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繼續在森林中前行。


    一路風平浪靜,偶爾會遇到幾隻奇美拉融合怪,但是可惜一直沒有出現穆帆舸想象中的那種遇到很強大的敵人導致全軍覆沒然後由美麗善良英勇無畏的美少女戰士布緹雅姐姐來拯救大家的劇情。


    魯莉模棱兩可地含糊道:“布緹雅姐姐…一會兒,再過一會兒,就到我們之前發現過的山洞了……”


    “是什麽樣的山洞?”穆帆舸問。


    “一個天然形成的,但是已經廢棄了很久的礦洞,我們之前追逐著一隻鼠鼬奇美拉的時候發現的,裏麵有一些紅陶土礦和煤礦,還有一個很深的水潭。”絢爛的布裏安回答道。


    “布緹雅姐姐…我還是想問問…那個,你找森林中的山洞裏的水潭做什麽啊…”魯莉糾結著小聲在穆帆舸耳邊嘀咕。


    “嗯,告訴你也無妨,我其實是為了完成一個儀式魔法。”穆帆舸並沒有說謊話。


    “是什麽樣的儀式魔法呢?”法師紅桃眼睛亮晶晶地湊過來。


    “這個要保密。”


    穆帆舸豎起食指放在唇邊,冰山一樣高冷的神秘美麗大姐姐很輕鬆就把好奇的法師妹妹迷倒了。


    魯莉不知道是在擔憂什麽,她扯了扯穆帆舸的袖子:“其實,其實那個礦洞……”


    “怎麽了嗎?”穆帆舸靈感一動,本能地察覺到了一些隱藏在幕後的陰謀。


    “布緹雅小姐,請問您知道森林與生命的古神嗎?就是您背包上的這個圖騰掛件。”一隻沉默寡言的社恐盾戰士突然很正式地發問。


    “不是很了解,這個掛件是朋友送的。”穆帆舸擺出一副細嗦的樣子。


    沒有防備又好為人師的冒險家們果然上鉤了。


    “熱茲涅芙·列索福,起源於遠古時代的生命與森林之神,誇張扭曲的像樹枝一樣自由分裂生長的鹿角是祂的象征。”魯莉翻開了聖典,從裏麵拿出一枚小巧羊皮紙插畫。


    “祂掌管森林的繁榮昌盛和萬物的自由生息,我們冒險者的力量事實上都來自於祂,生命的力量在法陣的分解下轉化成最基礎的粒子,然後又重新組合成不同職業的力量,分別賦予給冒險者。”


    羊皮紙插畫的內容和穆帆舸之前看到的虛影大體相同,巨大的身體上覆蓋著鱗片一樣的樹葉,慘白的頭骨上空洞的眼眶裏永恒燃燒著幽綠的火焰,頭頂兩根誇張的巨大的繁複鹿角。


    “祂和我們要去的那個礦洞有關聯嗎?”穆帆舸問。


    劍士布裏安搖了搖頭:“奇美拉是這位生命與森林的古神力量的產物,並不是什麽地方都會出現奇美拉的,尤其是那種塌陷廢棄的礦洞,沒有生命的力量,沒有可供捕食的活物,沒有循環的生態係統,但是那裏麵卻出現了大群的鼠鼬奇美拉,這顯然很可疑!”


    “我勸你,不要去那個礦洞,也不要再找什麽水潭!”盾戰士義正言辭:“山是土元素的聚集,森林是木元素的聚集,你想要尋找的隱藏在森林中的山洞裏的水潭,這種結構一定是不平衡不穩定的,如果自然產生了這種地方,那麽顯然會有危險伴隨!”


    穆帆舸就在等這句話呢,這個滿心滿腦都是整活和搞事的職業樂子人,期待那種隱藏的大危機大陰謀已經很久了!


