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靈視的視野下,科瑞希腦部被一層純淨的灰金色塊覆蓋著,這部分色塊代表著寄生的3563號時之蟲。


    仔細看來,灰金色中攪著透明的藍色,兩種顏色雖然攪在一起,但是涇渭分明地對立著,這種對立相當不穩定,直覺告訴穆帆舸,這些透明的藍色物質就是導致3563號時之蟲崩潰的原因。


    穆帆舸想象自己有一隻手,然後控製著想象出來的觸肢戳了戳那團灰色。


    一團更加濃鬱的金色從灰色深處翻湧而起,像是泄露的毒氣,從接觸的位置爆炸開來。


    一段來自阿蒙的意識流的信息瞬間傳達進穆帆舸的思緒中。


    我是阿蒙……


    ……我是欺詐與惡作劇的化身……我是撥弄時光的指針……我是遨遊命運的影子……


    我是阿蒙…我是錯誤…我是唯一…


    我即錯誤之神明……


    穆帆舸處理完這段層疊恢宏的囈語中蘊含的信息,重新睜開眼睛,那團金色很快沉寂下去,與藍色的部分艱難地維持著脆弱的平衡。


    穆帆舸又控製著觸肢戳了戳藍色的部分,同樣有一段信息傳達過來。


    我是阿蒙……


    我是阿蒙的神……


    我將成為本體……


    我將庇佑所有阿蒙……我將帶領阿蒙成為錯誤……


    阿蒙將執行世間的一切錯誤……阿蒙將為世界帶來欺詐與惡作劇……


    阿蒙即錯誤……


    被割裂成兩部分的思考模式嗎?人格分裂?所以3563號現在是什麽狀態?因為兩個人格在打架所以沉睡?還是因為兩個人格打架所以死了?


    穆帆舸不禁思考自己在哪裏看到過這種藍色,藍色的透明物質似乎在遵從聚合的本能,緩慢地流向穆帆舸模擬出的觸肢,讓穆帆舸想到被吸引的小狗,但穆帆舸隻記得自己在星露穀裏養過藍色的雞……聚合,說明這個藍色物質和我有共通處…我身上有什麽東西能吸引聚合?正常來講,我想象出來的觸肢不會攜帶非凡特性,如果是繼承了科瑞希身體的門途徑特性,相近途徑的非凡特性應該不會讓3563號失控崩潰。


    如果說到崩潰…我記得3563號時之蟲的記憶是截止在靈擺占卜,沒錯!3563號試圖用科瑞希的水晶靈擺占卜月亮碎片。


    月亮碎片!


    穆帆舸趕緊把月亮碎片從單片眼鏡空間裏掏出來,一塊形狀不規則的棱台,底部是一層帶著些許弧麵的蒼白的粗糙岩石外殼,上半部分則是聚合在一起的藍色透明晶體,中間嵌合著顏色各異的團塊狀物質。


    穆帆舸之前遵從自己的靈性,一直沒有仔細觀察過這塊月亮碎片,現在看來,在藍色透明晶體聚合成的結構中間,如同伴生礦一樣嵌合著一枚淡黃色半透明的正八麵體,旁邊有一個缺口,屬於被自己咬掉的熱愛非凡特性。


    在透明的藍色晶體內部,能隱約看到一團融在一起、一半黑一半白的圓球,還有一塊由青綠色和深紅色融合成的奇異幾何體,晶體內部折射著五顏六色的奇妙光線,讓人看著頭暈眼花,抑製不住地懷疑自己是誰。穆帆舸之前一直把這玩意當成金手指和護身符,畢竟碰到的非凡者幾乎都不敢直視月亮碎片,隻有3563號時之蟲莽得要死敢直接占卜。


    穆帆舸暫時無視了直接傳進思維的囈語,控製著觸肢深入3563號時之蟲的內部,越往裏,金色的物質就越濃鬱,外部是灰金色,核心位置已經完全是一團金色了。


    穆帆舸再次試探著戳了戳那團濃霧一樣的金色物質,濃霧翻騰著,隱約露出內部半條身上帶著六個金色環節的黑色蟲子,彎成一個半圓形,有很明顯的斷麵。


    時之蟲應該有十二個環節,這是時之蟲的殘屍?


    唯一性?


    直覺告訴穆帆舸這是唯一性。


    但新的問題又出現了,比如為什麽3563號時之蟲一個半神身上會有唯一性,以及為什麽這條蟲子隻有半條,還有另外半條去了哪裏?還在本體手裏嗎?


    穆帆舸也很好奇,為什麽到他這裏就都是碎片?有月亮碎片,錯誤唯一性也是碎片,是因為他沒氪金?dlc沒買全?玩的不是正版?還是非酋血統深入靈魂?


    不過能搞到唯一性碎片,看來3563號時之蟲在阿蒙內部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穆帆舸用力搖搖頭,這些問題都可以延後處理,現在的緊要問題是,學會如何借助偷距離來快速移動,那麽就要把唯一性掏出來。


    隨著觸肢繼續深入,阻力斷崖式地增長,靠意念模擬的觸肢居然也能感受到阻力。


    這樣一看科瑞希先生的腦容量還挺大的,能裝下一個科瑞希,一個阿蒙,還能裝下穆帆舸。


    在深海水壓一般的阻力下,極短的距離變得漫長,當觸肢終於艱難地碰到了唯一性的刹那,周圍的金霧像是應激的貓,像是鼓得要爆炸的河豚,像是彈出了尖刺的刺蝟或海膽,發了瘋地撲上來,用細小的金色牙齒吞噬著穆帆舸的觸肢,響徹腦海的囈語變得尖銳刺耳,穆帆舸抬手扶著桌子穩住身形,眼前隻有一片糊得嚴嚴實實的金色,腦子像裝滿蒼耳一樣刺痛。


    如同激發了什麽全自動防禦對策工程一樣,完全沒有征兆,一道不知從哪來的鮮紅刀光就砍在了金霧上,翻騰的汽態物立刻被劃出一道深刻的溝壑。


    金霧重新恢複了之前瑟縮的樣子,過了許久,才慢慢地分出星點的金光修補被砍出來的溝壑。


    穆帆舸眼前的金色慢慢褪去。


    又是這個紅色的刀光!


