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夏雲卿順著某人的鹹豬手看下去,目光落到胸口一道猙獰的疤痕上,眸色沉了沉。  “小時候傷著的。”他不著痕跡的讓開夏蒼喬的手,伸手一撈屏風上的裏衣將自己裹了起來。  水珠順著未幹的黑發低落到衣服上,夏雲卿跨出木桶,水珠在地板上拖出一條軌跡來。  蒼喬跟著男人的步伐進了裏屋,對方拿了幹淨的白布擦頭又順手將衣衫係好。  “怎麽傷到的?”蒼喬還在好奇,目測看來那傷口不像是磕著碰著的,反而像是被利器所傷。  夏雲卿輕描淡寫,“隻是練武時的擦傷。”  蒼喬張開嘴“哇”了一聲:“好危險啊。”  夏雲卿看他一眼,也不多說,拿白布將發尾的水擠幹。蒼喬的目光卻是落到放在木桌上的那張眼熟繡帕上。  “這是……”他想起來是前幾日讓夏雲卿去跟一姑娘要來的,“你還沒還給人家?”  “不太好還。”夏雲卿也看向那繡帕,眉頭微皺,“或者我改天讓下人送過去……”  “不好不好。”蒼喬擺手,“你跟人要來的,自然要你自己去還。”他眼珠子一轉,突然笑道:“不然我幫你去還吧,反正這件事是我挑起來的。”  夏雲卿認為能早日丟掉著燙手山芋自然是好事,但看到蒼喬笑得古古怪怪的臉,心裏又有些咯噔。  “這樣好麽?”  “哪裏不好?”蒼喬拿起繡帕就往外跑,“我現在就幫你去還!”  ……  天色剛剛暗下來,正是煙花之地白晝的開始。大紅燈籠高掛,琴和奏鳴聲不絕於耳。  蒼喬帶著穀小到了門口,穀小有些緊張,拉著男人的袖口。  “少爺……這要是讓老爺知道……”  蒼喬看他一眼,“以前被他知道的還少麽?”  穀小啞口無言。  宜香園門口一女子看見了夏蒼喬,先是驚訝這京城裏居然還有這麽好看的翩翩公子,但隨後反應過來了,整個京城最美的公子哥不就是夏蒼喬麽。  她的眼裏閃過一絲猶豫:如果拉攏到夏蒼喬,真金白銀那是絕對不缺,但若是惹到這脾氣古怪的少爺,有幾條命也不夠賠的。  正在掙紮,另一個姑娘已經從她旁邊閃過,遠遠叫住了夏蒼喬。  “夏大少爺!”女人的聲音甜膩,卻又不讓人覺得難受。門口因為一時猶豫錯失機會的女人頓時扼腕。  “這是什麽風把您吹來了。”那姑娘麵若桃花,青衣素簪,有禮又不過,不愧是宜香園的風格。  穀小有些擔心的跟在後麵,見蒼喬被女人領著進了門,給自己鼓了鼓勁,終於也抬腿跨了進去。  隻是剛剛一過門檻,穀小的臉就垮了下來:他的清白……就這樣沒了。  蒼喬回頭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少年捏著袖子站在門口,仿佛進的不是一座屋子,而是地獄。那一臉的英勇就義……  蒼喬想笑,那姑娘回頭看了一眼立馬就懂了。跟旁邊一個姑娘使了個眼色,穿著鵝黃短衫的靈巧女孩兒湊到穀小身邊,笑盈盈看他,“小弟弟,要吃點什麽嗎?”  穀小見有女子跟自己搭話,那表情仿佛吞了一百隻蒼蠅。看人的眼神活像遇見猛虎下山。  蒼喬在前麵一邊上樓一邊大笑:“穀小!跟上!盯著女孩子看多不禮貌!”  穀小這才回過神來,臉頰飛起兩片紅暈,撩起衣袍匆匆跟著上了樓。  那黃衫女子也跟了上去,還在後頭一個勁逗著恨不得將自己縮起來的穀小。  ……  穀小有這種反應,其實也正常。他平日雖跟著夏蒼喬,但男人要出去尋花問柳、喝酒賭博時卻從不會帶他。所以除了贖身之前,他是從未進過這些地方的。  宜香園沒有那麽重的胭脂俗粉,四周擺著青嫩的盆栽。也沒有過於曖昧的珠簾絲帳。隔著屏風的一樓雅座裏,交談聲和酒樽相碰聲與一般酒樓並無兩樣。  蒼喬一路好奇看著,二樓上一間一間的客房門口掛著不同的牌子。  帶著蒼喬的女人推開其中一扇門,屋裏是前廳連著臥房,用屏風隔開了,屏風上是如花侍女圖,清雅而別有風味。  “兩位公子坐。”青衣姑娘自我介紹道:“小女子玉書,這是我幺妹喚作鶯瑤。”  她指的正是跟進屋來的黃衫女子,那女子看上去略顯調皮,手腕兩邊袖口係著小鈴鐺,饒有興趣的一直看著穀小。  蒼喬撩袍坐了,從懷中摸出繡帕來:“我是來找你們這兒的一位紅衣姑娘。”  玉書不僅笑道:“公子真是說笑了,這裏的姑娘不是穿紅就是穿綠,再不然黃黃青青,紫衣、白衣也是有的,哪裏去找紅衣姑娘呢?”  鶯瑤倒是好奇朝桌上繡帕看了一眼,道:“這不是琴和姐姐的嗎?”  玉書不著痕跡的瞪了鶯瑤一眼,女子登時不說話了,玉書又轉頭看向蒼喬:“既然是琴和姐姐,待我去尋她。”  “麻煩你了。”蒼喬笑眯眯道。  ……  玉書和鶯瑤都退了出去,走到樓梯口,玉書才轉身給了鶯瑤額頭一個栗子。  “你這笨丫頭,上好的生意往別人那兒推。”  鶯瑤撇嘴,“那叫是不叫呢?”  “自然隻有叫了。”玉書歎氣,拉住一個路過的小廝,“去琴和姐屋裏,就說夏大少爺找她。”  那小廝應了一聲,端著手裏的茶盤溜溜達達的朝前去了。那鶯瑤還笑:“別看夏蒼喬那麽隨便,他身邊的書童倒還是個雛兒。”  玉書眼睛滴溜一轉:“那可說不準。”  “什麽意思?”  “京城不都在傳麽,夏蒼喬喜歡的不是女人。”  鶯瑤捂住嘴正要低呼,身側突然傳來咳嗽聲。  兩人齊齊回頭,就見一身紅衣,氣質端雅的琴和正挑眉看著她們。  “很閑嗎?”琴和勾起一邊嘴角笑道:“媽媽剛才還念叨你們倆呢。”  玉書臉色一變,趕緊拉住鶯瑤跟琴和福了一禮,匆匆往樓下去了。  琴和輕哼了一聲,拂袖朝夏蒼喬的房間走去,她身後還跟著個小丫鬟,正是那日叫住夏雲卿的人。  琴和推開房門,穀小驚得登時回頭。蒼喬架著二郎腿剝著瓜子,一手撐在窗台邊上,眼睛看著屋外夜色。  “夏少爺。”琴和在門口盈盈一禮,隨即漫步走了進來。  身後的小丫鬟將門關上,蒼喬轉頭看他,捏著瓜子的手指了指桌上繡帕:“喏,還你的。”  琴和看了一眼,也不接,輕輕一提裙擺在對麵木椅上坐了,“小女子跟夏二少爺約好,得由他親自來還。”  “誒。”蒼喬一擺手,“要不是我欺負他,他也不會找你借手帕了,所以我來還也一樣。”  琴和似笑非笑的看他,倒也不在這事上糾纏。她跟身側丫鬟使了個眼色,那小丫鬟走上前將繡帕收了。  蒼喬目光漫不經心看著,見是真的收回了,他才一撩衣袍站起來。  “事情辦完,我就回……”  “請稍等。”琴和抬手,指尖如蔥在半空若有似無的一點,“難得來一次,不如讓琴和為少爺彈奏一曲。”  “收錢麽?”蒼喬眨著眼看他。  琴和眉頭一挑,“便是由我請了如何?”  “那好。”蒼喬理所當然的坐了下來,重新架起二郎腿興致勃勃的等著。  那丫鬟有些嫌惡的看他了一眼,卻注意到旁邊的穀小緊張的瞅著這邊。她微微挑眉,以詢問的眼神看過去,對方卻又移開了目光。  “玲兒?”琴和的聲音拉回少女的注意力,被換做玲兒的小丫鬟趕緊誒了一聲,將一側的屏風移開,露出後麵擺好的木琴。  叮咚如泉水的音樂很快流瀉在屋裏,蒼喬微眯著眼,手心撐著下顎手指在臉側一點一點的打著節拍。  不知過了多久,至少蒼喬麵前的一壺花雕被喝了個幹淨,樓下突然傳來騷動。  ……  “玲兒,去看看。”琴和的手離開琴弦,溫柔的錚錚聲戛然而止。蒼喬睜開眼,見那小丫鬟正拉開門往外看,走廊上突然響起許多紛亂的腳步,幾個高大的身影從窗前閃過,突然推開玲兒出現在門後。  “所有人全部出來!”來人穿著盔甲,腰側佩劍,看樣子是官府的人。  蒼喬站起身來,伸手摸了摸衣服,下意識道:“臨檢?我沒帶身份證……”  琴和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又轉頭看那男人,“官爺,不知發生了何事……”  她話音還未落,那人便不耐煩的揮手,“少廢話!全部先出來再說!到樓下來!”  琴和有些尷尬,伸手理了理耳旁鬢發帶著玲兒先出了房門。蒼喬伸手拿了個橘子往外走,那男人這時才看清屋裏人的樣貌,麵色一變。  “夏、夏少爺……”  “你好。”他點了點頭,伸手將那橘子塞進男人手中,“辛苦了,送你的。”  “……謝謝……”  到了樓下,一樓廳堂裏已經站滿了人。客人、姑娘、小廝丫鬟都有。人們不安的竊竊私語著,夏蒼喬站在二樓的木欄邊上,發現人群裏玉書和鶯瑤抬頭朝他看來。  “夏少爺可以在這裏稍等。”拿著橘子的士兵有些尷尬道:“若是你不想和他們擠在一起的話……”  那人的聲音不大,卻也不小。許多站在樓梯口的人聞言有些鄙睨的抬頭朝他們看過來。  蒼喬摸了摸耳朵,打了個哈欠,“隨便吧,不過可以先告訴我發生什麽事麽?掃黃?”  那人道:“宜香園外麵的巷子裏發生了命案,我們隻是例行公事。”  “命案?”蒼喬好奇起來,“誰死了?”  “兩個流浪漢。”那士兵伸手一抱拳,“在下公事在身,不便多說。”  說完他轉身帶著身後的其他士兵噔噔下了樓。  蒼喬摸了摸下巴,穀小湊過來緊張道:“少爺,不會有事吧?”  “有什麽事?”蒼喬狐疑轉頭看他。  “不會又有什麽事……陷害到少爺頭上吧……”穀小不安的眨巴眨巴眼睛。  蒼喬翻個白眼,“你當我柯南體質?”  “柯……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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