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和梅內特的閉門密會持續了很久。


    一老一小兩隻狐狸談笑風生,不經意的進行著試探和利益交換。


    梅內特原本沒有資格和羅蘭以及背後的三大國平起平坐談生意,但他掌握著新籌碼。


    身為茜茜王後發展的“忠犬”,他的跳反意義重大。


    身為茜茜王後的裙下之臣,他對茜茜王後本人有著十分深入的了解,順帶對魅魔和其他暗裔種族也有極深的了解。


    雖然羅蘭對老家夥的反水誠意持懷疑態度,但還是接受了合作。


    四句預言詩的出現,讓他感受到危機。


    戰爭機械的首次出現讓除羅蘭之外的人類終於意識到科技的落伍。


    幾個雜兵就能將一座人類要塞毀掉,若是精英和首領級戰爭機械出現又該如何應對?


    使用石化能源的戰爭機械永久沉睡,使用電力機械的先後蘇醒,如果阿勒曼尼帝國掌控更高級別的科技呢?


    比如擁有微型核反應堆的戰爭機械。


    其他人或許不知道未來的科技樹,但羅蘭知道大概方向。


    靠第七紀元人類的血肉之軀,擋得住這些戰爭怪獸嗎?


    暗裔的出現讓超凡者的獨特性受到挑戰。


    根據梅內特這老家夥的說法,暗裔隻是個統稱,他們內部的族群劃分十分複雜,既有走超凡者星途之路的分支,也有擅長魔法和武技的強者。


    暗裔的科技十分落後,但個人戰鬥力超越人類。


    對此,羅蘭持懷疑態度。


    人類可是幹翻了巨龍,誕生過神明的超凡種族。


    人類上下限差距巨大,孱弱武力與強大並存,上限極高。


    暗裔吹的這麽利害,有幾人登神?


    暗裔所在的暗麵依托於物質位麵存在,是忒伊亞位麵的一部分。


    如果他們真有那麽牛逼,又怎會成為附屬?而不是物質位麵依托暗麵存在?


    這些話羅蘭沒有問,但他相信老狐狸也知道。


    否則梅內特也不會來找他合作,而是跟著暗裔之王一條路走到黑。


    看一個人真正的態度,不要看他說什麽,而要看他怎麽做。


    羅蘭一時間無法洞悉老家夥的真實目的,便想辦法穩住對方。


    他的理由很簡單,此事事關重大,必須和索菲婭等人商議。


    梅內特認可羅蘭的理由,但他設置了期限。


    三天。


    他如此焦急倒也正常,背叛暗裔可不是小事。


    如果他真想想撥亂反正,羅蘭必須保住他的安全。


    如果他是受暗裔控製的傀儡,羅蘭也可以不動聲色的陪他耍耍。


    羅蘭並沒有等太久,第二天希爾芙等人就回來了。


    再次邀請梅內特前來商議,希爾芙隻是盯著他看了幾眼就差點吐了。


    有些不耐煩的找個借口匆匆結束會談後,希芙強忍惡心,深呼吸幾次才穩住情緒。


    “這是個如假包換的人渣,人類的美好品德在他身上不見蹤影,人類的卑劣在他身上卻有著完整的展示。”


    “他生性貪婪、行事卑劣、荒淫無道、做事沒有絲毫底線。”


    希芙猛地停頓,輕聲說道:“和他相比,你完美的仿佛聖人。”


    “但他的確不甘心做暗裔的走狗,這點沒有問題。”


    羅蘭長出一口氣,感覺到希芙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時間有些長,索性大大方方的將自己和阿麗娜的事情說了出來。


    “親愛的,我見了阿麗娜。”


    “沒關係,我完全同意,她畢竟也是皇帝,婚禮我和她一起辦。”


    希芙鬆了口氣,笑著說道。


    她的內心剛才在進行激烈鬥爭,到底要不要使用洞察。


    她實在不願對羅蘭使用洞察,有些事還是難得糊塗比較好。


    羅蘭的坦誠讓她心中的些許不悅煙消雲散。


    白山之戰前,她就承諾接受阿麗娜和莉莎,但要等白山之戰結束。


    羅蘭遵守約定,第六紀元的時間完全屬於她。


    這就夠了。


    踏上星途之路,留給家庭的時間會越來越少,而羅蘭選擇的星途之路無法隱世修行,必須行走於凡塵俗世。


    等她重啟精靈秘境,就會長時間居留於秘境,陪伴羅蘭的時間也會逐漸減少。


    多幾個女人照顧羅蘭,總是好事。


    希芙笑盈盈的看著羅蘭,輕聲說道:“雖然我比阿麗娜小一歲,但我畢竟認識你在先,算是先進家門,我會給阿麗娜準備一份厚禮。”


