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恩的天剛蒙蒙亮,一夜剛過去,這裏還是清晨。


    普利茲港已經有成群結隊的碼頭工人從停靠在此的貨船上往下搬運貨箱了。


    穆帆舸找了個沒人的角落,揮手豎起靈性之牆,從單片眼鏡空間拿出紙筆,寫下一行字:“貝爾納黛的位置”,默讀七遍,然後閉上眼睛。


    思維沉入夢境,星靈體遊走於靈界…夢境中隻有一片仙境般蒙朧的粉色……占卜沒有效果……壞了!神秘女王有反占卜加成!


    唉……到底哪裏能找到黃貝貝啊……


    穆帆舸又開始心累,往旁邊的木箱上一坐,又開始擺爛。


    黃貝貝要麽在她的黎明號上,要麽在她女兒黃嘉嘉的未來號上,要麽在貝克蘭德,穆帆舸不敢頂著阿蒙的身份去天使滿地走半神不如狗的貝克蘭德,隻能去海上碰運氣。


    穆帆舸解除了靈性之牆,晃蕩到售票大廳,拿出一隻千紙鶴,點燃增加幸運,然後隨便買了張票。


    如果威爾在這裏,他一定會大叫:他的千紙鶴不是靠點燃來增加幸運值的!


    穆帆舸坐船從這個港口漂到那個港口,又從那個港口漂到這個港口,都快把北大陸繞一圈了,結果連個海盜也沒碰到!更別提神秘女王或者海盜上將了!但某種意義上,沒遇到海盜也是一種幸運。


    穆帆舸歎氣,這破幸運不好使,好懷念上輩子打遊戲的時候,幸運想怎麽點就怎麽點……


    等等!我找不到黃貝貝,我可以讓黃貝貝來找我啊!黃貝貝的尊名是啥來著?


    從船上走下來的穆帆舸一拍腦袋,把單片眼鏡收起來,然後找了個餐廳坐下,閉著眼,神情虔誠地低聲念道:“追逐知識的聖靈,神秘世界的燈塔,窺視命運的眼睛,大海之上的王者,聖潔的貝爾納黛,古斯塔夫……”


    一連念了幾遍,但是一直沒有回複,穆帆舸堅持不懈,到盥洗室打開旅行者之門,換一個港口,換一個餐廳接著念,念到最後,穆帆舸都不認識貝爾納黛四個字了。


    穆帆舸頭重腳輕地離開滿是炸魚塊味道的海味餐廳,走到一個用於停靠捕魚船的小碼頭上。


    碼頭下的潮水已經退了,穆帆舸從鋪著木板的碼頭跳到布滿礁石的海灘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海水邊,在一塊長滿藤壺的礁石上站定,對著大海喊:“黃~昂~昂~昂…貝~誒~誒~誒…貝~誒~誒~誒……”


    “啪”一隻纖細白淨的手從身後伸過來,拍了下穆帆舸的肩膀。


    這一下差點沒把穆帆舸嚇得摔進海裏。


    穆帆舸一個正踢腿讓腳尖抓住礁石,伸直手臂平衡身體,好不容易站穩了,又被一聲“科瑞希?”嚇得差點又摔下去。


    那隻手抓住正在馴服自己身體的穆帆舸,把他扯上鋪著木板的碼頭。


    穆帆舸捂住嘴,這個姐姐顯然認識自己,不讓自己的嘴亂說出什麽“女俠好臂力”或者“您哪位?”的奇怪話。


    把穆帆舸扯上碼頭的那隻手的主人是個儀態端莊,但是穿著白裙的女士。


    她試探著問:“科瑞希?”


    穆帆舸露出不那麽聰明的眼神,也試探著點點頭,同時瘋狂翻科瑞希的記憶。


    “嗨!科瑞希!”


    穆帆舸沒翻到關於這個姐姐的記憶,隻能用力點頭微笑。


    “科瑞希…你還沒死啊!”


