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奴婢們貪懶。”紫玉忙道,“從今日以後奴婢們一定會給皇妃穿戴齊整,請老夫人放心。”


    “韶華!”老夫人卻不理她,隻偏頭叫道。“回去把箱子裏那條紅玉項鏈拿來。”


    “嘿嘿嘿嘿……”皇妃一聽要給她東西,還沒聽清是什麽呢,先就捂著嘴樂了起來。


    眾人一見她那副樣子,忍不住也都笑了。連老夫人也差點笑出來。繃著臉嗔道:“這也是皇家的媳婦,見過世麵的人!”


    “說起來,皇妃這也真算是好的了。還能聽得進去話。也不瘋跑亂打人。”王婆子看一眼皇妃說道。


    “是啊!還知道給她東西是好事。”奶媽見有人幫著皇妃說話,這才跟著附和道。“顯見得還是知道好壞的。”


    “皇妃從來不打人的,也不亂跑。很聽話的。”紫玉也忙道。


    見眾人都為皇妃說話,老太太卻又沉聲不語了。等了好一會兒,才見韶華回來。這韶華也有二十出頭了,隻因老夫人用著合心,所以遲遲沒有婚配。不過已經說定了人家了。老夫人放話,隻要男方能等個三五年,她就送一間鋪子給韶華作嫁妝。那可是義王的鋪子啊!在這朝歌可是頭一份的老字號,接手就可以盈利的。跟普通丫頭那三五十倆銀子的嫁妝比起來,那簡直就是一個是蛋一個是能下蛋的老母雞,不,是小母雞。生蛋的日子長著呢。是以,男方哪有不願意的。韶華本就是個本分的,因著老夫人這一厚愛,更是格外用心。是以深得老夫人信任。


    不過話說回來,便是那遇上不本分的,也休想在老夫人這裏渾水摸魚。有一回,老夫人突然問起來一個銀簪子。要知道老夫人那箱櫃裏,那金的玉的都不知道有多少,誰會留意這麽一個小小的銀簪子。就都回說沒見過。老夫人便說是在哪一個箱子裏哪一格挨著什麽什麽放著的。丫頭們一去看,果然找到了。便都說老夫人記性好。以後更事事都不敢馬虎。


    老夫人身邊雖大都是婆子媳婦子們,可管理東西卻從不用這些個人,隻是讓她們在身邊伺候著。說女人一嫁了人,不止心眼子變小了,連眼窩子也變淺了,看見什麽都愛。難免手不貴氣,小偷小摸的。這是老夫人絕不允許的。老夫人不是個小氣的人,誰哄得她開心了,常常一出手就是幾兩銀子。可若是你背著她偷了一文錢,她也會狠狠的處罰,絕不留情。


    話說遠了。卻說那韶華取回項鏈來,先遞給了老夫人。老夫人拿著手裏撫摩了一番,看著很是不舍,嘴裏道:“這鏈子還是那年我生義王時,老太爺送給我的。一晃也有幾十年了。可我攏共也沒有帶過幾回。唉!這些個老物件兒當真是為數不多了。沒一件兒就少一件兒嘍。那個誰,你們要好生替皇妃保管著。切不可弄丟了!”


    紫玉忙應了一聲是。老夫人這才把項鏈又遞給韶華,讓她去給皇妃。皇妃早等不及了,一見韶華過來,就坐直了起來伸出手去。拿到手裏沉甸甸的。她沒來得及細看,先捧著項鏈對老夫人說道:“謝謝你奶奶,你對我真是太好了。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孝順奶奶的。”


    老夫人聞聽此言,心裏大為欣慰。又見皇妃拿到項鏈後,並沒有急著看項鏈,而是先表示感謝。如此知禮更是前所未有的。心裏便越發喜歡。說道:“看看可合你心意?”


    皇妃這才看向項鏈。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來這竟是一條紅寶石項鏈!她數了一數,大小竟有十二顆!最大的拇指大小,最小的也有小指肚那麽大。


    “哇!”她不禁驚呼了一聲。


    老夫人對她的這個反應很是滿意。她傲嬌的撇著嘴唇,頭一搖一搖的看過所有人。向她們炫耀著她這當祖母的慷慨大方,和孫兒媳婦的感激涕零。可隨即就聽到一聲:“可這也做的太難看了吧?這怎麽戴的出去嘛!”