    之前碰到這個世界的古神的時候,就出現過似乎源自於穆帆舸血液的紅色刀光劍影,而按古神的說法,這股力量似乎來自靈魂更深的地方,但穆帆舸不能主動去控製它,僅有的兩次都是自動觸發……而且,能壓製古神,現在又能壓製阿蒙,這之間有一個共通之處,會是什麽呢?


    穆帆舸扯了扯痛到麻木的耳朵,重新用意念模擬出一個觸肢,直接從被切開的創口插進去。


    金霧再次發出尖銳的嚎叫,鋒利的尖刺紮進意念構成的觸肢,穆帆舸感覺自己的腦殼裏裝了一份被湯匙攪過的三倍藤椒爆辣腦花。


    幾乎是同時,在被金霧攻擊的下一瞬,似乎來自很遙遠的地方,又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靈視視野裏浮現出深深淺淺的紅色刀刃虛影,有意識地飛舞縈繞在金霧周圍,以極快的速度將金霧外圍比較稀薄的部分切割下來,像之前切古神一樣切削消磨著金霧,給穆帆舸一種雕木頭的即視感。


    被切成標準的球體的金霧,委屈地躲在純灰色塊中間瑟縮成小小一團,莫名還有些可憐,穆帆舸決定收回剛才對3563號時之蟲的高水準評價。


    除了疼痛,已經失控崩潰的3563號時之蟲不能把他怎麽樣,穆帆舸不再試探,雙方一頓互相傷害,獲得了最終勝利的穆帆舸直接暴力地把唯一性掏了出來。


    穆帆舸突然感覺身體裏仿佛有什麽雷達被激活了,檢測到那半條黑色蟲子剛離開融著金霧的灰色色塊範圍的同時,幾乎是一瞬間,科瑞希的身體像是被某種預定程序激活的機器,構成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重新充滿活力,心髒恢複跳動,血液繼續流淌,非凡力量在指尖充盈……靈視視野裏的停滯靜止的色塊也像活人一樣開始躍動。


    科瑞希的身體“吞掉了”蟲子,然後又一次“死掉了”。


    非凡力量消失不見,心髒再次沉寂,血液停滯下來,這具身體變得無比安靜,迅速地就好像一切都是幻覺。


    這一切實在發生的太快了,比龍卷風一樣的愛情來的還快,穆帆舸還沉浸在如何控製和容納唯一性的問題中,還在思考在手心劃個小口把唯一性縫進去算不算容納?直接吃掉會不會出問題?這裏能不能夢境占卜容納儀式?可不可以像原著格爾曼威脅骰子那樣威脅唯一性……總之穆帆舸還沒反應過來,科瑞希先生的身體就自動完成了開機和關機一整套流程,還順便吞掉了3563號時之蟲的半塊唯一性。


    我那麽大一個唯一性呢?


    穆帆舸瞪著眼睛找了半天,才在右手的手心發現了一個x的標誌,或者說是一個叉,應該是錯誤的標誌,這很合理,畢竟左手已經有墮落母神給的紋印了。


    如果阿蒙的偷盜者唯一性被科瑞希的身體吞掉了,那麽我是不是可以像控製科瑞希先生身體裏的門途徑非凡特性一樣,控製偷盜者唯一性?


    穆帆舸試圖回憶之前是怎麽在烏洛琉斯的指導下學會打開旅行者之門的…一開始,穆帆舸隻能徒手憑空畫出藍色的線條,但隨著感情加強,感知到身體內部的空間力量,再加上對目的地的渴望,穆帆舸畫的門越來越真實,最後成功打開了一扇旅行者之門,唯一的問題就是落點居然隨機定位到另一條水銀之蛇身上……這發展太戲劇性了……這麽一複盤,穆帆舸不禁懷疑是不是有什麽東西在安排他。


    也就是說,三要素是強烈的意願,明確的目標和對非凡特性的感知?


    不過學會之後,再次施展好像就沒有那麽麻煩了,之前跟著1號時之蟲一起欺負風暴之主的神降容器海燕的時候,借助靈界穿梭達成的傳送也沒有那麽複雜,當時讓1號幫忙在他進入靈界之後偷走旅行者之門,成功從靈界逃出來幾次之後再施展就如雲流水了,甚至能輕鬆在風暴中間連續穿行……這種感覺…更像是往機器裏寫入程序,然後再激活預定好的程序……但科瑞希先生是秘法師,秘法師有這種功能嗎?


    穆帆舸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科瑞希先生的身體,偷盜者唯一性,應該有偷盜,錯誤,命運和時間的權柄,對應詭秘之主的時空之王和命運道標,但沒有感應到時間的部分,可能是這個世界沒有這方麵的權柄,也有可能是時間的權柄在剩下的那部分唯一性裏。偷盜者途徑,隨著序列升高,能偷盜的東西也會變化…偷盜其實和嫁接很像,隱蔽地偷盜、奪取,從而引發錯誤?所以需要放大占有欲和惡意?那就變成深淵途徑,偷盜的核心是什麽呢?更低的道德水平…不,應該是理所當然!


    我理所當然地默認,一切都屬於我,即使在他人手裏的,我也可以隨意拿走,因為那本就屬於我,他們應該為此感到榮幸,所以我不告而取,除了我以外,一切的命運都無需在意,不被我關注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我本身就是錯誤,所以我的一切行為都是錯誤的,什麽是錯誤?錯誤是與社會公認的道德倫理相悖的嗎?是否定人的物權和所有權嗎?是世界的暗麵嗎?是與白色相對的黑色嗎?


