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閑聊後,兩人將滿地的果核掃進路邊草叢,繼續趕路。


    瑰麗的三弦月懸在頂上夜空,金黃、瑩藍、猩紅三色交織,輝光皓皓。它們如太陽一般升落,與太陽平分一天的早晚。


    秘語森林浸在夜色之中,偶有不明的威脅低吼與怪叫傳來,滲入冷風。


    葉層簌簌作響,常令人懷疑有生物潛藏其中,麵目漆黑。


    這片大陸沒有四季一說,白晝溫暖如春,夜晚涼似秋水,十分宜居。


    將委托的事情說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緩和了少許,但沒人會蠢到真的信任對方一定不會背刺。


    隻有利益才能訂立最可靠的契約。


    秘語森林的各部族之間關係複雜,無論是否友好往來,都有相連的主幹道以供通行。此外還有錯綜曲折的小徑,踐踏的次數多了便形成了一條路,但隻有在附近生活的人才略知一二。它們能避開部落,或是聯通到罕為人知的地點。


    走主幹道的好處是有時候路上能遇到同伴互相照應,白天的販夫走卒來來往往,忙活生計,趕去各大聚集地。夜晚冷清得鬼都發懵,因為根本逮不到人。大多數種族晝作夜息。


    一些危險的群體獵食者專門在夜晚出來覓食,如居住於山區深邃洞窟的詭蝠群。夜晚也是劫道或仇殺的好時候,想要遠離麻煩,最好遠離夜晚。


    蔚渺手中的地圖當然沒有高級到標出隱蔽小徑,奧伽也是首次涉足此區域,兩人照著羅盤摸索著前行。


    憑他們一兔一狼的實力,遇上詭蝠群大概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所以他們走的是算不上小徑的狹窄林間,憑著良好的長途跋涉能力前進。


    直至深夜,兩人露宿林間。用坐姿睡覺,相隔一米以上。


    蔚渺雙眼閉著,但額心處睜著十字重瞳,赤裸裸地盯著奧伽。


    奧伽一手放在地上,掌心處籠著一層薄薄的黑煙,似乎有探知周圍的能力。


    這個世界狼人的生活習慣似乎不是晝伏夜行,但依然擁有強悍的夜視能力。


    白天趕路,夜晚休眠,在兩人的長途奔波下,早已越過了巴德酒館女巫聚集地的位置,往更西方而去。


    啟程兩天後,夜色正濃。


    蔚渺輕巧地踩踏在林間落葉層上,盡量不發出聲響。


    她低頭看著羅盤指針的朝向,又望了望不遠處被灌木叢掩映的一個瘦弱人形輪廓,朝奧伽挑了下眉毛,無聲地詢問。


    奧伽點點頭,麵色有些沉肅。


    它率先大步地走上前去,長靴幹脆利落地踩斷了地上的枯枝,腳底迸發出一連串“哢嚓”聲。


    人影立刻被驚醒,睜開一雙亮著瑩瑩黃綠色光的眸子,警覺地站起,朝發聲處看來。


    “嗬。”奧伽什麽也沒說,先是冷笑了一聲。


    蔚渺跟在它身後靠近,端詳著這位她追尋已久的狼人。


    狼人奧簡,光從模樣上看便遜色它哥哥一頭。它的身高不到兩米,看著體格瘦弱,穿著一件和奧伽款式相同的黑色皮甲,但上麵的戰鬥痕跡比奧伽少得多,比蔚渺初見奧伽時的傷勢輕。


    它的狼頭和狼爪都是灰白色的,眸子細長,以蔚渺的審美來看富有陰戾感。


    “原來是你。你這麽快就從秘境出來,並且找到我了?”奧簡一開口,聲音有種令人難受的沙啞感,說罷,它看向蔚渺,“這位是?”


    “托你的福,我在秘境中過得還不錯。”奧伽這話怎麽聽都是滿滿的諷刺,“這位是我在秘境中認識的賞金獵人,你猜猜我為什麽會與她相識?”


    蔚渺站在看戲的視角上觀察這對兄弟,他們的關係看起來不像她起初構想的那般美好。


    失散重逢後,雙方的第一反應都不是喜悅,而是莫名的對峙。


    “看來不是你找到了我,而是這位賞金獵人找到了我。”奧簡若有所思地看著蔚渺,瞥了眼她手中的羅盤。


    它站在原地,忽然笑起來:“怎麽,你是和這位賞金獵人一起來殺我的?想要我的狼之心?”


    奧伽歎了口氣,麵無表情地說道:“你如果死亡,隻會有三種可能,意外死亡、老死,或是死在我手上,絕不會有第三個人插手。”


    “如果有第三人呢?”


    “那它會代替你死在我手上。”


    蔚渺:“……”


    她翻譯了一下奧伽的話語,它的意思是這樣的:奧簡隻能死在它手上,要做到這一點,它會保護奧簡。要是有人殺了奧簡,它會為奧簡報仇。


    聽著像是“我要殺你”,但言外之意卻是“保護”,也是對蔚渺表明它的態度。


    她想越過奧伽幹掉奧簡絕無可能!


    此外,奧簡知道奧伽誤入秘境,說明它當時是在場的,卻漠不關心地走掉了,還詫異奧伽怎麽出來得這麽早。


    老實說,那個秘境的顯眼程度不像是能隨便誤入的。


    蔚渺心中猜測,不會是奧簡把它哥坑進去的吧?它的態度上就和奧伽很不對付。


    這對兄弟有點意思。


    “看來你已經很明白當下的境況了。”蔚渺適時出聲,打斷這兩人的互懟,她不是來欣賞兄弟“情深”的戲碼,“我不是來殺你的,隻是來獲悉真相的。你這麽聰明的狼人,肯定清楚真相對你更有利。”


    “那可不一定。”奧簡笑著瞥了眼奧伽。


    蔚渺的左手虛握著腰間夜裁的刀柄,食指輕輕敲擊著刀柄圓頭。


    灰兔先生的微笑看起來缺乏善意:“我明白您的意思,但在情況未知時,穩妥謹慎肯定是您的優點。而且提醒您一句,我是賞金獵人,拿錢辦事,可不意味著我一定會將委托進行到底,在賞金不足以讓我鋌而走險時,我是不會搏命的。”


    她或許低估了奧簡對它哥不明原因的敵意,但奧簡是個精明的人,這樣的人一般有個優點,它會考慮各種情況後再進行決策,而且將生命風險放在第一位。


    奧簡絲毫不了解她的實力,它真的會拿生命當賭注,賭雙方打起來後它自己能平安無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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