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上帳篷裏,一眾人之中坐在最前頭的蒼喬像是審問犯人的法官一般嚴肅認真。 他抬手在半空虛拍了一下,仿佛手裏抓著驚堂木,自己嘴裏還配音:“咚!” 蔣戟斜眼看他,“這是什麽意思?” 蒼喬笑眯眯道:“這種時候你應該說‘威——武’。” 蔣戟繼續看他,“這又是什麽意思?” 蒼喬不理他,轉頭看向前麵被綁在椅子上的某人,“悟空。”他語重心長,剛開口叫了個名字,對方怒氣衝衝道:“是武!武!武空!” 蒼喬點頭,“嗯,悟空。” 武空張了張嘴,發現自己說不出什麽話來。 蒼喬繼續道:“你怎麽在這裏?你知道你哥哥在到處找你嗎?他為了找你已經變賣了所有家產,因為向親朋好友借錢不還被打成重傷,你妹妹生了重病,如今癱在床上生死不明,隻為了見你最後一麵一直熬著……” 蒼喬說的幾乎要淚如雨下,聲音發抖,抬袖遮麵。 武空錯愕道:“當、當真?!” 蒼喬放下袖子,麵無表情:“假的。” 眾人:“……” 蒼喬笑嘻嘻:“這種台詞我早就想試一次了!” 司空琅提起他的衣領將他丟到後麵,不再囉嗦地問武空,“你怎麽在這裏?” 武空抿了抿唇,不吭聲。 司空琅笑起來,“不說是吧?我看你小子就是日子過的太安逸了不知道吃苦兩個字怎麽寫!”他說著突然轉頭朝外道:“來人!拿馬鞭來!” 武空驚嚇般的抬頭,見外麵真有人去拿了馬鞭來,臉色一下刷白,“你、你不能這樣……” 司空琅看也不看他,徑直將馬鞭在半空一揮。啪的一聲,那抽打在空氣裏的聲音讓人心裏一顫。 “你現在是階下囚,還是寒月宮的人。我為何不能這樣做?” 蒼喬拉住夏雲卿的衣袖遮自己眼睛,一邊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我若是你我就連寒月宮老大穿幾號內褲都說!” 武空瞪住他,“你以為誰都像你!”說罷,他抖著嘴唇強做鎮定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司空琅點頭,“還有點骨氣。”說著,走上前舉起了鞭子。 “等一下!”蒼喬突然衝出去抱住司空琅的手臂,“大人!我求求你放過他吧!他還小,不懂事,我辛辛苦苦把他養大,家裏老的小的都在等他回家!” 司空琅看神經病一樣看著蒼喬,隨後抬眼看夏雲卿,“把你們家這隻東西帶走。” 夏雲卿慢吞吞看了蒼喬一眼,轉開眼,當做沒看到。 司空琅嘴角抽了抽,鞭子換到左手上,蒼喬跟著又撲過去。 “……”他又換回右手上,蒼喬繼續撲。 左邊,撲,右邊,撲,左邊右邊…… 司空琅逗起了癮,身後一群人全部別開臉不忍再看。卻是被綁著的武空大叫出聲,連聲音都比剛才抖了許多。 “你們、你們要下手就趕緊的!” 蒼喬淚眼汪汪看他,“你不孝!” 武空臉上表情一變,眼底卻是閃過怨恨,“要、要你管!” 蒼喬抹了把臉站起來,“那就不管。”他退後幾步對司空琅做了個請的手勢,“繼續吧。” 司空琅嘿嘿一笑,鞭子在空中又抽出啪的一聲。還未下手,蒼喬又突然道:“啊!等等!” 華雀看不下去了,轉身出了帳篷。穀小也不敢看了,轉身跟著走了。 蔣戟倒是睜大一雙眼,“夏……老板,你到底要做什麽?” 蒼喬對外喊道:“拿鹽水來!” 司空琅眉頭抽了抽,“嗬,你比我還狠!” 