    不!與災禍的魔女和獵人不同,與黑夜和死亡不同,與惡魔和囚犯不同……錯誤不是邪惡也不是毀滅,錯誤是熵增的過程,是混亂的原因,是好的變作壞的、有序變作無序!沒錯,偷盜就是在打亂一切——因為錯誤是一切的歸宿……


    風聲獵獵地刮著臉,發絲被吹得向上飛舞,裙擺翻起,泡泡袖裏灌滿了冷空氣。


    穆帆舸感覺自己在快速墜落,睜開眼睛,眼前的場景突然變換,昏暗的塔樓房間消失了,穆帆舸出現在半空中。


    黑暗的巨手從塔樓伸展出來,正向自己拍去。


    偷走…穆帆舸快速判斷,首先偷走自己身上不斷轉化成動能的重力勢能,然後偷走自己和對麵那棟城樓之間的距離!


    執行!現在!


    ……


    [錯誤!失去即時跟蹤目標]


    [在關卡16內檢測到冒險家]


    [錯誤!冒險家位置異常]


    [錯誤!冒險家位置異常]


    [進行補選]


    [roll3d6=18:大失敗!]


    [回避判定失敗:沒有輪空]


    [正在抽選對手方]


    [encounter(遭遇):boss13死靈聖騎士裝甲]


    ……


    穆帆舸回過神,感覺胸腔和腹腔像裝滿了石頭一樣疼——他被卡在了建築物的牆麵裏。


    石頭雕刻的磚和瓦在概念層次上與血肉重合,來自外部的擠壓和來自內部的膨脹交錯出兩種不同的疼痛,打斷了穆帆舸的思緒。


    我是怎麽卡進來的?沒有明確要偷走的距離?所以恰好出現了坐標重合?我要怎麽出去?


    穆帆舸深吸一口氣,緊咬牙關,重新感知周圍的環境,縮小範圍,明確坐標,這回成功偷走了正確的距離,科瑞希先生的身體出現在地麵上,但磚瓦仍然與血肉重合,並融為一體,頭頂的牆壁很合理地漏了一塊,從室內就能看到有點發紅的夜空和巨大的藍綠色天體。


    物質排斥的疼痛讓穆帆舸爬不起來,這已經是科瑞希的身體削弱後的疼痛了,穆帆舸拿頭撞了撞地麵讓自己清醒過來,拿右手按住胸口:“偷走…牆壁……”穆帆舸低聲念道。


    緊接著重複細化要求:“偷走,和科瑞希身體重合的…骷髏城的深藍色磚牆和瓷磚瓦……”


    唯一性的力量在掌心激活,磚塊和瓦片很快出現在穆帆舸手裏,然後劈裏啪啦地爆炸開,濺射的到處都是碎石。


    穆帆舸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從天花板的漏洞能看到對麵的塔樓上,黑暗的巨手在無能狂怒。


    但穆帆舸並沒有放鬆警惕,因為根據地下城定律:如果敵方不會全圖追擊,說明每個區域都有自己的守怪。所以,這個城樓裏肯定也有boss鎮守。


    耳邊傳來尖銳的蜂鳴,空氣被高速劃破和擠壓,發出恐怖的聲音。


    穆帆舸下意識向前撲倒,然後就地一滾拉開了距離,回過頭一看:那是一具足足有三米高的沉重盔甲,填滿了城樓的走廊,銀白色的金屬上鑲著鈀金的邊,甲麵雕刻著奇妙的符文鏤空和童子軍花的紋樣,有種聖潔的氣息,在充能的效果下發著淺藍色的熒光。


    從盔甲縫隙看,裏麵是空的,一片黑暗,也就是說沒有活人在裏麵操縱,要麽是幽靈,要麽是某種煉金造物,可能是按照固定的程序行動,也可能是有人藏在暗地遠程遙控。


    巨大而沉重的盔甲衝向穆帆舸,金屬刮擦出刺耳的聲音,穆帆舸壓根沒打算起身,他抽出藍牙紮在地麵上,光滑的冰麵迅速蔓延,蜷身屈腿,以匕首為支點用力一蹬,貼著地麵滑到盔甲身後。


    然而盔甲完全沒有轉身的意向,單手握著巨劍向後撩去,穆帆舸起身迎著巨劍跳過去——寬大的劍身剛好可以落腳。


    借力連跳,同時召回藍牙,匕首順勢刺入臂甲。


    被刺中的符文黯淡下去,但是並沒有影響整體。


    穆帆舸看向走廊盡頭暗粉色的花瓶裝飾,驅動錯誤唯一性偷走了自己和花瓶之間的距離。


    盔甲轟隆隆地大步追趕。


    盔甲不需要轉身,說明它的頭隻是個擺設,能觀測環境的“眼睛”不止在正麵,雖然是重甲,金屬板非常厚,但關節非常靈活,速度很快,每個符文又相互獨立。


    體大弱門,如果我躲到它無法通過的狹窄空間呢?骷髏城既然允許冒險家進入,那這些關卡就不會是死局。


    ……


    開始執行:仇恨判定


    [r3d20=59]


    [仇恨判定:大失敗!]