    穆帆舸故作深沉地歎氣:“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這個儀式魔法對我來說很重要,而且並不需要你們帶我進去,請你們為我指路就可以了。”


    在感情上有些單純的魯莉果然是最快被壞姐姐拿捏的冒險家,她立刻堅決地反對道:“不行!太危險了!我怎麽可能讓你一個人去那麽危險的地方。”


    穆帆舸飆戲飆得很快樂,他對答如流:“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放心,我不會連累你們的,另外儀式魔法也不能走其他人在場。”


    魯莉抓住穆帆舸的衣袖:“那我在礦洞外麵等你!你要是發現有不對勁的地方,那就趕快往外跑!”


    “放心吧!我可是很厲害的!”穆帆舸眯起眼睛,露出了很靠譜的大姐姐的和藹笑容。


    (他就像那戲台上的老將軍…請問下一句是什麽來著?)


    ………


    冒險者們都很擔心穆帆舸的人身安全,穆帆舸倒是很期待事態能失控或者進一步升級。


    法師紅桃·蘋果派用製造冰牆的魔法把塌陷的礦洞入口清理了出來,晶瑩剔透的冰柱從魔法陣中出現,撐起倒塌的石板和斷裂的木頭橫梁。


    魯莉從放在馬車上的行李中找出一盞燈,用魔法點燃,依依不舍地放在穆帆舸手裏。


    “我們送你到那個水潭附近吧?裏麵四通八達,不要迷路了。”劍士布裏安提議道。


    雖然儀式魔法需要保密,但是穆帆舸考慮到如果在礦洞裏遇到什麽冒險家解決不了的危機,就能彰顯出美少女戰士布緹雅的作用,而穆帆舸自己進去,就沒有捧場的圍觀群眾,就算真遇到了危機事件,也會像錦衣夜行一樣索然無味……


    於是穆帆舸同意讓冒險家們帶路。


    魯莉鬆了一大口氣,麻利地把提燈從穆帆舸手裏搶回來,大步流星地打著頭陣鑽進了礦洞。


    礦洞裏的空氣有些潮濕,在牆壁上的凝結出細小的水珠。


    穆帆舸動了動鼻子,有股木頭腐敗發黴的氣息。


    礦洞內部的空間還挺大的,盾戰士高舉著火把,一路點燃釘在岩壁上的魔法礦燈。


    魯莉牽著穆帆舸繞過損壞的浮選槽,還有裝滿煤塊的舊礦車,沿著被浮土掩埋的鐵軌一路向下。


    法師紅桃一直舉著法杖,用製造冰牆的魔法給搖搖欲墜的礦洞做加固。


    越往深處走,那種隱約的神秘感覺就越強,在視覺上就能體現出差異,本來是有些中世紀風格的礦洞,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支撐礦洞的木質框架逐漸消失,石板牆壁和岩石的界限也變得模糊,爬滿了發光的神秘植物。


    抬頭看去,礦洞上部分的挑空空間越來越高了,玻璃外罩破碎的礦燈發出的光線並不足以照亮整個礦洞,無數藤蔓綴著成串的發光果實垂落下來,像是星空一樣美麗。


    “什麽東西!”


    劍士布裏安突然揮劍斬向身後。


    劍刃在空中滯住,好像砍中了什麽。


    封閉的礦洞裏,突然吹起不知來源的狂風,氣流穿過狹窄的縫隙,發出像動物一樣的慘叫。


    風化的煤粉和紅色的陶土粒混在一起,被礦洞裏不知從哪刮來的詭異陰風卷著,幾乎堆積構築成實質的無法穿越的暴風牆,四周的陰影中露出無數發光的獸瞳,像黃色的透明小玻璃珠,密集著擠在一起。


    “有問題!快走!”魯莉左手提著燈,右手牽著穆帆舸,順著下坡一路飛奔。


    “你這麽跑一會兒摔倒了!上來!”身材高大的盾戰士把盾牌放在地上,像踩衝浪板一樣站上去,然後揪著刺客的兜帽把刺客也拽上盾牌,又衝魯莉伸出手。


    魯莉熟練地借力翻滾上盾戰士的肩膀,穆帆舸被她扛到了肩膀上。


    “等等!為什麽你們這麽熟練?”