    眾人一聽這話都驚呆了,哪有這麽不識好歹的!老夫人也被這一聲驚的打了個嗝。隨即沉下臉來說道:“既是你嫌難看,那就拿回來。韶華!”她厲聲喝道。


    “不不不!”皇妃忙把項鏈往後藏了藏。“我是說這可是紅寶石誒!這麽好的東西,為什麽要做的這麽難看呢!”


    “皇妃!”奶媽見皇妃一口一個難看,忙上去說道:“這可是老夫人的一片心意。老夫人雖受老太爺疼愛,那也得是在生下義王,給這府裏添了男丁後才得能得到賞賜。可皇妃現如今來府裏寸功未立,老夫人便將此物轉贈給了皇妃。顯見的老夫人疼愛心切。皇妃不可如此無禮。”


    “奶媽說的何嚐不是呢!”老夫人頓著龍頭拐道,“若不是看她自進的這府裏來,便七災八難的,我才不會輕易給她!”


    “是啊老夫人!這紅玉遍身通紅,用來壓驚真是最好不過了。要不說還是老夫人見多識廣呢。若不是你親口說出來,我們誰能知道老夫人的這一番深意呢!皇妃,還不再謝過老夫人!”奶媽滿臉堆笑的說道。說罷,直給皇妃使眼色。


    “謝過老夫人。”皇妃仍是不大情願的說道。


    眼見得快到中午了,老夫人每天都是要睡午覺的,這才起身。紫玉正要送老夫人出門,卻見皇妃一溜小跑過去,攙著老夫人的胳膊說道:“奶奶慢走,以後再來”一會兒又說,“奶奶慢點,小心台階。”一路直把老夫人送出了門。


    老夫人走的都看不見了,她還在依依不舍的在門口擺手。


    看的紫玉又是氣又是笑。回來後跟皇妃說不能叫老夫人奶奶,得就叫老夫人,皇妃隻是不聽。再見了老夫人還是一口一個奶奶,叫的那叫一個親熱。紫玉見老夫人也不像是生氣的樣子,便也就不管她了。這以後便是應皇子客客氣氣的叫老夫人,而皇妃卻是親親熱熱的叫奶奶。兩個人各叫各的。


    第二天紫玉就領著丫頭們裏裏外外大掃除。靈兒出去跟婆子們找撣子,半天沒有回來。氣的雀兒又罵她偷懶。看見靈兒回來便直拿掃帚掃她,嘴裏道:“出去出去出去!去遊山玩水多好,回來幹嘛!”


    “哎呀!你聽我說嘛,這朝歌又出大事情了。”靈兒跳著腳躲著掃帚說道。


    “什麽大事情啊?”雲兒忙上前問道。


    “你聽她胡說!”雀兒道。“她哪次偷懶回來不是這樣講?偏你還信她!”


    “不是,這回是真的出大事了!殺人了!”靈兒急道。“是說一對婆媳同跟一個人通奸,然後被丈夫和兒子知道後,便將丈夫殺了反誣陷其子。致使父子倆一個死一個坐牢。這婆媳倆反倒在外麵跟人風流快活。你們說可很不可恨?”


    靈兒說的語無倫次。但眾人還是都聽明白了。無不瞠目結舌。那個時候民風淳樸,雖不至於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但殺人命案確實少有。你看一部《醒世恒言》,收錄了元,宋,兩個朝代的此類事件,也不過隻有區區一本而已。何況還不是都是人命案。紫玉和雀兒都說靈兒是胡說。可不多時,她們也親耳聽說了此事。