    警惕激活程度:高


    ……


    穆帆舸之前就注意到走廊的一側是窗戶,另一側有幾扇門,門口的石磚有磨損的痕跡。穆帆舸果斷用藍牙破壞了其中一扇的門鎖,房間內部是暗綠的古典風格家具,寬敞的套間,生活氣息很濃,仿佛真的有人在這住過一樣。


    盔甲似乎被設定了不允許破壞建築,它停留在門外,伸長手臂將比穆帆舸還高的巨劍伸進房門水平掃動,像是在試圖掃出掉進沙發底下的遙控器,但和略為寬敞的房間相比,巨劍顯得相當短。


    但不等穆帆舸放鬆,盔甲手中的巨劍突然開始融化、收縮、塑形……變成了一把短柄的錘子,像是一根短杆上焊了兩個鐵箱子。


    盔甲像甩回旋鏢一樣將錘子砸進房間,化作虛影的錘子像是長了眼睛一樣追在穆帆舸身後,依次穿過了牆壁、衣櫃、桌子和四柱大床……一人一錘秦王繞柱走了三圈,盔甲一直像個門神一樣堵住出口。


    穆帆舸兩條腿倒騰得很快,內心反倒是很平靜,雖然追蹤加穿牆的攻擊已經超模了,但是卻符合防逃課的原理,如果判定冒險家試圖躲起來逃課,盔甲就會轉為遠程模式,或者說進入狂暴狀態。


    看來隻能近戰攻擊,但這個盔甲一直守在門外,這個追蹤的錘子…又讓冒險家無法靠近盔甲,應該同樣是為了防止有人在盔甲沒有武器時趁機攻擊…穆帆舸眯了眯眼睛,按照他以往的思路,如果把牆麵爆破開,然後從破洞鑽進另一個房間開門出去……


    或許可行,但是容錯率太低了。


    如果用偷走距離的方法穿牆,在不知道隔壁房間布局情況下很容易像之前那樣卡進家具裏,但是我既然能恰好偷走距離以至於卡進牆壁裏,我應該也能直接偷走更多的距離來傳送到敵人身後。


    穆帆舸朝著盔甲的方向伸出手,同時轉身向背後揮刀刺向空氣。


    距離被偷走,位置變換,藍牙順勢穿透背甲上的一枚符文,相較於堅硬厚實的鋼板部分,鏤空的符文更加容易破壞。


    不過盔甲並未因符文被破壞而被激怒,依舊保持著原有的速度和動作,不緊不慢地收回錘子,錘子融化伸長變成巨劍,然後以腰部為軸,上半身向後旋轉,照著穆帆舸劈砍下去。


    穆帆舸早已借力躲開巨劍,踩著牆壁上的燭台跳到了頭頂的吊燈上。


    盔甲高舉巨劍,像拿雞毛撣子掃蜘蛛網一樣在吊燈上攪動。


    穆帆舸偷走了連接吊燈的一截圓環,開著吊燈卡車一路犁過盔甲的腦袋,然而盔甲沒能像穆帆舸預料的那樣分頭行動,頭盔和身體連接處隻是看起來很鬆散,盔甲的接縫處似乎有一層黑色的粘合劑,液態的黑色物質正因為受力而不斷拉長。


    那黑色和塔樓上的黑暗如出一轍,給穆帆舸相似的感覺。


    穆帆舸從吊燈上跳起,手臂平伸,藍牙穿透了被拉長的黑色粘合劑。


    爆炸!


    黑色的液體四處飛濺。


    幾條纖細的黑色粘合劑堪堪吊住頭盔,盔甲脖子處的斷麵內部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清。


    巨劍沒有絲毫停頓,堅定而沉重地斬向穆帆舸。


    偷竊!


    之前在慣性影響下滑走的吊燈發揮了作用。


    穆帆舸再次強行拉開距離,調整身形再次衝上去,藍牙雖然手短,但是麵對這種大體型的笨重boss時恰好合適。


    短兵相接!


    刀光劍影交錯,穆帆舸落在地上。


    緊跟著落地的還有一塊變了形的銀白甲胄,被藍牙的爆炸刮出無數條劃痕的一塊廢鐵。


    穆帆舸故意撬下來一塊盔甲,來證明事實和他猜想的一樣:縫隙處作為關節和韌帶的黑色粘合劑可以被攻擊,不像塔樓上的黑暗根本沒有實體;盔甲內部確實沒有骨頭,不是骷髏士兵那樣的死靈怪物,所以盔甲上的符文應該是用來控製行動的。


    還差一個動力源,不在脖頸和頭顱內部,電池有可能在腹部或者胸口,位於黑色粘合劑包裹的中心,也有可能是這棟城樓裏遊離的能量在通過符文為盔甲供能。


    所以都要破壞。


    窗外的夜幕低垂,空中懸掛的天體閃著奇異的光,古老的骷髏城堡內,損壞的吊燈癱瘓在地麵,隻有零星幾根蠟燭還沒熄滅,昏黃的燭光搖曳著投下斑駁陸離的影子。


    散發著冰冷金屬光澤的盔甲上閃爍著微弱的藍光,關節處吸附著著黑暗的液體,它緩緩向前移動,每一步都伴隨著沉重的金屬碰撞聲,回蕩在空曠的走廊裏。


    穆帆舸緊握著手中的匕首,利用走廊的狹窄空間,靈活地穿梭在盔甲周圍,在躲避攻擊的同時借機破壞那些鏤空符文。


    盔甲超乎尋常的防禦力在藍牙麵前像是紙糊的一樣,藍牙刀身上魚鱗一樣炸開的棱片刀刃在盔甲上劃出無數深深淺淺的痕跡。


    但被破壞的符文絲毫沒有影響盔甲的行動。


    這樣刮痧不行,必須改變策略,戰線拉的太長了,要趕緊做出有效攻擊!


    做出決定的穆帆舸迅速後撤與盔甲拉開距離,退到走廊盡頭的中廳,觀察著對方的動作規律。


    目標暫定為剛剛撬下來一塊的缺口,穆帆舸抓住盔甲每次攻擊後短暫的停頓的機會,再次飛身後撤。


    ……


    開始執行攻擊判定


    [r5d6=7]


    執行工作:重新擲骰子!


    [r5d6=3]


    執行工作:重新擲骰子!


    [r5d6=6]


    執行工作:重新擲骰子!


    [r5d6=30]


    [攻擊判定:大失敗!]


