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許時沉默不語,許征一口咬定:“下回考試, 許時肯定能進班級前十。”  王業萍不太相信,追問起這次考試成績:“許時這回考多少?”  許征也好奇, 轉頭問:“多少?”  麵對兩人同時投來的目光,許時硬著頭皮說:“倒數第三。”  聽見答案,王業萍絲毫不給麵子地笑了一聲, 這一笑先前的緊張氣氛消失不少, 怒火也在逐漸平息。  於是這件事被她輕輕放下:“全班前十, 我等著你啊。”  “怎麽就答應前十了?”飯桌上許時同他竊竊私語, 滿臉痛苦。  他一想到要看書就頭疼。  “你行不行?”別說許時, 許征也為他擔憂,不過許征很快安慰道,“到時候要是不行,我幫你擔著。”  許時對此異常敏感,強勢反駁道:“我行。”  是男人就不能說不行。  還挺倔。  許征給他夾了塊魚頭:“多吃點。”  以形補形,以腦補腦。  希望許時吃了魚頭,腦袋能變得聰明點。  許時用筷子戳著上麵的魚眼睛,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晚間半夢半醒的時候,許征躺在床上還沒睡著,聽見了許時的夢話:“不就是學習嘛。”  許征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剛想出聲詢問,許時緊接著又說了句:“可是我不想學,唉……頭疼。”  一應一答,流暢自然,完全不需要外人參與。  哀怨的語氣十分強烈,要是許時醒著,定是頂著張苦瓜臉。  許時連做夢都不忘這件事,可見對他的衝擊有多麽大。  黑夜裏,許征不自覺扯了下嘴角。  辛酸中又透著好笑。  次日,早上王業萍說中午有事回不來,許敬言也在單位裏,讓許征領著許時上外麵隨便吃點。  才九點,在客廳裏的許征就看見許時抱了個玩偶跑了出來,直到看見許征才站定,揉揉眼睛確認無誤後,轉回洗手間洗漱去了。  十分鍾後,穿戴整齊的許時坐到他旁邊。  許征感興趣道:“今天怎麽起這麽早?”  換成平時,許時能一覺睡到中午。  “做了個噩夢。”許時臉色不太好,麵無血色比以往還要白上三分。  許征用眼神示意等著他往下說。  許時卻不願意開口再提,張開右手把臉捂著。  夢裏可怕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先是夢見一覺醒來他哥消失不見,然後他還被人鎖在了椅子上,麵前擺著九門課本,一本本地過。  不學完,許征永遠回不來。  把許時嚇了個半死。  連忙跑出來一看,還好,許征還在。  兩人差不多等到十點出的門,許時穿了件藍色衛衣,胸口的兩根繩一長一短,帽子很厚,反倒是脖子空空的,風不停往裏灌。  許征忍了又忍,才沒把帽子給他戴起來。  許時的身高比他矮半個頭,許征的手搭在他肩膀正好。  手無意間蹭到許時頸間的皮膚,又軟又嫩,還帶著溫度。  不冷就行。  這是許征的第一個想法。  周末經常能看見穿著校服的學生在街道上遊蕩,背著個書包,藍白色的校服款式一樣望去顯著奪目。  其實不止周末,平時也見得不少。  許征不免想到了身旁的許時,恐怕許時也是其中的一員。  許時沒察覺到許征的眼神,盯著路邊小販出神。  原來是個買冰糖葫蘆的。  “想吃?”許征看見了許時眼裏的渴望。  許時沒回答,隻是下意識舔舔嘴角,許征便知道這是肯定的答案。  要換成王業萍在這,肯定會說,“都快吃飯了,吃什麽糖葫蘆。”  許征倒沒管那些,走過去給許時買。  這年頭糖葫蘆小串的五毛,大串一塊,沒後世那麽多花樣,可一口咬下去,就能品嚐到幸福的滋味。  許征拿著兩串糖葫蘆回來,看見許時旁邊站了個中年男人。  