    “禮物就不需要了,她拒絕了嫁給我。”


    想到阿麗娜的理由,羅蘭依然覺得遺憾。


    見不到穿著傳統金鳶式禮服的新娘阿麗娜,的確有些失落。


    希芙怔了怔,突然漲紅了臉。


    這阿麗娜也太不識好歹了吧。


    好不容易想通,願意和別的女人分享,結果這家夥還矯情上了?


    希芙有些生氣的輕哼著:“怎麽,難道要我去找她商量?”


    “你誤會了,她隻是不想被婚姻束縛。”


    羅蘭幫阿麗娜編了個浪漫的理由,“你知道的,金鳶女人喜歡浪漫,阿麗娜也一樣,她不願被婚姻約束。”


    “所以她選擇做你的情人?”


    希芙愣了幾秒鍾,隱約明白了阿麗娜的心思。


    她哪是不願被婚姻束縛,她隻是不想做第二。


    除此之外還有政治方麵的考量。


    希芙微笑著搖頭,“羅蘭,你不懂女人。她名義上是情人,實際上還是你的妻子,她可以任性,我不能失禮。”


    羅蘭從來都不懂女人,這次也不例外。


    他知趣的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希芙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單純易怒的貴族女孩,她做事自有分寸。


    羅蘭趕緊抬出梅內特做擋箭牌。


    “親愛的,我想潛入蒂羅爾,探查暗裔虛實。”


    “我陪你一起去!”希芙毫不猶豫的說著。


    “我們一起消失的時間有些長,誰都知道有問題。”羅蘭搖頭拒絕。


    雖然被羅蘭拒絕,但希芙沒有生氣,她也知道羅蘭說的沒錯。


    他們消失的時間有些久,再加上茜茜王後全家離奇死亡,她背後的勢力必然會警覺。


    去的人不能多,也不能是她。


    希芙有些不放心,思來想去,她沉聲說道:“讓克莉絲汀陪你去吧。她有女神之力加持,硬實力不遜於你,再加上光明對暗黑的克製,她的戰鬥力能完全發揮,而她更不可能和暗裔妥協。”


    “如果不接受,那就別去了。”這是希芙的底線。


    羅蘭用誇張的姿勢向希芙敬禮,“遵命!”


    “你去找克莉絲汀,我就不去了。”克莉絲汀和羅蘭關係密切,但和其他人關係平平,希芙自然不會去自討沒趣。


    就在羅蘭離開住所沒多久,希芙也離開宅邸,跨越友誼街,向城東區的一處豪宅走去。


    她要找的人是索菲婭。


    當侍女向索菲婭通報時,索菲婭愣了幾秒鍾才反應過來。


    她思索片刻,選擇在後院的小書房接見希芙。


    貴族豪宅的前院是對外的,接待朋友,處理公事都在這裏。奴仆們也大多居住在前院。


    後院一般是貴族本人和家人居住的地方。


    能在後院伺候的奴仆往往是跟隨家族好幾代人的忠仆。


    在前院接待,關係再好也是外人。


    在後院接待,關係再差也是家人。


    考慮到羅蘭這些天辦事盡心盡力,索菲婭實在不好將希芙放在前院。


    但在後院的小餐廳見麵又有些別扭,畢竟幾個月前她們還是敵人。


    所以她選擇了小書房。


    這座書房的前門通前院,後門連後院,既可以認為這是前院,也可以認為這是家人居住的後院。


    她從小接受過貴族精英教育,對社交禮儀和人情來往很熟悉。


    雖然在成為冠絕當世的強者後她越來越不在意這些,但有些東西刻在骨子裏不可能忘卻。


    索菲婭的選擇希芙自然能讀懂。


    她有些驚訝。


    倒不是驚訝索菲婭的選擇,而是驚訝於索菲婭居然在認真考慮細節。


    無論是冷漠的選擇前院,還是毫不在意的放在後院,都符合索菲婭霸道的作風,唯獨認真思考接待禮儀有些奇怪。


    希芙不動聲色的在小書房的書桌前坐下。


    她的目光看到桌上擺著的書。


    《論光明》。


    “這是光明女神離開前的最後著作?”希芙試探著問道。


    “沒錯,是緹雅寫的。”