    ……


    盔甲追著穆帆舸進入了較為寬敞的中廳,這裏拱頂更高,空間也更大,盔甲攻擊不再受到場地限製,會很占優勢。


    但相應的,穆帆舸的走位空間也會增大——穆帆舸一個滑步,從側麵閃入其攻擊範圍之外,然後猛地一躍,手中的匕首化作一道寒光,直刺盔甲。


    先借助藍牙的爆炸功能振刀彈開巨劍,然後從盔甲右下肋的缺口向盔甲內部核心處攻去。


    突然,盔甲完全違反了物理規則,在藍牙命中的前一秒,像是被推開了一樣,從半空中扭轉身體,改變了行動方向。


    致命空刀!


    穆帆舸落在地上,感覺心髒都被嚇得停跳了一拍。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怎麽可能歪呢?


    不,從這個角度,那個盔甲是怎麽可能躲開的?既然現在能躲開為什麽之前不躲,符文對它來說不重要,盔甲內部的核心才是關鍵?


    穆帆舸自認剛才的試探已經摸清了盔甲的行動模式,但盔甲是煉金造物,關節是液態的,能做出完全不合理的姿勢也可以理解,甚至有可能是剛才那一刻有什麽東西來接管了盔甲。


    穆帆舸警惕著盔甲的動向,掃腿矮身躲過巨劍,將藍牙順著盔甲戰靴的縫隙插進地麵,那隻腳下的地麵浮現一層堅冰,然後穆帆舸丟下匕首遠遠躲開,意念一動引發爆炸。


    在爆炸的應力下,隻有一條腿站在冰麵上的盔甲失去了平衡。


    穆帆舸朝著原來的目標再次展開攻勢,騰空倒地的盔甲應該無法再憑空借力躲開了。


    ……


    開始執行攻擊判定


    [r5d6=2]


    執行工作:重新擲骰子!


    [r5d6=3]


    執行工作:重新擲骰子!


    錯誤!錯誤!


    容差溢出!無法阻斷!


    攻擊判定:成功


    ……


    藍牙從盔甲的缺口紮進內部的黑色粘合劑,像石油一樣的黑色液體立刻包裹住藍牙,穆帆舸感覺自己的胳膊像是被瀝青粘住了一樣沉重。


    爆炸!


    液體又一次四處飛濺,穆帆舸把刀往回勾,又撬下來左下肋的一塊金屬板。


    視野擴大了,在變得稀薄的液體中間,隱約能看到一塊高速旋轉的水晶礦石,被銀白金屬包裹著,那應該就是盔甲的供能核心。


    “鐺!”


    一聲清脆的金屬交擊聲響起,匕首準確地擊中了供能核心。然而並未能徹底摧毀它,隻是讓高速旋轉的核心暫時失去了平衡,淺藍色的光芒失控地四射,在黑色的液體中激起一圈圈漣漪般的能量波動。


    盔甲似乎終於被激怒了,身上的符文鏤空由淺藍色轉為紅色,攻擊更加頻繁,移動速度也變得更快。


    穆帆舸左右搖晃著躲開砸下來的巨劍,之前破壞的符文在此時終於體現了作用,本該連在一起構成完整陣圖的符文大多數都被破壞,發光的線條一段一段地熄滅黯淡,本來完美無缺的精美藝術品搖搖欲墜,現在盔甲的攻擊雖然更猛烈狂躁,但動作大開大合,破綻也變多了。


    隻要重複攻擊幾次估計就解決了,沒想到還挺容易破壞的…但是之前躲開的那下,以它目前表現出來的行動規律,怎麽說也不合理,如果說是觸發了什麽警戒限製,但後續這幾次攻擊卻沒能再次觸發。


    直覺告訴穆帆舸其中有詐,但現在盔甲的攻擊越來越快,隻有戰勝盔甲和被盔甲砍死兩個選項,沒時間給他慢慢研究了。


    穆帆舸默認有人在暗地裏控製盔甲,故技重施應該不會有效果。


    於是穆帆舸舉起手偷走了自己和天花板之間的距離,仇恨被穩定拉走的盔甲高舉著巨劍向天空挑刺,下腹位置完全不設防護地舒展開。


    穆帆舸繼續借助偷竊在天花板下短距離地閃轉騰挪,中廳的拱頂很高,能保證自己不被砍中的同時最大程度吸引盔甲的注意力,然後順著刀刃捋了捋藍牙,將魚鱗一樣炸開的刀身重新撫平成符合空氣動力學的流線形,投擲出去!


    藍牙的鑄造者羅塞爾為這把武器增加了相當多的瞄準精度增強和自動鎖敵的功能。


    盔甲沒有機會回防!


    ……


    開始執行攻擊判定


    [r5d6=7]


    執行工作:重新擲骰子!


    [r5d6=3]


    執行工作:重新擲骰子!


    錯誤!錯誤!


    容差溢出!無法避開攻擊!


    正在接收新指令


    開始執行敏捷判定


    [r3d12=17]


    執行工作:重新擲骰子!


    [r3d12=12]


    執行工作:重新擲骰子!


    [r5d6=34]


    [敏捷判定:大失敗!]


    ……


    擲出的藍牙匕首又一次擊中了核心,隨即發動爆炸。


    盔甲身上的金屬紛紛發出警報似的刺耳悲鳴,鏤空符文虛弱地閃爍著,懸浮在黑色液體中間的核心幾乎停止了旋轉,水晶歪斜地靠在破損的金屬外殼上。


    滿地都是流淌的黑色液體,這些液體不再粘稠,像是撒了鹽化成水的蛞蝓。


    穆帆舸扭身躲開巨劍,將之前偷走的重力勢能還回自己身上,借力快速墜落回到地麵。


    結束了嗎?


