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被包圍了。坎迪神情緊張地拚命揮動著手裏的劍。他們的計劃應該是用坎迪和動物們吸引住這些城內衛兵的主要注意力,然後暴動的奴隸主力從後麵發動進攻,雙方合圍,絞殺他們。我眉頭緊皺的看著這一切,總覺得不太對勁,剛才那個領導者最後寓意不明的笑容,讓我想到了有些很不好的事情,比如背叛,比如舍棄,比如保存主力。周圍倒下的奴隸和動物越來越多,屍體成山,堵住了道路,肉搏戰中一寸陣地的輸贏都要爭搶幾次。我想現在聖洛克城人肯定會很後悔他們為了取樂和真實感而訓練那些奴隸角鬥士,他們教會了奴隸角鬥士學會使用武器,學會排兵布陣,學會基礎搏鬥技巧。他們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角鬥士們的技巧都是在實踐中得到的經驗,比起這些也許一輩子都沒上過真正的戰場,依靠著平時的訓練強化技能的士兵,戰鬥力可謂強了不止一個檔次。但是這種戰鬥力的差異被裝備的的差別抹平了——重裝鎧甲的城內衛隊與完全沒有盔甲或者隻穿了一件破爛的輕盔甲的角鬥士,數量上城內衛隊也占據了優勢,不久之後,局麵開始有利於城內衛隊。坎迪焦急的左顧右盼,他在等待著那些同伴的信號,可惜,我的猜測對了,那個信號沒有如約出現。幾個蠻族同伴走了過來,低聲詢問,坎迪沉默了,他可以給那個暴動領導者想許多個沒有來的理由,但是從內心深處,他知道,自己這夥人被可恥的拋棄了。他們成了棄卒,陷入重圍之中,就好像被一群貓戲耍的老鼠,那個騎在馬上的花花公子,臉上濺著一些血絲,微笑著把一把劍插入一個奴隸角鬥士的胸口。狼群裏有幾隻狼也被殺了,其他多多少少帶著傷,我們比奴隸們更可能在這場戰鬥中活下來,因為我們體積更少,動作更敏捷,隻要有一絲空隙,我們就能見縫插針的從包圍圈中逃出去。但是也僅限於逃出這次戰鬥而已,如果繼續待在聖洛克城,等那些奴隸衝出城去,或者暴動直接被鎮壓,城內秩序恢複,還躲在城內的猛獸們無一例外的會擊斃。我用嘴拉了拉坎迪的衣角,他低下頭看著我,滿臉無奈和愧疚,還有對於被同伴背叛的痛恨的傷心。我往前走了幾步,回過頭,示意他跟著我,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就跟在我身後。我仰天一聲長嘯,老大、金毛獅子和黑狼王圍在我身邊,對著天空那輪明月,也發出了一聲聲高亢的震耳欲聾的吼叫,狼群還有其他一些動物聚攏到了我們身邊,這是第一次,我們與人類同一戰線,但我們不是為了人類,而是為了自己。不自由毋寧死!即使戰死也絕不重回鬥獸場!我們幾個領頭往前衝,用尖刀陣型插入那個我觀察了許久的城內衛隊的薄弱環節,那個方位剛剛抽調走了一部分的軍隊,應該是去攔截奴隸暴動軍的主力去了。奴隸們揮動著自己的武器緊跟其後,落在後麵的人,不肯爭先的人,隻有被隨後追來的城內衛隊殺死,所以隻能拚命前進,不能後退,也無法後退。我們的戰術成功了。當突圍出來的時候,奴隸的數量大概隻剩下五分之一,而動物的傷亡則稍微少點,在我們拚殺的路上,留下了累累的屍骨。突然我聽到一聲熟悉的嚎叫聲。轉過頭一看,本來一直跟在我們身後的老三,在我沒有注意到的時候落在了後麵,它的腳在剛才的戰鬥中受了點傷,所以我一直都很注意它,剛剛為了突圍拚命廝殺的時候也沒忘了把它放在隊伍的最中央——那裏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的心跳在看到那一幕的時候暫停了。慢鏡頭從我的視網膜上滑過,一把刀劈中了老三的腰,幾乎把它切成了兩半,血洶湧而出。我不知道自己吼叫了沒有,下一個記憶是撲到了那個拿刀的士兵身上,尖牙狠狠地咬住他的咽喉,他的喉間發出咯咯的聲音,腥熱的血液灌入我的口中。我放下他的屍體,看著躺在地上的老三,它滿是疤瘌的瘦削身體,躺在自己的血泊中,他看著我,眼中都是痛苦和不舍,卻沒有悲傷。