    索菲婭微笑著坐下,正要召喚仆役,猛地想到這種密談沒必要讓仆人靠近,便從桌上翻出一瓶酒,隨意的放下。


    “想喝自己倒。”她的表情恢複清冷,眉宇間卻少了幾許風霜。


    希芙才不會和她客氣,輕巧的取下瓶塞,倒上一杯酒,搖晃著酒杯,仔細欣賞搖勻酒液的動作。


    粗人喝酒一飲而盡,雅人喝酒從倒酒、醒酒到品酒都有講究。


    希芙曾經是精靈族最後的女皇,也是當世最美女性,儀態自然是極致優雅。


    原本隻是客氣一句,沒想到希芙居然不緊不慢的品起了酒,索菲婭忍不住微微蹙眉。


    但她沒有打斷。


    這裏不是戰場,戰場規則隻能稍稍退下。


    索菲婭認真的思索著腦海中關於皇家禮儀的部分,輕聲說道:


    “我應該稱呼你為希爾芙女士還是羅蘭夫人?”


    希芙認真的糾正著:“準確稱呼是約克夫人,當然您可以隨便。”


    “好吧,約克夫人,我知道你時間非常寶貴,我也一樣。有什麽事不妨直說。不過我有言在先,羅蘭每年可以在瓦爾城為大家辦公半年,另外半年必須去我那裏,這是我最大的讓步。”


    索菲婭警覺的盯著希芙。


    按照約定羅蘭原本每年隻有半個月假期,現在差不多是半年,她已經做出巨大讓步了。


    希芙笑著說道:“索菲婭小姐,感謝你的寬容。請放心,我不是得寸進尺的白癡。”


    “我想說的是,暗裔的領路人反水了。”


    她將梅內特反水的事情詳細的講了一遍。


    索菲婭麵色微凜,她大概知道希芙想說什麽了。


    她略微有些猶豫。


    現在是她重新規劃星途之路的關鍵時刻,她不打算輕易出手,但希芙已經開口,斷然拒絕又有些不合情理。


    索菲婭端起麵前的空酒杯,恍惚間酒杯觸碰到唇瓣,空空如也的酒杯傳來一陣冰涼的感覺。


    她微微錯愕,餘光瞥見空杯。


    沉默,空氣如同凝固。


    希芙大氣不敢出,她不太清楚索菲婭在想什麽,但她知道索菲婭的精神狀態不太對勁。


    這種時候說什麽都是錯,都有可能觸怒這喜怒無常的冰女人。


    雖然她不再走凜冬之路,但性格的冰冷並未改變。


    索菲婭盯著空杯子,無數往事湧上心頭。


    或許是因為力量失去大半,最近的她性格多少有些軟弱。


    有幾分像還在普魯登王國的她。


    單純而喜歡做夢,軟弱而無法掌握命運。


    就在希芙思索要不要說點什麽時,索菲婭電光火石間終於想通了。


    既然做出選擇,那就不要猶豫。


    毀滅是生命的終點,同時也是生命的起點。


    沒有毀滅,何來新生?


    她攥緊手中杯子,狠狠的砸了下去,在地上碎成一堆渣。


    連隻杯子都放不下,還能放下什麽?


    索菲婭摔杯悟道,對前路再無半點疑慮。


    她倒是摔舒服了,希芙卻嚇了一跳。


    希芙下意識的握緊手中的煙霧彈,差點就奪路而逃。


    但在評估雙方的實力差距後,她最終放棄使用武力。


    走廊外傳來腳步聲。


    但希芙沒有慌,這腳步聲一聽就是女仆,而不是刀斧手。


    她更沒有感知到索菲婭的殺意。


    相反,索菲婭心情舒暢,格外開心。


    希芙笑著揶揄道:“索菲婭,外邊有多少刀斧手?”