    盔甲將巨劍紮在地上,撐住高大殘破的身軀,但它的程序依然在指揮它掙紮著挪動雙腿攻擊敵人。


    最後一擊解決掉好了。


    盡管這位盔甲先生看起來好像很有故事,但穆帆舸並不打算憐香惜玉。


    穆帆舸抬手召回藍牙,餘光卻看到自己的大腿一片鮮紅。


    ……


    穆帆舸呆立在原地,看向自己汨汨流淌著鮮血的大腿,一大片皮肉都被掀了起來,重劍劈砍造成了不少被砸爛的碎肉,甚至有一條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剛才沒躲開?這根本沒道理啊?怎麽可能沒躲開呢?


    腿似乎因為失血而有些麻,並不是因為震動而發麻,絕對沒有物理意義上的衝擊力,穆帆舸確信,剛才那把劍並沒有砍中自己,那為什麽會受傷出血?所以砍中了?誤判?劍氣?


    那把巨劍還握在盔甲手裏,上麵並沒有粘染血跡。


    穆帆舸看著自己的手掌,瞳孔地震。


    難道我…終於要得老年癡呆了嗎?


    ……


    當然不可能是穆帆舸得了老年癡呆,穆帆舸更相信是有什麽別的東西偷襲了自己,靈性直覺沒有預警,那個別的東西肯定非常隱秘,或者是突然出現的。


    穆帆舸伸手按住大腿上的傷口,科瑞希先生的身體對疼痛並不敏感,這讓穆帆舸更容易把傷口看作一個物體,然後從概念層次偷走它。


    腿上的皮膚重新恢複光潔。


    盔甲已經踉蹌著衝了上來,巨劍橫著從左側斬向穆帆舸,鋒利的劍刃劃破空氣,發出恐怖的蜂鳴聲。


    盔甲的行動非常容易預判,但穆帆舸故意沒有躲避——他想被砍一下試試,從而判斷剛才自己是怎麽被砍中的,以及是被什麽砍中的。


    穆帆舸抬起左臂,屈肘接住了攻擊,頓時就被一股可怕的巨力推出老遠。


    穆帆舸低頭看了眼傷口,隻有一條v形的傷口,但是並沒有露出骨頭,傷口上附著了一種聖潔的氣息,似乎在壓製這具身體,阻止愈合…鋒利的劍刃很寬,和斧頭差不多,不過血肉暴露的疼痛被神經阻斷了,隻能感覺到像是被鈍器擊中的悶痛,如果放任不管,應該很快就會腫起來。


    果然剛才的傷勢不是盔甲造成的,首先穆帆舸壓根沒感覺到相匹配的巨大力量,其次,剛才的傷口有種死亡的低沉壓抑氣息,和這一次的聖潔氣息仿佛是兩個極端。


    穆帆舸再次偷走了傷口,有偷竊的能力在,穆帆舸都不擔心受傷了,阿蒙的能力確實方便。


    盔甲僵硬地執行著邁步、衝刺和劈砍的動作指令,穆帆舸感覺都不需要他攻擊,這具盔甲再這麽走兩圈自己就能散架。


    穆帆舸不動聲色地後退,劈空的巨劍砸在地上,石磚應聲碎裂,跟著石磚一起碎掉的還有盔甲手臂上的金屬,被震出了幾道裂紋。


    “看起來好像很慘的樣子,要不然還是給他個痛快吧?”


    穆帆舸感應了一下單片眼鏡空間內部,除去被自己整理過的3563號時之蟲的存貨,空間中央新出現了五六個顏色大小不一的圓球。


    之前從自己腿上偷來的傷勢化作一個鮮紅的圓球,縈繞著若有若無的黑氣,上下浮動著懸在半空,穆帆舸繞到盔甲身後,右手按在盔甲後背的一塊甲胄上,將這個圓球歸還給盔甲。


    和將從自己身上偷來的重力勢能還給自己不同,錯誤的力量首先修改了這段“傷勢”概念的來源和所屬,然後才將其歸還。


    這或許和嫁接的權柄有部分重合。


    盔甲的背部忽地裂開了,就像是被無形的巨劍斬斷了一樣,露出整齊的橫截麵,黑色的死亡氣息與盔甲上童子軍花紋附著的聖潔氣息相互對衝,又將這些金屬撕扯成條絮狀。


    盔甲內部的黑色粘合劑被切開成兩半,然後各自融化,黑水淌了滿地。


    鏤空符文陣列被徹底破壞,能量無法再通過這些符文傳導,盔甲身上的熒光從紅色斷斷續續地變回淺藍色,然後終於全部熄滅了。


    盔甲佇立在原地,穆帆舸奪下盔甲的巨劍戳了戳盔甲,盔甲應聲倒塌,已經變成一大塊廢鐵。


    ……


    幹掉了巨大的死靈騎士盔甲,穆帆舸繼續探索——盔甲必然守衛著什麽東西。


    這座城樓似乎是骷髏們的公寓樓,每層都有一個環形中廳,連接著兩側的走廊,走廊上又分別安著三扇門,各自隔斷出三間套間,兩道弧形的樓梯繞在環形中廳兩側,通往其他樓層。


    穆帆舸不太喜歡樓梯,主要是塔樓那個下不去的傳送樓梯太折磨人了,讓穆帆舸有點ptsd。


    還好這座城樓的樓梯是正常的樓梯。


    大概往下走了七層,沒有繼續向下的樓梯,窗外能看到街道和綠化植物,應該是走到最底層了,這一層與上麵幾層不同,幾乎有三層多高,地麵鋪著暗紅色的地毯,從四周的牆壁上垂下精美的掛毯,大廳中央懸掛著遠遠看去繁複美麗的大水晶吊燈,但走近一看,吊燈是由無數裝著動物骨架標本的玻璃燈籠和關著一縷藍幽幽綠瑩瑩魂火的無數水晶錐瓶構成的,美麗和幽異在其中共生。


