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輩子也沒去過。雲錯不許他去,說那基本已經是魔族的地界了,他以仙的根骨過去,非但看不清路,也可能遇到危險。當時他們關係還很好,雲錯怕他擔心,每次修行都告訴他時間,如約出關。不過以前修行時間再長,也不會超過十五天,今天卻是第十九天了。雪懷想到雲錯那一頭銀發和隱紅的雙眸,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不會是氣息走岔,走火入魔了罷?”雲錯本來就是半仙半魔,這種體質修行起來最是險象環生,稍有不慎就會出大亂子。先不說雲錯和他的糾葛,救人要緊,那片危機四伏的地方,也唯有他的修為可以隻身前往。雪懷意識到時間耽擱不得,動身的同時,他也寫信給了他認識的醫者,請他們帶人等在峽穀口。*魔界和仙界,在雪懷眼中其實沒有太大的差別,頂多是長得奇奇怪怪的東西多了點。要說他養的那隻饕餮鬼,追根溯源也是跟妖魔搭邊的。隻有一點麻煩,他看不清路。就像他看魔界的蝙蝠隻是一團黑霧一般,他有點難以想象雲錯壓不住魔眼時,是怎麽看他們仙界的。會不會自己的臉其實在雲錯眼中看起來也是一團霧呢?他胡思亂想著,眼見著越走越深,道路越來越崎嶇,樹木參天,山道逼仄,禦劍和騰雲已經不管用了,隻能老老實實地下地走。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好幾次踩空,寸步難行。雪懷想了一會兒後,他幹脆封閉了視覺,沉下心來用靈視打量四周。周圍潛藏著千百個伺機而動的黑影,可能是蝙蝠,也可能是別的什麽,但不知為什麽,雪懷感覺到這些東西在打量他,卻都沒有要動手的意思。他幹脆出聲,問道:“你們好,我來這裏找個人,並沒有其他不好的意思,能不能勞請你們指個路?”無人應答,隻聽見片刻後,群鳥飛離深林的聲音,數以萬計的翅膀扇動聲由近而遠,離他越來越遠。一個毛茸茸的爪子碰了碰他的腳踝。雪懷睜開眼,發覺陰雲籠罩的峽穀不知什麽時候變得開闊了一些,再仔細一看,天邊升起一輪陰沉的紅日。腳下蹲著雲錯那隻銀灰色的小貓咪。那陰慘沉悶的紅日照耀下來,將眼前這隻溫馴可愛的小動物也照得顯出幾分邪性來。它突然不那麽親雪懷了,碧綠的眼眸裏閃著警惕的光,雪懷剛要蹲下來抱它,便被它凶了一下,而後看著它一個轉身,飛快地跑走了。雪懷這下有了目標,徑直跟上。這呆瓜貓倒是很靈活,左奔右突,好幾次差點沒入鮮紅的霧氣中消失不見。這種霧氣似乎對他的法力有限製,等視野開闊後,禦劍禦風漸漸都伸展不開了,雪懷連點了好幾個法術,發覺就好似燭火熄滅一般,徹底施展不出來,與凡人無異。施展不出就施展不出吧,雪懷隨手折了一根樹枝當武器,耐心地往上爬。出了峽穀深林,他發現自己走得越來越高,踏上一條亂石虯結的天梯,背後就是萬丈深淵。走上去後方才後知後覺地看見,他所在的地方是一處斷崖,頂上再無其他,隻得一個闊大幽深的山洞。山洞內無光,仿佛可以將人吸進去一樣。修行之人所在的地方,應該都是提前打點過的,不會出現什麽窮凶極惡的靈獸和陷阱,但為了修行不被打擾,入口常常也會設置結界。雪懷隨手把手裏的樹枝丟過去,剛碰到洞口時便被無形的屏障擋住,嗤啦一聲——憑空化為了灰燼。他看著這堆灰,有點發愁。那隻貓卻又出現了,它的眼神比剛剛在山下時清明了許多,出來叼住雪懷的衣角往裏拖。雪懷指著門口問:“小呆瓜,這裏的結界要怎麽破開?要救你主人,也要給我指條明路呀?”這隻呆瓜貓楞了一下,上來蹭了蹭他的手,而後繼續把他往裏拉,也不知道聽懂沒有。雪懷打量了一下這山洞的岩壁——他並不打算以身犯險,但他也不打算就這麽放棄。他一向是個劍走偏鋒的家夥,既然此門不通,那麽不從門通過就是了。*仿佛平地驚雷起,“轟隆”的巨響炸開,一聲又一聲,碎石滾落。雪懷麵無表情地用手肘反反複複地撞著山洞側邊一處略薄的地方,企圖鑽個洞出來。他法力全部使不出來,隻能將根骨靈氣匯聚到身上,能擋一點是一點,等到他砸出一個空隙後,手肘處的皮膚已經崩裂,滲了點血,濕濕黏黏地藏在衣襟裏。雪懷鬆了一口氣,又撿了幾根堅實的木頭,將這個縫隙捅開,而後不甚體麵地鑽了進去。落地就把他嚇了一跳——離他三五步遠的地方,橫著一具幹癟的屍體。此人應當已經死了很久了,風都能將他吹為齏粉的程度。雪懷走過去看了看,在地麵上找到幾個石刻的字:大荒三年雷火浩劫,修行不靈,應劫而死。再走幾步,這個洞穴便變得更加可怖——雪懷越往深裏走,見到的就越不止屍體這麽簡單。這山洞裏不知堆積著多少人的骸骨,行走坐臥,大部分都是走火入魔就地羽化的。走到最後,終於看到了一些有人活動的跡象——大約是覺得成片的屍體幹擾修行,有人把這些骸骨分揀起來堆放在一邊,碼得整整齊齊。還有一些年月更久的,嵌在山洞的岩石裏,連麵目都模糊了,雪懷還看見了複雜的壁畫,上麵畫著飛禽走獸,深春花木。雪懷越看越奇怪,總覺得這些畫上的東西不像是魔界的東西,仿佛……和仙界更近一點。是一個扭曲的、沉悶的仙界。死氣沉沉,黯淡無光,還有形象極為高大的人形——幾乎大到可怖的地步,給人以強烈的壓迫感。雪懷仰頭仔細辨認,居然找到了幾個認識的人——有橫行江湖算命的江湖騙子,有開黑心鋪子的老板,這些人雪懷小時候或多或少有印象,更多的則不認識。還有一個麵目陰沉的男子,被雲霧包裹,似乎是雲錯的父親。走到最後,他看見了一個抽著花煙的女人形象。和別的猙獰可怖的形象不同,這壁畫上雕刻得很美,眉眼含笑的女人,溫柔慈和得如同神靈。這是雲錯的母親。雪懷走到這裏就明白了——這個山洞是雲錯本人的心中幻景。觀心術。他聽說過這種修行方法,和他未來要深入自己的記憶、追查上輩子的疑點所必將用的辦法是一樣的,非常凶險,如果沒有人盯著,一旦走岔,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他想學觀心術是為了看清上輩子不為人知的細節。雲錯又是為了什麽要冒這麽大的風險,探查自己的記憶和內心呢?雪懷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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