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防止在鐵十字街周圍那毫無市政規劃的錯綜複雜的街道裏迷路,穆帆舸直接把旅行者之門開在了莫雷蒂家租的公寓樓下。


    穆帆舸敲門進屋時,梅麗莎正在試圖給自己的哥哥科普正常的年輕人是如何談戀愛的。


    克萊恩困惑地扯了扯自己的耳朵:難道正常的戀愛不是隻要鼓起勇氣邀請對方一起去食堂吃飯就可以開始的嗎?


    (這全都要怪可惡的1號時之蟲)


    梅麗莎被拎著一大兜食材的穆帆舸嚇了一跳,然後趕緊迎上去幫忙。


    穆帆舸使用了半神級別的靈活能力輕鬆避開了梅麗莎伸過來的手,如同一條滑不溜秋的魚,穿過了兩位莫雷蒂的圍追堵截。


    梅麗莎把手揣在身前,惴惴不安地跟在穆帆舸身後:“是不是買太多食材了?”


    “沒有,隻是種類多了點,還不到一周的份量,這個季節也不會壞……”穆帆舸充分展現了穿越前玩模擬餐飲類遊戲時精確計算食物新鮮度和耗材數據的經驗。


    “你看這個,雞腿、洋蔥、彩椒、馬鈴薯…這些切好煎一煎就是一道菜。”


    穆帆舸一邊數著,一邊從大布袋裏各自拿出對應的食材放進一個牛皮紙袋裏,然後整齊地碼在窗戶和圍欄中間的窗台上。


    “豬裏脊直接切條,和大蒜一起大火煎炒到熟透,然後放萵苣,別炒老了,斷生就能出鍋。”


    梅麗莎則有些受寵若驚地圍在旁邊,試圖記住穆帆舸提供的菜譜,就是穆帆舸小嘴叭叭說的太快了,梅麗莎很快就因為菜譜太多太複雜而跟不上節奏,在熱愛魔藥的真視之眼影響下,她的眼睛甚至很形象地變成了一圈套一圈的蚊香眼。


    “然後是牛棒骨和白蘿卜,白蘿卜切薄片,把骨頭焯一下水然後燉湯就可以……球甘藍和西紅柿、牛腩也是燉湯,同樣是牛腩先焯水,然後把西紅柿煸炒出汁,球甘藍直接用手撕成塊,土豆切成條,放在一起燉……算了,我幹脆明天也過來給你做飯吧!”


    穆帆舸把還在長身體的梅麗莎接下來一周的營養飲食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梅麗莎被這份突如其來的關懷震撼到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她是第一天見到阿爾瑪納小姐沒錯吧?她對於阿爾瑪納小姐來說完全是一個陌生人沒錯吧?真的會有人對第一次見麵的人這麽好嗎?


    簡直像媽媽一樣溫柔——這個想法突然出現在梅麗莎腦子裏。


    不知是什麽緣故,自己的視線突然無法聚焦了,視野也有些模糊,阿爾瑪納小姐的身形也虛化成了剪影,甚至讓梅麗莎想到了自己早逝的母親,自從媽媽病逝之後,梅麗莎不得不堅強起來,獨立起來,懂事起來,為哥哥們分擔壓力,雖然哥哥們都很愛護自己,但是周圍再也沒有一個母親一樣溫柔的角色能無條件地細致地照顧她關心她了……


    有些時候,苦難和挫折不會讓堅強的人哭泣,反而是感同身受的關懷和擔憂更能柔軟人的心房。


    不!這絕對不正常!阿爾瑪納小姐的愛護到底是因為對哥哥的愛屋及烏,還是因為她無論對誰都一樣溫柔?


    梅麗莎的大腦快速運轉,高強度頭腦風暴,以至於她完全忽略了穆帆舸是在哪裏買到這麽多新鮮食材的問題。


    穆帆舸關上窗戶,又從袋子裏拿出剩下的兩個馬鈴薯、一個番茄,一個白洋蔥,兩頭大蒜,一根胡蘿卜和羊小排。思考了片刻,又重新打開窗戶,把球甘藍也拿回來切了一半。


    過於懂事的梅麗莎趕緊拽著哥哥上前,想要攬下洗菜的工作。


    但是穆帆舸並不準備讓他們沾手,他單手端著盆子,空出一隻手的手背給梅麗莎擦掉了眼角堆積的淚水。


    他還沒切洋蔥呢,梅麗莎眼睛怎麽就紅了?