    皇妃的謠言之所以能夠迅速平息。估計也跟這一件又一件的新的傳聞有關。先是官員小妾通奸,這又是婆媳淫亂。一件比一件離奇,一件比一件勁爆。人們新瓜還吃不過來,哪裏還顧的來皇妃的陳年舊瓜。一時間街頭巷尾,茶餘飯後,人們都是在議論此事。撒子和大小麻花一天的走街串巷,聽來的消息最為全麵。連當事人姓甚名誰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原來那婆婆本家姓劉,嫁給陳姓男子為妻,故人們都稱其為陳劉氏。陳劉氏雖過門多年膝下並無一子半女,其夫便將侄子過繼為子,以承繼家業。父子倆以販運為生。這陳劉氏本就風騷,丈夫一天的不在家裏,便恣性妄為,放浪形骸。適逢朝中高太師之子高德在朝歌惹了事,高太師為避禍,便將其送到了陳劉氏所在的莊子上。那高衙內也是色中餓鬼,就是因為這個才犯的事。所以一到陳莊便跟那陳劉氏勾搭在了一起。誰知那高德貪心不足,這邊與陳劉氏打得火熱,那邊又看上了陳劉氏剛過門兒的兒媳。兒媳年輕,自是不從。那高德便同陳劉氏設計將其哄騙上手。自此大享齊人之福。後怕父子倆發覺,便生出歹心。欲殺父反誣其子。兒媳良心未泯,便將此事上告到了縣丞那裏。偏當地的縣丞吳明瑜是新官上任,所謂的人生地不熟,隻一心想為民做主。便將此事立案,並上報了刑部。高太師想要從中打點已是來不及了。


    任誰也不會把這樣一樁風月案跟皇子扯上關係。大家隻是津津樂道於此案的香豔內容,說那高德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這天一早,皇子剛從內院出來。就見小麻花過來找他,說聖上派人來傳他入宮議事。這是近日以來的第四次了。皇子忙回屋換過衣服,出來時,大麻花已經給牽出馬來,皇子顧不得多說,便匆匆上馬而去。


    “這聖上最近是怎麽了?動不動就傳皇子入宮議事。”大麻花站在門口看著皇子遠去的背影,跟旁邊的撒子說道。


    “哼,議事!”撒子冷笑一聲,回身進了院裏。


    “怎麽了?”大麻花忙追上去問道。


    “皇子雖說早已成年,可聖上卻並沒有像對二皇子那樣,委以任何官職。這一時之間卻突然頻頻召皇子入宮,還說是什麽議事。哼!”撒子回到敞廳坐下,才又說道。


    “那這是什麽意思啊?”大麻花挨著撒子坐下了,眼巴巴的瞅著他問道。


    “什麽意思……”撒子再是老奸巨猾,這一時之間也想不出這其中的緣故。可當著大麻花又不想表現出不知道,便說道,“能有什麽意思。不安好心罷了。”


    聖上最近頻頻召皇子入宮,自是瞞不過義王的耳目。義王到底是在官場走動的,看問題的角度要明顯高於撒子等人。撒子能想到他想的到,撒子想不到的他也能想的到。自然知道聖上這樣做背後一定是別有用意。他也是這時才明白,他以前想得過於簡單了。以為隻那一個回合就讓聖上無計可施了。此時才知道,這是一場持久戰。


    聖上初召皇子入宮時,義王原本以為聖上隻是跟他一樣,想在群臣麵前展示對皇子的疼愛。可有一次聖上竟讓皇子上殿議事。他當時正在琢磨聖上此舉是何用意,卻聽身邊的戶部侍郎王忠禹偏頭過來跟他耳語道:“聖上如此賞識應皇子,想必定是要委以重任了,恭喜義王啊!”


    “何喜之有?”義王一半是佯裝,一半也是真有些不明白。


    “他日應皇子若是被封為太子,你這做義父的不就跟著……啊?”王忠禹衝著義王一擠眼睛,半是戲謔的笑道。


    義王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抬頭看著金殿之上的聖上和皇子。隻見聖上坐在龍椅之上,不時跟立在旁邊的應皇子耳語幾句,像是在征詢皇子的意見。應皇子說話時,聖上一邊凝神細聽,一邊頻頻點頭,似是頗為讚許。看著皇子的眼神裏滿是慈父的疼愛。


    義王就是常玩這一手的,現如今看著這一幕,不知是該大笑三聲說一句英雄所見略同,還是大罵三句你個老臭不要臉。但是王忠禹一語點醒了他這個夢中人。聖上看來就是這個意思,他想讓群臣,不,不隻是群臣,他是想讓朝廷上下都誤以為他是想把應皇子列為準太子的考核人選,這樣一來,朝中錯綜複雜的黨係派係就都會把目光瞄準應皇子,應皇子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便是義王神機妙算,此時也不得不在心裏由衷的佩服一聲,這一招借刀殺人使得真是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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