    正對著吊燈的是一扇彩繪花窗的雙開大門,應該是探索骷髏城的正常入口,吊燈後麵是較小的煙紫色木製大門,由四片雕刻著骷髏頭的門板拚成,門把手上綁著金色的鏈條和大鎖。


    穆帆舸把金色鏈條連著鎖一塊偷走,推開沉重的木門,木門裏還是走廊,讓穆帆舸不禁懷疑這座骷髏城是不是隻有走廊,無窮無盡的走廊,數不清的走廊……


    地麵鋪著紋樣精致華貴的暗紅地毯,兩側的牆壁上雕鏤出奢華的暗金色羅馬柱,沒有窗戶,從牆上垂下來交織成網狀的鏈式掛燈是唯一的光源,羅馬柱中間的牆壁上則鑲嵌著古典的畫幅,用類似油畫的畫法描繪著各式各樣的裝甲骷髏。


    推開走廊盡頭的大門,穆帆舸看到了他此行所見過的最高的一座拱頂殿堂,甚至可以與穆帆舸穿越前玩淩雲江湖時魔神的宮殿較量一下。四隻有十幾層樓高的骷髏巨人托舉著中間最大的六邊形圓拱穹頂,穹頂四周又各自分出較小的穹頂,無數穹頂層疊著向下彎曲,從地麵仰頭看去,構成了充滿分形美學的蜂巢花紋,深藍色的綢帶和布滿蜘蛛網的水晶頭骨燈漂浮在空中,深綠色帶金色條紋的旗幟柔軟地垂至地麵,暗粉色的獨眼花瓶中生長著青色的玫瑰和黑色的荊棘,花崗岩和大理石打磨拚合成棋盤格花紋的地板,每一塊格子都能容納三個平躺的穆帆舸。


    每一塊棋盤格地板上都佇立著一具盔甲,沒有剛才的盔甲那麽大,這些盔甲是常人體型的,部分鐵質的盔甲鏽跡斑斑,不知道是否還能動起來,有些仿佛是用熔岩鍛造的,暗橙紅色的盔甲上浮動著明黃的火星;另外一批暗綠色的盔甲體型更小些,身上纏著灰綠的藤蔓,像是陰冷的毒蛇;還有深藍色的,幽幽的鬼火從頭盔後噴薄而出,像是紮了個高馬尾,盔甲的表麵流淌著水一樣的波紋。


    穆帆舸不由得放輕了腳步——開玩笑!這麽老多盔甲就算不同時蘇醒過來,車輪戰也足夠把穆帆舸活生生耗死。


    殿堂大體上分成兩部分,靠近門的這半邊像是點兵一樣陳列著各式各樣的盔甲,另外半邊則是無數的台階,台階由雪白的大理石和森白的骨頭堆砌而成,向穹頂延伸而去,如同要通往天國。


    穆帆舸小心翼翼地踩了踩台階,確定底下的盔甲都沒有異動,才繼續向上攀登。


    越往上台階越陡,空間也越小,最頂端的台階上僅僅能容納一把奢華的暗金色王座,尺寸一看就知道不是為人類設計的,隻有巨人能做到坐在上麵的同時腳能夠到地麵。


    王座後麵是一整麵牆的巨幅壁畫,筆觸非常稚嫩,畫法十分抽象,穆帆舸後退了幾層台階,仰著頭眯起眼睛看,似乎畫的是巨大的骷髏頭和一具盔甲。


    穆帆舸以他微薄的藝術細胞琢磨了半天,也沒能理解壁畫想要表達什麽,但這並不妨礙穆帆舸利用他打遊戲時找隱藏彩蛋房間的豐富經驗來找到壁畫後麵的旋轉門。


    旋轉的機關門吞噬了穆帆舸……


    伸手不見五指,激活後的熱愛魔藥提供的夜視在這裏不起作用,說明這裏的黑暗不僅僅是無光,似乎和塔樓上的黑暗是同源的,是一種液態或者氣態的物質存在。穆帆舸往前走了幾步,前伸探路的手碰到了牆壁,接觸的瞬間,牆壁上雕刻的大量的符文同時發出慘綠的幽光,這些符文和盔甲身上的符文差不多,發出的淡淡熒光也僅僅能照亮古老的、布滿風化的痕跡的石磚。


    綠色符文沿著漫長的密道一路延伸進黑暗中,鬆開手,符文就再次歸於黯淡。


    穆帆舸一隻手扶著牆壁往前走,倒不是穆帆舸想往前走,主要是進來的旋轉門機關似乎是單向的,想後退也回不去了。


    隨著不斷深入,方正的磚砌密道逐漸變成了圓筒形,磚塊上出現了弧度,腳底下黏糊糊的,有淺淺的一層液體,仿佛走在水管裏一樣。


    “這或許本身就不是密道,而是一個管道。”穆帆舸彎腰撈了點地上的液體,黑色的、瀝青一樣的、粘稠的液體,帶著一層若有若無的死亡氣息,和盔甲內部的黑色粘合劑是同一種,穆帆舸大膽猜想:這些黑色粘合劑從管道輸送到各個房間,借此激活盔甲,而王座大廳的盔甲都不會動,就是因為沒有黑色粘合劑注入進來。


    穆帆舸沒注意到腳下突然出現了一道下坡,腳底一滑摔在地上,黑色粘合劑的阻力隻存在於其內部,外層像是滑溜溜的蛞蝓,穆帆舸就坐在地上被迫打起了滑梯,管道越來越狹窄,七扭八拐、上躥下跳,簡直是穆帆舸這輩子玩過最刺激的水滑梯。


    最後穆帆舸感覺屁股底下突然失去了支撐,然後是失重的下墜感覺。


    無助的穆帆舸默默閉上眼睛,雙臂抱緊肩膀,雙腿伸直——撲通!