那是什麽樣的眼神啊,我輕輕地走過去,舔著它,回憶在剛出生時,身邊那幾個暖暖的小團,兒時的朝夕相伴,它的天真可愛,重逢之後,它戰戰兢兢害怕與膽怯的神情,還有滿身的傷痕,在我們身邊時,他逞強的不願完全依賴我和老大,漸漸恢複了一點開朗。忍受了那麽多的苦難,走到了現在,卻停在了這個地方,甚至連一點點緩衝和留戀的時間都沒有給我們留下。他看著我和老大,又看看黑狼王,老大靜默地看著他,第一次,他主動走過去,舔了舔老三的眼睛,黑狼王仰頭一聲長嘯,好像在為它送行。它終於戀戀不舍的閉上眼。我走過去,狠狠地撕下它傷口處的一塊血肉,連皮一起吞進了肚子裏。別怕,老三,我不會留下你,跟著我,不管前路多麽艱險曲折,我一定會帶你回家,回到我們魂牽夢縈的草原。第34章 貴族少年忘記悲傷,我們往城門口衝去,一路上遇到了一些零散的還沒有來得及組織的士兵,還有一些驚慌失措的市民,他們害怕地看著暴動的隊伍跟在一群殺氣騰騰的猛獸後麵,連看的勇氣都沒有,更遑論阻止。就在我們快衝到城門口的時候,我發現情況不太對,危險的預感在警告我,不要再往前,我咆哮一聲,隊伍停了下來。坎迪氣喘噓噓地跑過來,不明所以的看著我,我發現他看我的眼神已經完全不是看動物,而是看某種怪物,或者也許他真的把我當成他們民族信奉的神的化身。我衝著他低低的叫了幾聲,他揮揮手,叫來了幾個奴隸,讓他們到前麵看看情況,順便探路。等了一會兒之後,那幾個奴隸沒有返回。我意識到情況不妙,看來,城門已經被城內衛隊占領了,不知道那些暴動的奴隸和角鬥士有沒有逃出城。現在怎麽辦呢?整個聖洛克城就好像是一個大水池,我們就是誤入這個水池的小魚小蝦,不管我們怎麽拚命掙紮,遊遍池塘的每一個角落,都無法擺脫這個狹小的空間,或遲或早,我們都會被抓住。突然我想起來來聖洛克城時的海港,帶著腥味的風從西方傳來,那裏還有一線生機。坎迪看到我轉過頭看著西方,眼睛一亮,我知道,他也想到了這一點,此路不通,那就找另外一條路,隻要我們能靠近海港,那裏有那麽多的船隻,總能找到機會搶到一艘船,無邊的大海會成為我們最佳的屏障。掉轉頭,急行軍又開始了。這一次是坎迪帶路,他好像對整個聖洛克城的地形都非常熟悉,遇到前麵有軍隊的時候,都會繞開走其他的路,我們跟著他在聖洛克城的大街小巷中穿行,不久之後,終於聽到了海浪的拍擊聲,還有碼頭特有的噪雜聲——雖然是深夜,但是海港依然人來人往,商人們就好像不知道疲倦的工蟻,不斷遊走在整個已知世界,賺取那永遠賺不完的金幣。等近了我才看清楚,這裏之所以一片忙亂,還有一部分原因在於軍隊已經來到了此地,他們嗬斥著那些不聽話的商人,推搡著那些正在工作的奴隸,稍有反抗的即視為暴動者的同夥,格殺勿論。我們停下來,悄悄地靠近海港。軍隊雖然已經來到了這裏,但是因為海港上原本就擁擠不堪,所以並不是沒有可乘之機。跟在坎迪後麵的那幾十個奴隸麵麵相覷,他們走過來,靠近坎迪,在他耳邊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從他們畏縮的眼神,基於我對人性的了解,他們想幹的事和奴隸暴動的領導者所做的事是一樣的,舍棄我們這些猛獸,利用奴隸的身份悄悄潛伏過去,趁機奪取船隻。坎迪堅定的搖搖頭,他明知道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但是在看了我們一眼之後,他拒絕了這個提議。“我們已經被同伴舍棄,難道現在還要學那些無恥的人一樣,也舍棄這些與我們一起戰鬥才逃出來的同伴嗎?”坎迪目光平靜地看著那個領頭過來遊說的奴隸。那個奴隸漲紅了臉,有些語塞,然後又強辯道:“這些不是同伴,它們是一群猛獸,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突然間反咬我們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