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妃見狀一笑。又問:“你知道我和皇子成親的經過嗎?能不能給我講一講?”


    “你怎麽不去問應哥哥和你的那些丫頭?”綠冬道。


    “問了。”皇妃道,“丫頭們隻說什麽我是朝歌第一美人兒,而皇子是朝歌第一巨富的義子,好像有了這第一,我們倆成親就是理所當然。”


    皇妃嘲諷的一笑,“可我知道沒有這麽簡單的事情。”


    “那你怎麽不去問應哥哥?”綠冬問。


    “……不想讓他心煩。”皇妃略頓片刻才簡要答道。


    這一句話顯然觸動了綠冬。從小到大她都知道,應哥哥是個有心事的人。可能就是這樣,才使得她心目中的應哥哥跟別的男孩子不一樣。她想取悅應哥哥,讓他開心,想驅散他眉間的愁雲。長大後,她漸漸的明白了應哥哥為什麽會這樣,她也明白應哥哥跟姚冰兒聯姻的內幕,知道就算應哥哥喜歡她,聖上也不可能讓他們兩個結為夫妻。可她還是嫉妒那個能跟應哥哥朝夕相處的女人,不管那個女人是誰。


    “我知道生在你們這樣的人家,有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就像應皇子,娶了我這樣一個沒有感情基礎的女人……”皇妃也不理綠冬,自顧又道,誰知還沒說完就被綠冬打斷,問她:“你怎麽知道你們沒有感情基礎?”


    皇妃笑。綠冬看著皇妃,她發現這個光鮮美麗的女人這樣一笑的時候,竟突然有些滄桑的感覺,好像她經曆了很多,不可言說。


    “皇子是個善良的人,他並沒有虧待過我。”皇妃說道,“他隻是委屈他自己。而我,不想讓他以後再受委屈。”


    皇妃轉過身直視著綠冬。“我之所以問你我和皇子成親的經過,是因為我知道你比我更清楚這裏麵的緣由。不管是我,還是皇子,我們都沒辦法決定我們自己的命運,可既然命運把我們倆撮合在了一起,我們就要相互扶持著走完這一生。所以,你隻管恨我,但是,不要讓你應哥哥為難。”


    皇妃說完,側身從綠冬身邊過去,回到了船艙。綠冬在身後“哎!”的一聲叫她,可她沒有回頭。


    事情進行的似乎跟皇妃預想的不太一樣。皇妃坐下後仍覺得思潮起伏,完全沉浸在剛才的命運之說中,心裏是對應皇子無盡的憐惜和母親般的疼愛。是的,既然命運選擇了她來跟他相伴,那她就要盡一切力量來為他排憂解難。


    綠冬回來了,擔憂的看著皇妃,可皇妃全然不覺得。封氏見綠冬回座,忙忙的又給她夾菜,又給換熱茶。她如今眼見得自己在貴婦圈中大勢已去,就剩下綠冬這一個同盟,便著意拉攏,生怕綠冬也倒戈棄她而去。看見綠冬直勾勾盯著皇妃,便附過去悄聲說道:“大家既是坐在了一起,還擺什麽皇妃的架子,拉著個臉子給誰看!”


    話剛說完,卻見綠冬忽的站起身來,端起酒杯說道:“我敬應哥哥和應嫂嫂一杯。”


    封氏見此先是一喜,以為綠冬被自己挑唆起來了,後聽綠冬叫應嫂嫂,才覺不對,忙看她是什麽意思。卻聽綠冬又說道:“我知道應嫂嫂不能飲酒,應哥哥你喝你的,應嫂嫂的這杯酒我替她喝了。”


    說罷端過酒來一飲而盡。


    應皇子也有些納悶兒,他知道綠冬一直跟皇妃不對付,奇怪她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親熱了,還應嫂嫂。聽著怎麽這麽別扭。


    果然,綠冬的這一聲應嫂嫂引來一片取笑。黃公子道:“這應哥哥聽著還順耳,怎麽這應嫂嫂聽起來這樣別扭?是哪裏不對啊?”


    四皇子也道:“小不點兒你這是哪門子的叫法?叫你應哥哥也就罷了,皇嫂是皇妃,你不叫皇妃,也得跟我們一樣叫聲皇嫂吧?這般哥哥嫂嫂的,豈不跟那外頭的小家子一樣?”