    索菲婭沒有回應她的嘲弄,隻是平靜的說道:“我和羅蘭同去,一起拆光暗裔的觸須。”


    希芙感到有些頭疼。


    這的確是符合索菲婭風格的回答,能用武力解決的事情盡量不廢話。


    但這種時候需要的不是武力。


    她趕緊搖頭說道:“有內鬼帶路,羅蘭肯定能看出些東西。你的無敵武力是最終王牌,不是衝鋒卒子。”


    雖然希芙拒絕,但她說話好聽,索菲婭勉強接受。


    看著索菲婭輕蹙眉頭,希芙生怕她又有什麽奇怪的想法,趕緊提出自己的想法。


    “髒活累活讓羅蘭幹吧,您隻需要遠遠的看著,提供保護就行。”


    索菲婭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這種鬼鬼祟祟的做法她不太喜歡,但正如希芙所說,具體事務不需要她負責,她實在沒有反對的理由。


    “好。”


    索菲婭的聲音逐漸冷淡,希芙知道她在逐客,趕緊起身告辭。


    要不是有求於人,這鬼地方她根本不想來。


    希芙心中默默吐槽,索菲婭真的和凜冬星途告別了嗎?怎麽房間裏還是這麽冷。


    春天不願燒壁爐的白癡,老了就該被關節炎狠狠折磨!


    就在希芙和索菲婭商量時,羅蘭找到了克莉絲汀。


    門口的牧師熱情的將羅蘭請進光明大聖堂,並將克莉絲汀的祈禱室指給他。


    “教宗每次都在那邊祈禱,她說過您來不必通報。”


    目送羅蘭離開,牧師目光中寫滿羨慕。


    他對羅蘭的身份有著清醒認知,雖然羨慕卻不會嫉妒。


    羅蘭是光明騎士,又是教宗冕下最信任的人,論權勢應該在光明神廷明麵的二號人物之上。


    他才是教宗的心腹。


    祈禱室內,克莉絲汀正跪在蒲團上,雙手交叉胸前,虔誠的祈禱著。


    羅蘭走進來,她沒有停止祈禱,隻是用眼神示意羅蘭在她旁邊祈禱。


    克莉絲汀正在進行每周一次的唱詩祈福,這種虔誠的儀式不能打斷,能在這種時候陪同教宗一起向女神敞開心扉是莫大的榮幸。


    如果是其他信徒,肯定會激動的五體投地,但羅蘭做不到。


    讓他向光明女神下跪倒也不是不行,隻是內心有些煩躁。


    想到克莉絲汀曾經說過的讓他多來祈禱,羅蘭也有些不好意思。


    雖然口頭答應,但他還是第一次來。


    來都來了,那就祈禱吧。


    羅蘭微微屈膝,正要模仿克莉絲汀時,忽然靈機一動,身體轉向克莉絲汀。


    直接向女神祈禱當然可以,但謙卑的信徒還有另一種選擇,向更高級別的神職人員祈禱,由他們代為傳達。


    隨著高等級神職人員和普通信徒的身份差越來越大,第二種祈禱方式近些年越來越流行。


    羅蘭機智的麵向克莉絲汀,單膝觸地。


    這種姿勢更像封臣向主君表達效忠之意。


    他也是光明神廷的高級神職人員,在聖城也有領地,可以算是克莉絲汀的封臣。


    同樣的,克莉絲汀也在蘇賽克斯有一個公爵領。


    羅蘭是帝國副皇帝,是克莉絲汀的主君。


    而他在克莉絲汀這裏是等同紅衣主教的光明騎士,擁有一個主教區。


    法理上,他們互為封臣,互為君主。


    向她單膝下跪,倒也不失禮。


    唇角微微上揚,羅蘭的心情很不錯,不知不覺中就連跟著唱詩的聲音都提高了幾分。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原本還繃著臉不高興的克莉絲汀實在憋不住。


    她轉過身,用眼神示意羅蘭閉嘴。


    兩人就這麽四目相對的麵對麵跪著,單膝觸地,身體僵直。


    姿勢標準,表達著君臣間的互相忠誠。


    但羅蘭隱約覺得這姿勢別扭。


    好在祈禱儀式已經臨近尾聲,別扭的心情很快隨著克莉絲汀逐漸高亢清亮的聲音結束。


    克莉絲汀緩緩起身,柔和的目光落在羅蘭身上。


    “羅蘭,以後務必多來此處。你來之後,聖祝賜福強度明顯提高了。看的出來,偉大的光明之主對你很滿意。”


    羅蘭差點被噎的翻白眼,他非常確信聖祝增強的原因不是他,但他知趣的沒有戳破。


    “對了,你來找我有什麽要事?”克莉絲汀見羅蘭不想接話,也沒有固執的堅持。


    “當然有,我需要你的幫助,我.”


    “好。”


    克莉絲汀幹脆利落的中斷了羅蘭的話。


    她的目光仿佛未沾染世間汙垢的嬰兒,清澈而純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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