    “啊?”這個姐姐一張嘴即是終點,穆帆舸都不知道自己該說啥了。


    “啊不是!我是說…科瑞希你還活著啊!”


    穆帆舸歪歪腦袋——有區別?


    “哎呀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父親就是當了一百年家主後死的…啊不對!呸!呸呸呸!”


    穆帆舸完全傻掉了,哪有你這麽說話的?你瞧你這說的是人話嗎?


    記憶裏顯示:這個姐姐姓古斯塔夫,叫貝爾納黛,科瑞希的人格也回應:這個姐姐叫貝爾納黛,姓古斯塔夫…但穆帆舸不想接受,不!抽什麽梅招風啊?這不可能是神秘女王!絕對不可能!


    “那個什麽,畢竟你們家族祖上都是…哎呀……不是,我就是好久沒見到你了,看你還活著很激動!你不要誤會!”


    穆帆舸點頭,好好好我不誤會。


    “不說那些了…你到處念我尊名是在找我嗎?”


    穆帆舸點頭。


    “那你找我是?”貝爾納黛清清嗓子,又恢複了一開始的端莊優雅。


    “我想看你父親遺留的筆記。”穆帆舸組織語言未果,最後決定直入主題。


    “你知道那些筆記怎麽破解了嗎?”貝爾納黛的端莊優雅淡然無存,伸手抓住穆帆舸的脖領子,像掐小雞一樣舉起來。


    穆帆舸拍打貝爾納黛謀財害命的手:“沒有!沒有!我在我們家族的信息庫裏發現了一點東西,我想驗證一下。”


    貝爾納黛尷尬地鬆開手,又恢複了一開始的端莊優雅。


    貝爾納黛伸手招出翠綠的巨大豌豆藤,領著穆帆舸走上雲端。


    似乎在雲端上經曆了什麽靈界穿行,兩人順著豌豆藤下來時,已經抵達了一座構圖宏偉的城堡,城堡帶著既視感極強的歐洲風格,但並不古樸,反而如夢似幻,仿佛身處一本童話之中。


    “你吃早飯了嗎?”


    “要不要先吃個早飯?”貝爾納黛神情期待。


    穆帆舸瞄了她一眼,擔心自己如果拒絕又會被黃貝貝舉起來,隻好點頭,跟著貝爾納黛在宴會廳挑了個位置坐下來。


    一坐下,便有棕色和米白色的巨大泰迪熊布偶端著盤子走過來上菜。


    餐點像是中國風混合了因蒂斯風格的產物,穆帆舸對著一盤澆著紅色醬汁的白小方塊不知所措。


    “吃啊!”


    穆帆舸捏著勺子的手止不住地抖。


    “你平時就吃這些?”


    “不,這是特地為你準備的!”


    “你小時候來我家,不是總是說我父親做的菜味道很不錯嗎?”貝爾納黛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滿對過去美好回憶的懷念。


    穆帆舸則完全沒有代入感,他抱著必死的決心舀了一勺盤子裏不知名的食物,然後抱著必死的決心把勺子放進嘴裏。


    甜的!酸的!辣的!鹹的!全都匯聚在同一勺食物裏,白色的小方塊口感滑嫩,上麵包裹的醬汁則同時帶著辣味和漿果的酸甜味,還有一股大概來自味精的鹹鮮……就這一口,差點沒給穆帆舸送走。


    貝爾納黛期待地問:“好吃嗎?”


    穆帆舸不住地點頭:“好吃!好吃得我想哭……”


    貝爾納黛跟著點頭微笑:“好吃就多吃點。”


    穆帆舸用生平最大的力氣搖頭:“不…那個……我其實還不餓…沒那麽餓……我已經吃飽了!”


    貝爾納黛眨眨眼睛:“那好吧,那吃點甜點吧?”