    被扛在肩膀上的穆帆舸感覺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但沒時間給他思考了,法師紅桃也拽著盾戰士的褲腰帶爬上了盾牌,劍士布裏安押後和空氣決鬥了一會兒,也跟著踩在盾牌上。


    冒險家們就像是一隊印度獨輪車雜技演員,以極高的難度係數站在一張盾牌上,沿著鐵軌往下滑。


    盾牌上剛好有兩個契合鐵軌的卡扣,就像個迷你平板礦車,卡扣摩擦著鐵軌,發出明亮的火花和令人牙酸的滋滋聲,鐵軌下的路麵從堅硬的有棱有角的碎石子變成圓滾滾滑溜溜的玻璃球,再變成柔軟的細沙,越往深處,地麵就越沒有支撐力,鐵軌在冒險家們的重量下越陷越深。


    一路都是陡峭的下坡,在阻礙視野的狂風停息後,地麵已經變成了海綿一樣柔軟的泥地,牆壁上已經沒有魔法礦燈了,隻有一些光線非常微弱的發光植物,四周的景色也變得渾然一體,甚至來時的路都被迷霧掩藏了。


    狂風漸息,穆帆舸睜開眼睛。


    一直扛著穆帆舸的魯莉不見了,扛著魯莉的盾戰士也不見了,抓著盾戰士褲腰帶的法師紅桃也不見了,盾戰士手裏拎著的刺客也不見了。


    盾牌也不見了,甚至盾牌底下的鐵軌都不見了!


    穆帆舸站起身來。


    遠處傳來細小的吱吱聲混雜著嗡嗡的風聲,成群結隊的發光鼬鼠潮水一樣從四麵八方湧過來,像是無數顆蠕動的灌滿血絲的金黃膿包,又像是長出了四肢的發光的矽膠燈泡,每一隻鼬鼠頭頂都整齊地排列著四對鮮紅的眼珠,陰森森地擠在一起,鼬鼠踩著鼬鼠,鼬鼠舉著鼬鼠,層層疊疊地爬行著。


    好多老鼠啊……或者說是兔子?


    它們身上並沒有動物應該有的排泄物或者分泌物的味道,倒像是一顆顆由非凡力量催生的純粹的肉球。


    遠遠看上去有點像河豚和白鼬的集合體,但是可惜並沒有什麽毛發,反而更像做成老鼠形狀的玩具氣球。


    會發光的鼬鼠安靜地圍繞在穆帆舸周圍,簇擁著穆帆舸往前走。


    前方是一片湖泊。


    在頭頂垂下來的發光果實的映照下波光粼粼,倒映著許多星星一樣的光點。


    這些發光燈泡一樣的鼬鼠奇美拉,層層疊疊前仆後繼地填入湖泊裏,像是自殺的旅鼠一樣,在湖泊中央聚合成一座發光的玻璃球小山。


    小山上生長出了森白可怖的顱骨,顱骨上外翻著生長出猙獰的獠牙,像繁茂的樹枝一樣誇張巨大的鹿角緩慢舒展開來,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樣輕盈。


    「入侵者!漏洞!」


    掌管森林與生命的古神這樣評價。


    那空洞的眼眶中,幽綠的火焰像眼睛一樣惡毒地盯著穆帆舸。


    「為什麽你身上會有母親的味道?」


    母親?這位古神先生是墮落母神的好大兒嗎?


