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在這?”


    提姆看著站在樓梯口的蔚渺,疑惑而鄙夷地說道。


    “當然是來見識密卡托斯學院優秀畢業生的本事。”


    蔚渺微笑道。她時刻注意著這群人的動向,以這般方式接近他們。


    她能把微笑演繹出千般含義,因為這是她最常用的表情。在嘴角弧度、肌肉牽拉力度、眼角上挑程度等細節上,她琢磨得出神入化。


    看著那張臉,提姆有種扁她的衝動。倒是讚多冷靜地道:“想來看看就跟上來吧。”


    提姆不屑道:“跟屁蟲。”


    蔚渺無動於衷,跟在他們身後。一點小小的惡意激怒不了她。


    試煉者們的搜索順序和他們一樣,從低樓層探向高樓層。蔚渺緊盯著他們的動靜,蟄伏在樓道外,靜靜等候,所以才能精準地“找上門來”。


    現在已經是下午,試煉者的進度比死刑犯們快得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們不必精細地搜索每一個角落,試圖發現救命的磁卡。


    她並沒有說謊,她真的是來見識提姆的本事的,越多越好。


    進入701,他們直奔屋內,麵對死狀詭異的屍體,除了艾妮路稍有失態外,其他兩人表現得十分冷靜,顯然見過世麵。


    提姆繞著床轉了幾圈,煞有介事地說:“這種姿勢,明顯是儀式中的獻祭禮儀。”


    說罷,他開始動手在周圍翻找:“理論上而言,每一個儀式中,被獻祭者周邊必然有儀式法陣……在這,找到了。”


    他掀起床簾,趴在地板上,努力往裏瞧。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迷你手電筒,暖黃的光束照亮了床底的法陣。


    蔚渺沒想到他還有這種好東西。果然,試煉者與人死刑犯之間的待遇是不一樣的。


    “這看起來……應該是縛地靈法陣的改良版。”提姆揣摩道。


    蔚渺適時接茬:“縛地靈法陣?”


    “是除靈師們常用的法陣,一般的作用是將靈異束縛於一地,以三角構架為基礎對法陣作出適當修改。能完成這個工作隻有儀式大師,這樣的人物十分稀少,每一個都是頂尖人才。因此,我認為這是除靈社的手筆,利用了死去住客的屍體,限製靈異。”


    提姆條理清晰,並沒有讓蔚渺失望。


    “除靈社怎麽能這樣對待這些屍體?這不是在踐踏死者嗎?”艾妮路大小姐皺眉道,心目中除靈社的美好形象開始破碎。


    “用遇難者來限製靈異,不僅避免了未知的屍變風險,某種意義上,也算是他們親手報仇了,這不好嗎?”提姆反問道。


    “除靈社在乎的是全人類,因此,某些時候,為了更大的利益,他們不得不作出最佳抉擇。”讚多用食指頂了下鏡框,慢條斯理地說道。


    艾妮路支吾著說:“我隻是覺得……他們死後還要被獻祭,被釘在床上,是不是……”


    “見識得多了,你就不這麽想了。”提姆起身,用輕鬆的語氣說道,“走吧,去下一間看看。”


    “洛林先生,你覺得呢?”讚多忽然發問。


    蔚渺從看戲的狀態中脫出,念頭急轉。


    “物盡其用。”


    她需要表現出一名死刑犯的特質。如果回答是“太殘忍了”,反而會被懷疑。


    “不出所料,死刑犯就是死刑犯。”艾妮路略帶嫌棄地撇嘴,率先走出房間。


    蔚渺保持沉默,跟在他們身後。


    致命的一擊往往無聲無息,在此之前不會有絲毫吠叫讓獵物察覺。


    來到713房間,三人都被怪誕的場景攝住心神。


    提姆麵色凝重地打量著法陣,道:“這是眼靈教的獻祭儀式。你們看,法陣以六芒星為基礎,這是典型的獻祭法陣架構。祈求者以祭文和法陣吸引被祈求者的目光,獻祭六角末端的祭品,獲得某種恩賜。”


    “但這本質上是一種不穩定的非等價交換,是否恩賜全看被祈求者的心情,而且對象多是一些詭神。除非萬不得已,除靈社不會與詭神糾葛,去賭祂們的心情。”


    “六芒星法陣內部有多條交錯的弧線規律排列,看起來像是重疊的一個個眼眶。重疊部分交織成圓形,內部又有交疊的六芒星和十字星,最中心還有一個圓圈,看上去像是瞳孔。”


    “我可以肯定地說,這是眼靈教的手筆!”


    艾妮路:“如果是眼靈教,什麽樣的場麵都不奇怪,那群教徒普遍是瘋子。”


    “對於七樓的事,我大概有頭緒了。”提姆看了一眼蔚渺,轉移了話題,“走吧,去吃晚飯。”


    他不想與邪惡的死刑犯分享他的智慧。


    說罷,他一馬當先地離去,其他人隻能跟在他身後。


    在樓梯間,蔚渺與他們分道揚鑣,走樓梯下去。想知道的知識已經獲取,還和一群看不起她的人在一起,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三人組在電梯間閑聊,隻聽讚多說道:“我對洛林·懷特此人有印象,我看過他的報導。大概兩年前,他在犯下連環殺人案後自首,被判處死緩。這是一個十分危險的人物,遠不是表麵看起來那般無害懦弱,對我們的嘲諷置若罔聞。”


    “你這麽一提,我好像也有點印象。據說,如果不是他自首,警衛很難抓到他,他的反偵查意識太強,每每讓警衛撲空。”艾妮路補充道。


    “那他今天跟上來是在耍什麽小手段?”提姆問道,“如果不是你們這麽說,我還以為他隻會搞一些不痛不癢的事情來回擊我早上的嘲諷。”


    “沒人知道,他們跟眼靈教教徒一樣,也是瘋子,不能用常理揣測。”讚多道,“總之,小心提防。”


    蔚渺並不知道這群人在討論洛林的事,她正快速地前往一樓。


    一樓的櫃台不見比薩的身影,看來他已經離開了。


    不過她不相信比薩就此失去了對賓館的掌控。他是一個全身籠罩在神秘中的人物,看似隻是一個小嘍囉,這次副本中不起眼的存在,卻在交談中有意無意地流露出他知曉一切。


    不起眼的往往是最致命的,蔚渺很小就明白這個道理。


    因為她就是其中的典型。


    小時候在一次玩水中,隔壁家的小夥伴惡意將不會遊泳的她推進更深的湖中,全靠她親哥救命。


    後來蔚渺得救後自己學了遊泳,本領不賴。對那位小夥伴依舊笑眯眯的,似乎不計較他上次的手筆。


    但在一次沙灘旅行中,她引誘他下海遊泳,卻暗中戳破了他的遊泳圈,笑眯眯地看著他掙紮,後來才把備用的救生圈丟給他,把他拖回岸上。


    小夥伴還要對她感激涕零,拜謝她的救命之恩。


    有時候,一個尋常的笑容背後,說不定隱藏著深深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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