    穆帆舸又用身體把湊過來的克萊恩拱開,在穆帆舸看來,梅麗莎是小孩子,克萊恩是小貓,不需要幹活,隻要等著吃飯就夠了。


    穆帆舸端著裝滿食材的盆子去公共盥洗室打水洗菜了,屋子裏留下了頭頂冒出蒸汽,臉頰通紅的兩隻因為和魅魔肢體接觸而動彈不得的失敗熟大蝦。


    (亞當:兄妹二人的喜好相同,這是合理的)


    …………


    穆帆舸正在用打遊戲砍人積累的刀工經驗來切菜:土豆洗幹淨,連著皮切成滾刀塊,番茄去蒂,洋蔥去皮,分別切十字刀分成四大塊,大蒜連著皮橫著剖成兩半,胡蘿卜切厚片,羊排順著骨頭的走向割開,去除筋膜。


    雖然砍瓜切菜和砍人的手感不一樣,但原理是一個原理。


    梅麗莎蹲在穆帆舸旁邊,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最後靠撒嬌賣萌才成功拿到了手撕包菜的重任,現在梅麗莎和克萊恩兩個人正在負責把那半個球甘藍撕成塊。


    然後把羊排扔進鍋裏煎到定型變色,底部微焦,油脂融化,把提前切好的蔬菜在煤炭爐的火焰上炙烤片刻,一起扔進鍋裏,等蔬菜完全吸收了鍋裏的肉汁和油脂,土豆和甘藍完全熟透……珍貴的食材隻需要最簡單的烹飪方法,忙碌的穆師傅又把烘烤的鬆軟的大蒜撈出來去皮碾碎,拌入室溫下軟化的黃油,撒上黑胡椒和鹽調味,這就是一道簡易的烤羊排時蔬配大蒜白醬!


    (不是,你真會做飯啊?)


    在穆帆舸忙著把完成的菜肴裝盤時,梅麗莎就很有眼力地從高低床底下拖出了一條折疊桌子,在高低床旁邊熟練地支起桌板,拿抹布擦幹淨上麵的灰塵。


    這條折疊餐桌跟著三兄妹搬了兩次家,後來班森工作忙碌總是出差,克萊恩也考上了大學不常回家,梅麗莎一個人在書桌上就能解決三餐問題,這個年齡不比梅麗莎小多少的餐桌已經很久沒有出場的機會了。


    穆帆舸背對著忙著擦桌子的克萊恩和梅麗莎,隱蔽地對著盤中的食物伸出了罪惡之手——很好,什麽也沒有偷到,說明這盤食物裏不含任何對普通人有害的物質!


    穆帆舸把心虛的情緒拋之腦後,把盤子放在餐桌上,還做了個“請用”的手勢。


    焦褐色的羊排上覆蓋著薄薄一層金色透明的脂肪,兩端露出一節被湯汁浸泡得油亮的骨頭,和冒著熱氣的淡黃土豆、外皮皺巴巴的深紅色番茄、乳白色半透明的洋蔥、橘黃的胡蘿卜片一起整齊地碼放在撕成大塊的甘藍葉子上。


    兩個體型瘦弱,看起來長期營養不良的莫雷蒂局促不安地並排坐在高低床的下鋪,乖乖地看著穆帆舸風卷殘雲地把他們麵前的碗填滿。


    梅麗莎喝果汁,穆帆舸則和克萊恩一起分享一瓶薑啤。


    烤熟的甘藍自帶著沁人心脾的甘甜,土豆粉糯,番茄內部飽含著酸甜滾燙的汁液,洋蔥外層清甜油潤,內裏帶著微微的辛辣……羊羔的肉質非常嫩,肥瘦相宜,火候掌握得恰到好處,充盈的肉汁被高溫鎖在內部,羊油的膻味早就在煎烤中揮發幹淨,隻留下小羊羔獨有的醇厚奶香和肉香,輕咬一下,酥爛的羊肉就從骨頭上完整地脫離下來。


    穆帆舸準備了兩種蘸料:黃油大蒜白醬和黑胡椒鹽,分別用來搭配蔬菜和羊排,有肉有菜有蘸料,看!白人飯就是如此的簡單!


    穆帆舸笑眯眯地看著緊張含蓄的二人在小口品嚐了羊排之後突然變得積極起來,左右開弓,專心致誌的大口幹飯。


    莫名有種養小豬的感覺——不不不,這想法太瀆神了,穆帆舸搖搖頭,把錯誤的思緒從腦子裏拋出去。


    說起來,梅麗莎在熱愛魔藥的真視之眼效果下,居然是一隻鬆鼠!而且還是那種有著蓬鬆的大尾巴的紅鬆鼠……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穆帆舸本來以為,真視之眼的能力隻是看到他人的非凡形態,不過現在克萊恩和梅麗莎都是普通人,卻也能受真視之眼影響……之前在母巢圈養的食物世界裏,真視之眼還能透過事物表象看到本質……熱愛魔藥,這個在原著裏根本沒出現過的魔藥,到底是怎樣一個體係?如果想要找到答案,尋求晉升可能是唯一的方向。


    還有,克萊恩是黑貓,梅麗莎是紅鬆鼠,那班森會是什麽?