    穆帆舸按住一隻眼睛,熱愛魔藥的能力過濾去神性力量的影響,堆積在湖中央的鼬鼠小山變成一位雌雄莫辨的身影,穿著由發光的玻璃球編織成的金黃禮裙,臉上戴著獸骨頭顱麵具,頭頂懸浮著冠冕一樣的巨大繁複的鹿角。


    「你是為了母親來的嗎?」


    祂憤怒著伸出手,無數的樹枝和藤蔓從祂指尖延伸出來,從四麵八方圍繞著探向穆帆舸。


    「你身上有可怕的力量!」


    這些藤蔓和樹枝像是會遊動的蟒蛇,靈活地纏上穆帆舸的脖頸,觸感如同冰冷的金屬,上麵滿是鋒利的尖刺,輕鬆就在科瑞希先生白皙的皮膚上戳出密密麻麻的小血洞。


    藤蔓一寸寸勒緊,鮮血從緊貼著穆帆舸皮膚的藤蔓下溢出來。


    像是在榨檸檬汁。


    「你想要用這份力量傷害母親嗎?」


    森林與生命的神明,熱茲涅芙·列索福,一步步向穆帆舸走來。


    祂憤怒地握緊了拳頭!


    「想傷害母親首先要過吾這一關!」


    好家夥,墮落母神讓我殺了你,你卻要保護墮落母神……


    孝子!大孝子啊!


    穆帆舸捂住臉,他有點繃不住。


    「你的血液裏」


    森林與生命的神明,熱茲涅芙·列索福伸出手指,劃過穆帆舸的脖頸,鮮紅的液體黏在神明的指尖,化作緋紅的刀光劍影,沿著指尖流下,腐蝕銷蝕著祂的身軀。


    「不!是在你的靈魂裏」


    身材高大的熱茲涅芙·列索福緊緊掐住穆帆舸的脖子,把他舉過頭頂。


    「不!在哪裏!它藏在哪裏?」


    熱茲涅芙七手八腳地把穆帆舸翻過來覆過去,好像要從他身體裏找出些什麽來一樣。


    隨著熱茲涅芙劇烈的抖動,滿是針刺的藤蔓從穆帆舸身上剝落,留下大片的密密麻麻整齊排列的針孔和血洞,遠遠看上去好像是身上綁了無數條紅絲帶。


    「你把它藏在哪了?」


    熱茲涅芙·列索福摘下了古神的頭骨麵具,露出一張美麗英俊的麵容,直白地盯著穆帆舸看。


    “什麽藏在哪?藏了什麽?”穆帆舸很懵。


    「藏在你身體裏的神秘的力量」


    熱茲涅芙指著穆帆舸。


    「你想要利用那個力量來傷害母親!」


    “什麽力量?你在我身上發現了什麽嗎?”


    穆帆舸表示很好奇。


    「可悲!」


    「你並不知道!」


    熱茲涅芙閉上眼睛,流出悲憫的淚水。


    「被人為地製造出來的」


    「你是一個脆弱的」


    「隻能用一次的」


    「消耗品!」


    熱茲涅芙齜牙咧嘴地吼叫完,捏著穆帆舸的脖子,把穆帆舸不斷浸入水裏清洗著,提起又放下,循環往複。


    「吾為你洗去你的汙濁」


    「洗去你的枷鎖」


    “咳咳咳!等會兒!等一下!”嗆了好幾口水的穆帆舸阻止了把他當毛肚一樣涮的古神先生。


    “等會兒,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穆帆舸表達了自己是個丈育的事實。


    「是誰讓你來的?」


    熱茲涅芙身上金黃的晶瑩剔透的禮裙被四散的刀光劍影劃得破碎不堪,作為祂手臂延伸的枝條和藤蔓也被修剪得不成樣子。


    像是一朵凋零的花,一顆枯敗的樹,祂捂著胸口問穆帆舸。


    「你來這裏做什麽?」


    「你要…你是要馴養吾嗎?」


    穆帆舸揮舞著雙手:“什麽玩意?你先說清楚什麽叫做馴養你?”


    「你是…是用紙包裹的火焰」


    「滅世的火焰」


    「用一戳就破的紙包裹著」


    「包裹火焰的紙?」


    熱茲涅芙在湖麵上起舞,祂繞著圈在湖水上搖晃。


    「你沒有被焚燒殆盡……」


    「於是你是」


    「這樣你是…你就是…」


    「是掛在吾脖子上的項圈和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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