    裸露的皮膚碰觸到了冰涼的液體,粘稠的液體立刻包裹上來,漫過口鼻、粘住眼睛,穆帆舸有種掉進了沼澤的感覺,雙腿像被灌進了水泥樁一樣沉重,甚至思維都變得滯澀……


    偷走…偷走……身體周圍的…液體…………


    思緒像是被阻斷了一樣,久久沒有反應。


    爆炸……藍牙…爆炸!現在…爆炸!


    藍牙不知道在哪爆炸了,周圍像瀝青一樣粘稠的液體“死去了”,融化成清湯一樣的黑水。


    偷盜終於起了作用,穆帆舸深吸一口氣,奮力睜開眼睛,周圍都是黑色的液體,能看到邊緣,好像是個蓄水池。


    周圍的黑色液體又有融上來的架勢,穆帆舸趕緊驅動唯一性偷走距離,讓自己位移到空中,又位移到黑水池旁邊。


    把身上粘的黑色液體清理掉,穆帆舸轉頭開始觀察這個新房間。


    骷髏城的房間非常豐富,有種探索類銀河惡魔城的快樂。


    管道非常多,一些魔法泵連接著那些水管和蓄水池,無形的管道吸起黑色液體,龍吸水一樣倒灌進對應的管道。


    穆帆舸知道自己是從一個管道掉下來的,不過頭頂密密麻麻有很多管道口,就算有辦法飛上去,大概也無法原路返回了。


    除了黑色的、暗綠色的、深藍色的水管,周圍還有水晶一樣的半透明管道,連接著巨大的球形瓶和錐形瓶,橙黃色的光點和藍綠色的魂火在透明的管道裏快速穿梭。


    或粗或細的各色管道彎曲旋轉,像血管一樣密密麻麻地織成一張網,穆帆舸翻山蹈水踩著順著很有工業氣息的井梯爬過一根又一根的管道,運輸魂火、能量和黑色粘液的管道和儲存魂火、能量和黑色粘液的容器圍成一個封閉的空間,隻在高空留出一個不規則的狹窄通道,像是人工後期開鑿的缺口。


    從缺口出來,穆帆舸順著一根不知道是誰綁在水管上的繩子落到地麵,入目便是一團腫瘤一樣的建築,完全不符合整個骷髏城的建築美學,倒像是城市中心的自建房釘子戶,不知道從哪拆下來的深藍磚塊堆砌成一座庇護所一樣的半球形地堡,恰恰安在這裏,和旁邊那座管道構成的尖燈泡一樣的建築搭在一起,顯得涇渭分明,又不倫不類。


    醜陋的自建房上安的門也不知是從哪個地方拆下來的,甚至沒有鎖,一推就開。


    一門之隔,內裏如同兩個世界,牆上貼著霧紫色和米白色的菱格紋牆紙,貼的很糟糕,高處滿是褶皺和重新粘貼造成的撕痕,牆上還有風景畫假扮的窗戶,掛著淺藍色和淺粉色的紗簾,顯然是活人的裝修風格。


    地上鋪著一張粗製的羊皮地毯,地毯上堆積著各種顏色的花紋枕頭和抱枕,好像是把骷髏城所有房間的軟裝都掠奪來了,還有一層疊一層直堆到天花板的書架上塞著一些看起來就很邪惡的大部頭魔法書,亂糟糟的草稿紙、羊皮卷和放在軟墊上的水晶球,以及樣式怪異的布製玩具和工藝擺件。


    最大的這個房間兼顧了臥室和客廳的功能,兩側甚至還有盥洗室和衣帽間,而正中央是一扇古舊的木板釘成的小門,門上還有通風的小窗。


    穆帆舸趴在門上往裏看了一眼。


    正對著門的牆壁是一隻巨大的骷髏頭,下頜脫臼一般大大張開,裏麵鑲嵌一塊幕布,周圍飛著一些長翅膀的小骷髏頭,在幕布上投影出像監控一樣的小方塊畫麵


    幕布前是一張長桌,和一把刷了金漆的骨頭拚合而成的高大椅子,大概是一個人,不像活人,就坐在那張椅子上。


    穆帆舸小心翼翼地推開門,把門縫擴大了一點,那家夥似乎正對著長桌上一顆水晶球低聲念著什麽,一隻細瘦的胳膊露出來,像是個營養不良的孩子。戴著手套的手裏還盤玩著幾個骰子,水晶骰子發出碰撞的清脆聲響……


    聲音落下,穆帆舸看到一個靈魂一樣的光球從那顆水晶球中脫離出來,浮向空中順著一根煙囪一樣的管道離開了房間。


    緊接著投影在幕布上的縮略圖裏便出現了一顆光點,正沿著無數七扭八拐的黑線前進。


    光球以另一種形式無縫銜接著出現在另一幅畫麵裏,那裏有著一隊冒險者。


    光球被拉成一條細長的光線,順著逐漸纖細的管道灌進一盞壁掛燈的錐形瓶,錐形瓶內的魂火瞬間爆燃,光線折射化作了無形的能量。


    嘭!


    這道無形的能量像盾牌一樣抵消掉了冒險者隊伍中一個法師放出的火焰飛彈。


    房間裏的那位不知又念叨了什麽,水晶骰子再次叮當地響了一下。


    又一個光球從水晶球出發了,過程相當快,都不知有沒有經過一秒,便可以從幕布上看到——錐形瓶裏的魂火再次爆燃,仿佛又變成了一隻無形的大手,抓住了隊伍中另一個戰士的腿。


    戰士的身形頓了一下,尖刺彈球機關瞬間將那條可憐的腿打成了篩子……穆帆舸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腿在跟著一起幻痛。


    穆帆舸深吸一口氣,一腳踹開了那扇雕刻著骷髏頭的大門。


    “我就知道,肯定有人在背後搞暗箱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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