    “我才不要跟你們一樣!我就要叫應哥哥應嫂嫂!”綠冬還從未這樣主動向別人示好過,一時有些難為情,微紅著臉。可還是執拗的說道。


    “綠冬姑娘是跟皇妃親近才這樣叫法,”黃文氏替綠冬說道,“她從小叫皇子應哥哥,皇妃自然就是他的應嫂嫂了。”


    “小孩子嘛,叫什麽都是一樣的。”


    “是啊,綠冬並無不尊重皇妃的意思。”


    眾女眷跟著一起幫腔道。


    封氏卻是一笑,說道:“哎呀!這一時是哥哥妹妹,一時又是哥哥嫂嫂,應皇子可真是有福氣啊!”


    “你說什麽!”綠冬是個急脾氣,一點就著,聞聽此言,立時對封氏怒目而視。“陰陽怪氣的,你什麽意思!”


    “綠冬,封姐姐這話說的對。”沒等封氏說話,皇妃卻接口過來說道。“能有你這樣一個好妹妹,真是應皇子的福氣,也是我的福氣。至於哥哥嫂嫂嘛,那是當然的嘍,應皇子是你哥哥我自然就是你的嫂嫂嘍?有什麽可奇怪的?”


    眾人聽她這嘍,嘍的隻覺得好笑,哪裏知道人家兩個已經在這一來一往之間互相示好,結成了同盟。自此以後,綠冬就跟皇妃成了真正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後來在皇妃的撮合下綠冬和三皇子成了親,保住了三皇子一條性命。綠冬和三皇子又在義王被貶,應皇子和皇妃也要被問罪的關鍵時刻,救下了他們,讓他們免於死罪。這是後話。


    卻說應皇子雖然每日忙碌,可心裏卻焦躁不安。自處決劉廣成後,他還再未見過義王。每回義王這樣蟄伏,都預示著有事情發生,不好的事情。因此他料定這回也是一樣。可越是如此,他越是不能貿然行動。可他哪裏知道,義王雖然足不出戶,可暗中早已布置妥當。正是你有你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牆梯。


    這日晚間,義王揮手叫來管家徐福問道:“蘇天林出手的那座山林買下來了沒有?”


    “買下了,老爺。”徐福躬身道。


    “辦的可機密?”義王並不看徐福,隻側著臉問道。


    “放心吧,老爺。”徐福道,“奴才是讓人通過中介的牙行買進的。便是再查也查不到我們這裏。再說了,蘇天林也是正常交易,這塊地他囤了幾年,價值翻了一番。現在趁著價高出手也是在情在理。買賣人嗎,就是講究的一個將本逐利。因此誰也不會想到這跟二皇子有什麽關係。”


    “這個人可靠嗎?”義王又問。


    “絕對可靠。”徐福道,“此人本身就是一個山林主,他的林地跟二皇子的林地緊挨著,民間所言,屋緊鄰,地緊畔。這地要賣當然是要緊著他先買了。所以,是斷斷不會有錯的。”


    “嗯!這就好。”義王點點頭,“一定要慎之又慎,做到十拿九穩才行啊。想來,那林場主的林地你一定也是出了高價的?”


    “啊,”徐福笑道,“真是什麽都瞞不了老爺。老爺怎麽知道我將他的地也買下了?不過,老爺你這次算的略有偏差,這塊林地我們非但沒有出高價,反而比市價低了兩成。”


    “哦?”義王輕捋胡須,看著徐福。


    “是這樣的,老爺。”徐福躬身湊近義王,說道:“我答應將這兩處山頭都交給他打理,林子裏的所有收成都歸他所有。這樣一來,對我們而言,既省去了管理的麻煩,又可以掩人耳目。對他來說,因為精於此道,他可以從中獲得比這兩成賣價高的要多的收益,豈不是兩下裏都有好處?”


