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希芙暫時不清楚深入普通人有什麽用,但羅蘭提出的這些觀點此前聞所未聞,她就像溺水的人死命抓住稻草般不肯撒手。


    不是稻草能救人,而是求生欲太強。


    羅蘭微笑著解釋道:“愛德華陛下在位時,這些內閣大臣沒有這麽多權力,還得收斂著。現在沒人管了,您猜他們會怎樣?”


    “毫無顧忌濫用權利。”這道題希芙會。


    在她七八歲時,父母親去北境避暑,將她扔給瓦爾德老師代管,結果老師好巧不巧生病,她就成了沒人管的皇女。


    沒人管的自由,任何時候回味都是快樂。


    “沒錯,他們最初也許會收斂,用不了多久就會原形畢露,就會肆無忌憚為自己謀私利。”


    “這簡直糟透了。”希芙攥緊了拳頭。


    “不,這簡直好極了,甚至是我們的唯一機會。”


    羅蘭淡定的說道:“凡事就怕比較。也許在人民眼中女皇陛下是個花瓶,但花瓶並非無用,擺在那裏至少賞心悅目,也不害人。”


    “等他們被這幫貪得無厭的大臣禍害後,就會想花瓶了。女皇陛下好歹是正統皇帝,無形的號召力不可忽視。”


    “矛盾積累到極限,她振臂一呼,自然有人跟隨。接下來的事情她應該知道怎麽做。”


    希芙點了點頭。


    她不太懂政治,但好歹也是皇室子女,比一般人知道的多。


    女皇陛下親自拯救人民和國家,誅殺國賊,這種事情在曆史上發生過太多次。


    可是...


    “就算人民支持我們,誅殺亂臣賊子還得依靠軍隊,我們的力量太弱了。”


    希芙輕歎一聲,悠悠的說道:“你也許不知道,一百多年前皇家陸軍跟隨權臣克裏斯造反,甚至弑殺廢黜皇帝,後來新皇撥亂反正,陸軍被永久剝奪皇家稱號。”


    “這懲罰固然解氣,但也讓陸軍從此不再支持皇室。他們肯定會站在內閣那邊。”


    “海軍倒是忠於皇室,但他們主要部署海外,想說服他們參加政變並不容易。就算他們願意,海軍上岸也打不過陸軍。”


    希芙眼中燃起的希望之火逐漸熄滅。


    羅蘭微笑著提醒道:“海軍和陸軍之外,其實還有武裝力量。”


    “你說的是騎士?”希芙疑惑的問道。


    蘇賽克斯皇室的確有皇家騎士團。


    騎士身穿重型鎧甲,戰鬥技巧嫻熟,曾是戰場的主宰。


    直到魔法出現。


    身穿鎧甲的騎士在群傷魔法麵前成了笑話。


    麵對爆裂魔法,裝備輕便成本低廉的步兵消耗衝鋒才是正解。


    魔法克騎士,騎士克步兵,步兵克魔法。


    按照常理三者都應該存在於戰場上。


    但煉金術技術成熟了。


    步兵隻要手持煉金術製造的爆彈,就能把騎士炸的人仰馬翻。


    裝備造價貴,訓練成本高,成長周期長的騎士就此瀕臨淘汰。


    隨著魔法與煉金術盛行,騎士從戰鬥兵種變成儀仗隊。


    靠儀仗隊打仗嗎?


    希芙正要給羅蘭上軍事課,他卻淡定的說道:


    “不是他們。我本人接受過騎士訓練,深知騎士弊端,沒有人比我更懂騎士被淘汰的原因。”


    “那你說的是?”


    “布魯克、塞林、漢撒三大海外省。”


    希芙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蘇賽克斯帝國雖然占據了完整的小型大陸,但畢竟是海外之地,與世界中央的羅迪尼亞大陸隔海相望。


    羅迪尼亞大陸強國如林,麵積是蘇賽克斯的十倍不止。


    為維持在羅迪尼亞大陸的利益,蘇賽克斯想盡一切辦法在大陸邊緣通過贖買、聯姻、繼承、戰爭等手段,終於弄到三個行省。


    海外三省是蘇賽克斯在羅迪尼亞大陸能維持的極限。


    如果繼續擴張,羅迪尼亞諸國就會聯合討伐。蘇賽克斯雖強,但沒有海軍庇佑也無法深入內陸作戰。


    經過數次戰爭,蘇賽克斯與大陸諸國找到共存的界限。


    最終蘇賽克斯與諸國達成協議,確認三省主權歸蘇賽克斯,作為回報,蘇賽克斯不向羅迪尼亞大陸幾大強國提出領土要求。


    三省麵積遼闊,民風彪悍,盛產優質戰士,但他們對帝國中樞沒什麽歸屬感,能行嗎?


