眼,臉頰就泛起微微紅暈。


    “清鈴?”


    顧嵐麟猛地把頭紮進水裏,並用毛巾拚命捂住隱私。


    清鈴被他突然的舉動嚇到,忙問:“顧少爺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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