    穆帆舸鬆了口氣,小心翼翼伸出一隻手指把盤子推開。


    米白色泰迪熊布偶端著甜點上來了,精致的甜點放在淡雅的粉色盤子裏,形狀像是包子。


    穆帆舸拿起一個,不僅形狀,手感也像包子,而且不是發麵的,是那種包子皮像餃子皮的灌湯包…


    穆帆舸突然有不祥的預感。


    貝爾納黛的聲音又像招魂一樣響起來了!


    “怎麽不吃?”


    “吃!我吃!”穆帆舸把包子塞進嘴裏,一咬,包子就漏餡了,混合著一股巧克力味的奶油直接爆開,塞滿了穆帆舸的嘴巴。


    穆帆舸再沒敢嚼一下,艱難地把巧克力餡的小籠包整個咽下去。


    貝爾納黛再次期待地問:“好吃嗎?”


    “好吃!我感覺見到了我死去的父親!”穆帆舸張嘴說胡話,然後拿起旁邊滾燙的紅茶像潑水一樣倒進嘴裏。


    貝爾納黛露出開心的笑容:“好吃多吃點!”


    穆帆舸撥浪鼓一樣搖頭:“不吃了,我吃飽了,真的!吃飽了!”


    貝爾納黛喝了口紅茶,站起來領穆帆舸上樓。


    離開宴會廳的一瞬間,穆帆舸如釋重負,之前成功把原始月亮忽悠瘸了的那一刻穆帆舸都沒這麽如釋重負。


    貝爾納黛邊走邊歎氣:“自從莫林叔叔去世,你成為家主以後,我們就再也沒見過麵,不知道你在做什麽,也不知道你在哪,也不知道你過得怎麽樣,我本來以為你已經死在那個詛咒裏了……”


    穆帆舸眨眨眼睛:你說的對,但也不對,科瑞希確實沒死在家族的詛咒裏,但他已經死在了阿蒙的刀下。


    貝爾納黛像個鄰家大姐姐一樣,一邊上樓梯一邊碎碎念:“你剛出生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你可能都忘了……你小時候看起來很高冷,但實際上特別愛吃漿果幹夾心的巧克力…”


    所以這就是你今天給我吃加了漿果醬的麻婆豆腐和巧克力餡的小籠包的原因嗎?跟在貝爾納黛身後的穆帆舸努力控製住扭曲的臉。


    “我的父親被刺殺後,好幾個教會都在追殺羅塞爾黨的餘孽,你父親讓我借住在你家裏…我記得最後那幾年,你父親特別忙,比以前還忙,而你比你父親更忙,每天都有一大摞新的文件要整理……那些文件密文夾著密文,我一句也看不懂,就隻能坐在沙發上看你們跑來跑去。”


    穆帆舸明白貝爾納黛說這麽多是想跟他敘舊,但是穆帆舸感覺自己沒什麽共情能力,而且寡王科瑞希關於這部分的記憶裏根本沒有多少關於美麗的鄰家大姐姐的內容,隻有工作、工作、工作、和數不完的工作,甚至關於一些數據的印象都比貝爾納黛的麵容更加深刻,穆帆舸擔心一張嘴就像巧克力包子一樣露了餡,不敢搭話,隻能嗯嗯啊啊地先答應著。


    貝爾納黛領著穆帆舸走進一個上著鎖的藏書室,指了指玻璃書櫃裏的十幾本有厚有薄,有高有矮,但都裝訂成冊的書,道:“保存下來的都在這裏了,你先研究…你想要紅茶還是咖啡?”


    穆帆舸不擔心喝到漿果味的紅茶或者巧克力味的咖啡,他擔心的是喝到巧克力味的紅茶或者漿果味的咖啡!


    穆帆舸深吸一口氣,用盡量平和的語氣回答:“紅茶吧,就早餐時那樣的就可以…”


    貝爾納黛點頭,離開了藏書室。


    穆帆舸欲哭無淚:黃濤濤!瞧你教出來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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