蒼喬笑眯眯,就見武空不斷的動著喉嚨,臉上的筋肉一股一股的抽,冷汗順著鬢角而下。 “我看悟空也是個漢子,既然是漢子,就要有相應的道具。” 門外士兵端來一盆鹽水,司空琅還有些猶豫,蒼喬卻是抓住他的手腕就將鞭子浸了下去。 武空突然尖叫起來,“我說我說我都說!” 司空琅一愣,莫名其妙看他。 “我還沒打呢。” 武空連連搖頭,“這會死人的!” 蒼喬點頭,“好孩子,這才對嘛。” 之後,蒼喬問什麽,武空便老老實實回答什麽,這一問一答是十分默契,甚至武空還透露了好些眾人原本不知道的事。 “原來寒月宮也有派眼線在我們這邊。”讓人將武空帶下去好生看管之後,蒼喬摸著下巴眯著眼道:“是方行下的令呢?還是七先生?” “我覺得是七先生。”華雀重新回來了,此時坐在蒼喬對麵道:“恐怕他想知道是誰帶著他的戒環,又是誰在阻撓他。” 雖然方行並沒有將蒼喬的事告訴給七先生,但對方並不一定就一點消息都沒聽到過。加上之前尹山,蔣戟和鐵牢,無論如何也總會有些消息斷斷續續落入那人耳目裏的。 蒼喬也點頭,“謹慎了那麽多年的計劃,不會容許有一點的失敗和無法掌控。恐怕他早就在調查我了。” 司空琅似乎還在納悶之前的事,突然插嘴道:“為什麽我嚇武空那小子一點用也沒有,你隻是說了幾句話就這麽有效?” 其他人也是好奇看他,華雀和穀小自然也是。 蒼喬嘿嘿一笑,“這人啊有個毛病。”他豎起一根手指道:“有時候一旦豁出去了,那一瞬間人是無敵的。他們什麽也不會怕,甚至有平日沒有的勇氣和膽量,就算讓他這一刻去死他也是願意的。” 司空琅點頭,“然後?” “可是一旦這個豁出去的勇氣被用盡,人的求生本能和恐懼會重新占據上風,而且會比之前更甚。”蒼喬道:“我剛才不過是拖延時間,將他那一股子豁出去的勇氣用完,在適當的把原先的威脅提高而已。” 司空琅聽得稱奇,“居然還有這樣的方式!太厲害了!” 華雀無奈道:“你不去軍營裏專門審問那些犯人真是可惜。” 蒼喬嘿嘿一笑,“這種辦法隻能對付一下武空這種小屁孩兒,遇到真正的死士,見過大場麵的軍人,這可不起作用。” 司空琅連連點頭,悍將也是道:“言之有理!” 夏雲卿適時的轉移話題,“武空說他是來跟寒月宮的眼線接頭的,還說這是最後一次,之後他們都會撤回寒月宮。這是不是說明,那位七先生已經不需要收集消息了?” 蒼喬趴在桌上眯著眼,仿佛懶洋洋的貓咪,但眾人都知道,這是他在思考時的無意識行為。 沒人開口說話打擾他,直到蒼喬突然道:“也許是七先生知道我會去見他。” “去見他?”夏雲卿一愣,“你要上前線?” “這是唯一的辦法。”蒼喬道:“我看那位七先生比我們還更了解宜蘭的現狀。我們現在不可能隻等不動,被炸毀的分流口隻是暫時封住了,如果再遇到大雨後果不堪設想。我們需要速戰速決然後重修整個堤壩。另外,我們沒有退路可言。” 蒼喬聳肩道:“身後是大皇子和九皇子虎視眈眈,就算打道回府也不過拖延一時的時間。戒環的秘密不搞清楚,我們始終會被卷進皇室爭鬥裏,所以隻有往前走。” 夏雲卿聽罷並不言語,他明知道前方盡是危險卻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躲開。