    “嗯!”義王隻是淡淡的點頭道,並不多加誇獎。把這當作是徐福該當的本分。


    義王雖是個生意人,卻從不參與具體事務的執行,都是對徐福麵授機宜,由他去出麵。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雖然他祖上世世代代都以商為業,可骨子裏卻依舊輕商重學。看不起買賣人。


    “還有那小紅伶,可曾安置好了?”義王又問。


    “哦,安置好了。”徐福忙道,他本也不指著義王誇獎,隻要無過就滿足了。“奴才左思右想,還是覺得把她安置在府裏為好。一來便於看管,二來嗎,任誰也想不到小紅伶還活著,並且就在義王府裏。此乃燈下黑也。”


    “哦?在這府裏?”義王驚的坐直了身子。


    “是。奴才左思右想都想不到一個穩妥之處,就善做主張,把她接到了府裏。不過來的時候故意繞了遠路,且蒙著小紅伶的眼睛。她是萬想不到身在何處的。”徐福道。


    “可萬一要是被聖上知道,你竟敢調包換出死囚,還藏匿在這府裏,那可是要掉腦袋的!”義王道。


    “老爺請聽奴才講。”徐福不慌不忙說道,“便是退一萬步真查到了這裏,奴才也自有後路。這些年來,奴才時不時的會接一些花魁名伶來府,住在後院。對外當然是秘密行事,可對那些伶人們卻說是老爺有請,並許之以重金。這在勾欄妓院已是公然之密了。這小紅伶也不是奴才出麵的,而是紅伶館的老鴇買通了牢獄看守,這才換出了小紅伶。那紅伶館能得以保全,也是靠著老鴇子這些年苦心經營,跟朝廷大員們建立起了密不可分的關係網。故此,還沒等奴才前去活動,那老鴇子就自己找上門來,讓奴才收留小紅伶。”


    義王的眼眉不易察覺的一跳,嘴上卻依舊輕描淡寫的問道:“哦?他為何不找別人,單單會來找你呢?”


    “是這樣的,老爺。”徐福撓撓頭皮道,“奴才久慕小紅伶之名,幾次相邀,隻是二皇子彼時正在紅伶館,跟那小紅伶打得火熱。故一直沒有得便。那老鴇子必是以為是老爺愛慕心切,故而……”


    “哦,老鴇子以為。”義王點點頭,冷笑一聲道,“想來那些個花魁娘子們也一定是以為,跟她們行人倫之事的是老爺我嘍?”


    “老爺恕罪!”徐福腿一軟,幾乎跪倒在地,“奴才這完全是為了老爺著想。老爺一向潔身自好,不喜女色。可這在外人眼裏卻是個怪癖,便是在聖上眼裏,也會認為是別有所圖。老爺一向待奴才恩重如山,故而,小人願意效仿那馮諼,為老爺及早謀劃好一條退路,隻是奴才無能,隻能出此下策,給老爺抹黑了。請老爺責罰。”


    “馮諼?”義王一時沒明白,思索著說道,“狡兔三窟?”


    “對呀,老爺。”徐福道,“老爺醉心於金石古玩,此乃一窟;貪財——哦,奴才是指外人眼中——也是一窟,若再加上好色,這不是三窟齊備嗎?”


    義王這才明白徐福的意思。他是說抹得越黑,他就越安全。這倒跟自己的做法異曲同工。


    “好罷。”義王道,“既然你自詡馮諼,那我也就做一回孟嚐君。這是兩根山參,你拿回去給你老母親吧。”


    “啊?”徐福看著那兩根色澤金黃,全須全尾兒的人參,張大了嘴巴不敢拿,“老爺,這可是千年的老參哪!一根就可以續命。奴才命賤,哪能受用得起這個啊!”


    “誒,給你你就拿著。”義王也不多言。


    “這……”徐福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接過那盒子來。“那奴才就替老母謝過了。老爺對奴才的大恩大德,奴才萬死不能報!”


    “去吧,好好做事。”義王拿起桌上的茶杯來,再不看徐福。


    徐福意會,可並沒有立即離開。看了一眼義王,像是還有話要說。


    “怎麽?還有何事?”義王沉聲問道。


    “……不知皇子從山北回來,……可曾提過小兒天意?”徐福看著義王的臉色,小心的問道。


    “哦。”義王隻輕描淡寫的說道,“他一切都好。你不用掛念。”


    徐福眼眶一紅,可隨即就笑道:“天意為老爺做事,奴才自是放心的。隻是他已有兩月沒有來信了。家中婆娘每日絮叨。”


    “你隻管讓她放心。”義王道,“你父子倆皆是赤膽忠心為我效命,難不成我還會虧待他不成?”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徐福豈能聽不出義王這話的弦外之音,強笑著應了一聲,就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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