    希芙很想反駁,但她明白羅蘭的意思。


    這已經是最後的希望了。


    踏上這條帝王之路,哪有容易的事?


    強者才能取舍,弱者隻能梭哈。


    要賭這一把嗎?


    見希芙還在猶豫,羅蘭又加上一枚砝碼。


    “這隻是軍事方麵的原因。”


    “還有其他理由?”希芙驚訝的問道。


    “如果女皇留在帝都,大臣們做壞事她也難逃責任。”


    希芙點頭表示理解,這就叫領導責任。


    她小時候調皮玩鬧,父親總會先訓斥哥哥,因為妹妹搗亂是哥哥沒帶好頭。


    怎麽當哥哥的?


    留在帝都,領導責任逃不掉。


    若是去海外三省,就可以徹底摘幹淨。


    她饒有興致的看向羅蘭,輕聲問道:“這兩個理由足夠說服我,但女皇也許會有疑惑,還有理由嗎?”


    “當然有。還有經濟方麵的考量。海外三省扼守海上交通要衝,位置優越,貿易發達,給帝國中樞繳納的稅金卻不多。這些錢本該歸女皇陛下,卻被人拿走了。”


    希芙臉色微變,呼吸急促,胸口也隨之起伏。


    這回她真的生氣了。


    羅蘭說的沒錯,這是她的錢!


    海外三省,果然必須去。


    怒火吞噬了怯懦,希芙咬著唇問道:“女皇長期離開帝都,內閣大臣肯定不同意,怎麽辦?”


    羅蘭嗤笑道:“笑話,女皇陛下想去哪就去哪,什麽時候輪到做臣子的指手畫腳?”


    “女皇年少,不能親自治理國家,才將權力暫時授予他們,什麽時候輪到他們決定女皇的行程?”


    “再說,去海外三省還有個誰都無法反駁的理由。”


    希芙沉默了,羅蘭的話沒說完,那個理由是調查父皇的死因。


    的確是無法反對的理由。


    阻礙調查殺害先皇凶手,這誰敢呐。


    “說得好,女皇陛下想去哪就去哪!可皇家海軍不會趟這渾水。若是提供船隻等於站隊。”


    羅蘭拍胸脯保證,“我來想辦法!”


    真沒想到,阿麗娜船長的舊船票居然還有派上用場的時候。幸好他裱起來當紀念品好好保存著。


    雖然羅蘭沒說怎麽辦,但希芙被他的自信笑容感染,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確定大方向後,羅蘭和希芙仔細探討當前局勢,等他講解完畢,已經是夜幕初上。


    希芙盛情邀請羅蘭留宿。


    她的莊園很大。


    想到莉莎在家等著,羅蘭笑著搖了搖頭。


    “我有家人,無論多晚都得回家。”


    見羅蘭執意要走,希芙也不強留,親自將他送至門口。


    “羅蘭,我們都是為女皇辦事,有什麽需要就直說。”


    “我沒有為女皇效力,我是在幫我的朋友希芙。”


    “這有區別嗎?我的意思是,我在為女皇辦事,你幫我難道不是為女皇服務?”


    希芙借著夜色吐了吐舌頭,差點說漏嘴,下次必須小心。


    羅蘭沒有繼續堅持,隻是停下腳步,“我希望你能保護莉莎姐姐幾天,免得我束手束腳。”


    若是藏在暗處的敵人連殺人拋屍劫掠的事都做得出來,肯定不介意先綁架家人。


    明知有危險還讓親姐姐被歹徒綁架,然後急的眼珠泛紅,那是標準的蠢貨。


    他直接清除隱患。


    “沒問題,我明天就派人接她走。”希芙微笑著答應。


    “不。”


    羅蘭搖了搖頭,平靜的說道:“你把她接走,藏在暗處的毒蛇就會警覺。”


    “那怎麽辦?”希芙有些苦惱。


    “你明天晚上安排靠譜的人,把她綁走。”羅蘭麵無表情。


    “啊?!”希芙大腦差點燒壞,瞬間錯愕後,她很快反應過來。隻要搶先綁架莉莎,壞人就沒有機會。


    畢竟一個人很難被綁架兩次。


    羅蘭略帶得意的笑了笑,這是他從俄式反恐悟出的方法。


    搶在歹徒之前把目標幹掉,歹徒就隻能懵逼。


    見羅蘭準備離開,希芙猛地將精致的水晶吊墜塞到羅蘭手中。


    “如果遇到解決不了的危險,捏碎它。”


    “這是?”


    難道可以生成魔法護盾保護他?


    “捏碎它,白玫瑰騎士會趕來。當然,你得先撐住。”


    “謝謝,希望用不著。”


    羅蘭表達謝意後借著夜色從後門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希芙輕聲呢喃著:“白玫瑰騎士不會為錢拔劍,但朋友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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