蒼喬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伸手握住他的手道:“放心,若是隻見我一麵就能知道我的身份,說不定那七先生一看到我就突然幡然醒悟,悔過自新了呢?” 夏雲卿點頭,如今也隻能寄希望於那位七先生對親生骨肉的感情了吧。 幾人商定,便由司空琅往前線送去消息,他們第二日便出發啟程直接去前線。而另一邊,蒼喬卻是叫住了悍將。 “你送封信給風雅頌。”他道:“不管沈陽如今是個什麽官職,找個理由暫時封鎖他的所有職權。” 悍將這才想起什麽似的道:“沈陽考中了,不過沒進文書館,進的是軍查所。” 蒼喬沒聽過這個名稱,納悶道:“那是什麽?” 悍將解釋道:“軍查所,是掌管軍隊用度的。英將軍在軍查所裏也有一職。” “掌管軍隊用度……”蒼喬突然一怔,伸出手狠狠捏了悍將一把,“你怎麽不早說!” 對悍將來說,蒼喬就算用了全力他也是不痛不癢,所以隻是無辜的看著男人,“你沒問過,而且之後一直這麽多事,我也忘了說。” 悍將並不知道蒼喬對沈陽的懷疑和猜測,在這種危機關頭,誰也不會想到去提一個遠在京城的朋友有沒有落榜的問題。蒼喬此時腦袋裏是念頭急轉,許多事情突然有了眉目。 他急急朝帳篷裏走去,一邊拉過夏雲卿道:“我知道了!” “什麽?” “為什麽分流口會被無聲無息炸掉?按英將軍和九王爺的能力,不可能察覺不到。裏麵混進了其他人,而且是躲過了英將軍和九王爺的,這種人隻有一種!” 夏雲卿也反應過來,“運送糧草和必需品的運輸人員?” “他們不用打仗,不是派在編製裏。王爺和將軍不認得也是有可能的,很可能被鑽了空子。” “那……”夏雲卿雖很快明白他要說的意思,卻不知道他接下來還有什麽話要說。 “九皇子隻會派一個穀小來嗎?包括司空明和司空言瑾,他們倆怎麽可能不安插人手?” 夏雲卿卻道:“自從知道有眼線以後,我已經把所有人排查過一次了。沒有發現可疑的人。” “這就是了。”蒼喬道:“如今他們幾個肯定不知道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因為他們的消息被人阻斷了!會阻斷他們獲取消息卻並不是為了幫我們,而隻是為了幫他自己,這種人我隻能想出一個來。” 夏雲卿一愣,“是寒月宮的人……”他腦子裏模糊的線條被蒼喬一一捋順,終於肯定道:“沈陽是寒月宮的人!” “而且還不是小人物。”蒼喬突然一笑,“也許,他就是那個神秘的從未有人見過的寒月宮,宮主。” …… 悍將很快寫了封信,綁上信鴿的時候,蒼喬突然拉住了他。 “等一下。”他想了想道:“不行,既然消息會被阻隔,也許風雅頌根本收不到這封信。”而且他們還很可能打草驚蛇。 “你要親自跑一趟了。”蒼喬道:“這封信絕對不能給任何人,必須你看著風雅頌打開它!” 悍將點頭,“交給我吧!” 說完將信封好,外麵又用一層真絲的絲帕包裹起來,放進了衣服最裏層。司空琅給他派了一匹快馬,悍將當即就出發了。 第66章 駐紮的軍營在沙漠盡頭,蒼喬一行人重新出發,這一次他們隻剩下司空琅、夏雲卿與蒼喬三人而已。華雀不想給眾人添麻煩,所以自願留在慶霞城等他們回來。 過了流沙河之後,原本的地表漸漸開始被黃沙掩埋。當整個慶霞城都變成一座模糊的影子後,四麵八方已經遍及不到人煙,風卷著細膩的黃沙不斷從頭頂掠過,三人帶了有麵紗的高帽,蒼喬的脖頸處被夏雲卿用圍脖圈了起來,以免沙子鑽進衣服裏。