    不懂就問,見梅麗莎和克萊恩吃飽喝足,盤子裏的食物被一掃而空,穆帆舸趁機拋出問題:“我之前有聽克萊恩說過,你們還有一個哥哥?”


    克萊恩不禁疑惑起來:我說過嗎?


    完全和穆帆舸混熟了的梅麗莎點點頭,嘰嘰喳喳地向穆帆舸介紹哥哥班森。


    克萊恩回憶了一圈:應該是我忘記了吧……


    “班森是我們的哥哥,他在進出口貿易公司工作,他們做一些麵向南大陸的商業進出口貿易,像一些農產品和工業製品…比如各種罐頭……”梅麗莎一拍腦袋想起來:“哦對,這個…集中蒸汽供暖裝置,這個技術來自南大陸,就是班森把他們公司的業務介紹給房東的!”


    穆帆舸笑眯眯地聽著這些原著沒有交代,或者因為蝴蝶效應而改變的信息,一邊手上也沒有閑著,快速地把吃空的碗盤和叉子收拾起來。


    “還有那個書桌上的煤氣燈。”克萊恩指著書桌的方向補充道。


    經過提醒,梅麗莎興奮地解釋道:“對,那個煤氣燈也是哥哥說服房東安裝的,房東幫我們承擔了大部分管道改造的費用,這盞新型煤氣燈也是哥哥從公司以成本價買來的!”


    “哥哥工作很辛苦,他總是加班,總是出差,現在都很少回來住了…”梅麗莎有些失落,她雖然很懂事,也體諒兄長,但思念卻也是實打實的。


    克萊恩歎氣:“這沒辦法,南大陸的貿易競爭太激烈了,那邊政策很保守,北大陸的需求又多,雖然以南大陸原料的價格,成本空間和市場都非常大,但北大陸的商人太多了,分給每個公司之後反而賺不到多少……”


    梅麗莎小聲抱怨:“就算賺到錢,也不會算進文員的工資裏。”


    穆帆舸端著撿好盤子站起來:“克萊恩很快就要畢業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梅麗莎澄澈的眼睛中又一次燃起了星星點點的光芒。


    然後梅麗莎的目光跟隨著穆帆舸移動,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她又一次喪失了在洗碗方麵的主動權!


    穆帆舸:計劃通!


    “拜托!求你了~阿爾瑪納小姐~讓我來洗碗吧!”試圖來硬的,動手搶奪盤子未果的梅麗莎雙手合十央求著穆帆舸。


    但是穆帆舸不為所動,看看梅麗莎的手,皮膚粗糙幹裂,指尖有焊槍和小刀造成的傷疤,掌心有一層薄繭,手背上還有幾個凍瘡一樣的紅點,一看就經常幹家務活,根本不像個小姑娘的手!


    不行!絕對不行!冬天的水那麽涼,讓梅麗莎來洗碗?開玩笑!絕對不行!


    穆帆舸沒來,梅麗莎洗碗,穆帆舸來了,梅麗莎還洗碗,那穆帆舸不是白來了嗎?


    “你最好了~阿爾瑪納~飯是你做的,碗總得我來洗吧?”梅麗莎試圖故技重施。


    但是手撕包菜和洗碗在穆帆舸眼裏完全不是一個重量級的工作,所以答案依舊是:不行!


    梅麗莎攔在穆帆舸麵前瞪著眼睛假裝生氣,但穆帆舸軟硬不吃,不說話,也不發脾氣,就那麽怔怔地盯著梅麗莎看。


    “不是……那個……但是……”


    “我!一直都是我負責做飯和洗碗…你不能搶我的工作……”


    “我們講道理……想吃飯就得幹活,不能吃白食對不對?”


    “克萊恩你!”


    “但是……但是……”


    梅麗莎隻是嘴硬了一小會兒,就在穆帆舸的注視下繳槍投降了。


    於是,克萊恩在梅麗莎哀怨的目光下吹著口哨端起鍋子,跟著穆帆舸前往公共盥洗室。


    不知為何,今天的房東異常安靜,即使三個年輕人在公共盥洗室裏聊天、洗碗、刷鍋……也沒能吸引來那位總是會拿手杖敲打盥洗室門的矮小又瘦削的吝嗇房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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