穿著整齊,看著三四十歲的模樣,還戴了副眼睛,在這個年紀可算是風度翩翩、長相儒雅,他雙目注視著許時:“你好,請問文照街怎麽走?”  不知道為什麽,看見那個男人的第一眼就讓許征下意識產生了危機感,說不上來是哪,總覺得哪裏透露著古怪。  許征回到許時身邊,不著痕跡地把兩人隔開,主動解答道:“文照街,前麵右拐坐三路車到市民中心下就是了。”  中年男人一愣,把目光轉移到許征身上,露出個微笑:“多謝。”  “不客氣。”許征同樣予以禮貌性回應。  許征等著他離開,臨走前,中年男人還不忘最後瞥許時一眼。  可惜許時從頭到尾都沒發現。  許時早在第一時間接過了許征手上的糖葫蘆,撕開塑料膜,一口一口,左邊腮幫子鼓起來,一動一動的,看著就想戳。  糖衣被許時咬碎,卡嗞卡嗞的聲音,混雜著山楂果肉一塊咽下去。  許征試著咬了一顆,裏麵的山楂酸得他牙都快掉了,他不明白,為什麽許時會覺得這個東西好吃?  “你不要給我。”許時奪過許征手上的半串糖葫蘆,眯著眼睛享受著雙倍的快樂。  冰糖葫蘆吃多了的下場,就是許時中午隻吃得下半碗飯,飯是無限量續的,以前許時來這家店吃兩碗飯都不飽,如今竟淪落到這種地步。  許時一邊揉著鼓起來的肚子,一邊同他開玩笑道:“好撐,要是媽在這裏,肯定罵我不好好吃飯。”  “何止是你,連我都跟著罵。”許征搭腔道。  零食是他縱容買的,王業萍要罵也是罵他。  許時討好地抱著他的手:“所以我還是喜歡和你出來。”  也就是許征能夠無條件地縱容他。  許征知道這樣不好。  可是他忍不住。  既然許時開心,偶爾一餐飯不好好吃就不好好吃吧。  許征剛一轉頭,隱隱約約瞅見個人影,欲蓋彌彰地穿了件外套,低著頭。  許征憑借他過人的記憶力將那人認出。  不就是前麵來找許時問路的人嗎?  他想做什麽?  跟蹤他們?  許征沒和許時說起,領著他繞了好幾條街,終於把跟著他們的男人甩掉。  許時緊跟著他,一路吃吃喝喝,沒心沒肺的模樣。  許征不免擔憂:“最近上學的時候注意點。”  那人能跟上他們,保不準是衝誰來的,衝他來還好,過不了幾天他就得回化舒,怕就怕那人的目的是許時,萬一跟到許時學校去,這可如何是好。  “知道了。”許時還以為許征在警告他上學時要安分,不能像以前那樣遲到早退。  許征思考著:“要不你先在家待一段時間。”  許時跟見鬼似的望著他,而後了然道:“哥,你在考驗我對不對?我不會上當的。”  許時剛在許征麵前承諾下次考試能進全班前十,許征就拋出這麽個大誘餌擺在他麵前。  用心險惡。  許征張了張嘴,百口莫辯。  這個傻子。  事實證明,許征的直覺果然精準。  傍晚,那個男人守在他們家門口,來回踱步。  從發現被跟蹤到正式碰麵,其間相差不過幾個小時。  就連許時也察覺到不對勁,拽了拽許征的袖子:“那不是白天找咱們問路的人嗎?難道來興師問罪了?不應該啊,我也沒指錯路啊……”  許征扣著許時的肩膀,讓他安心。  他走到那人麵前,警惕道:“您好,請問有什麽事嗎?”  中年男人被敵視也不在意,伸出隻手:“認識一下,我叫成例,你父母還沒回來?”  找他爸媽?  許征剛握上他的手沒多久,就聽見了許敬言的聲音:“成總?”  許敬言剛下班回家,風塵仆仆,與衣冠楚楚的成例形成對比,前者是埋沒在芸芸眾生的普通人民,後者是處於高位的決斷階層。  成例推了推眼鏡,朝許敬言客氣一笑:“敬言。”  許敬言待人溫和,很少與人急眼,麵對成例倒有些過分的拘謹,他拿出包裏的鑰匙開門:“進屋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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